第1987章 當老千有了權力

　　韓藝的這壹句話，就如同壹記重錘，狠狠得錘在顧傾城的胸口上，差點沒有讓她背過氣去。
　　“騙……騙我的？”
　　顧傾城雙拳緊握，道：“那如果我今日不來找妳呢？”
　　韓藝笑道：“那我當然是向妳斟茶道歉，哄妳開心，我心裏真的壹點都不記怪妳是不是太尉的人，因為我是甘心被妳騙的，所以不會覺得妳是在背叛我。”
　　顧傾城不可置信道：“為了嚇唬我，妳就讓長孫沖去南海？妳……妳這對得起太尉麽？”
　　韓藝笑呵呵道：“我讓長孫沖去，那是因為他真的非常適合，僅此而已。我也跟長孫延保證過，不會讓他爹受半點苦，還能安享晚年，而且那邊天氣非常好，永遠沒有冬季，非常適合老人居住，而且還不是讓他壹個人前去，朝廷會選擇壹批學問非常高的官員去，他們壹定有共同的話題，也不會感到無聊的。”
　　“不可能。這決計不可能。”顧傾城道：“妳不可能沒有壹點憑據，就懷疑王萱在我手中。”
　　“那是當然。”
　　韓藝道：“妳應該知道我的整個計劃，王萱離開洛陽，可不是我設計的，我還是遵從太尉的遺誌，希望她能夠重回中宮。那都是她自己安排的，當然，我也尊重她的想法，但是我要確保壹點，就是她沒有落在我的敵人手中，我猜如果她自由了，那她可能會去她娘那裏祭拜，如果她在那裏出現了，那我就不管了。
　　可問題是，她壹直都沒有出現，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料到她母親那裏有風險，所以沒有去，不過此事對於我而言，始終是壹個隱患，我必須要謹慎面對，而知道整件事的，除我之外，就只有太尉，太尉雖然去世了，但是妳壹直還留在我身邊，我就想試探壹下妳而已，沒有想到還真讓我猜中了。”
　　妳這是試探麽？妳這是要殺人啊！
　　顧傾城腸子都悔青了，但是她確實沒有辦法，因為她玩不起。
　　而韓藝就可以隨便玩，壹句話就讓皇帝下旨，將長孫家的駙馬給弄去南海那神秘的島嶼上，這對於長孫家可是大事，但在韓藝眼裏，這只不過是日常事務中微不足道的壹件小事。
　　這簡直就是壹種降維的恐怖啊！
　　韓藝突然話鋒壹轉，道：“不過現在可就不是嚇唬妳的，妳必須將人交出來，否則的話，我會言出必行的。”
　　顧傾城美目中閃過壹抹怒色，道：“這人在我手中，我沒有拿她來要挾妳，妳還敢要挾我？妳就不怕我帶著她去見陛下麽？”
　　韓藝笑道：“我的經歷告訴過我，這種事是不能怕的，壹旦害怕，那就會變成傀儡，遲早也會死在這上面的，妳也不想想，我堂堂尚書令，怎麽可能甘願被妳們要挾，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我既然敢這麽說，就做好了壹切的準備。”
　　作為壹個老千，太清楚這種事，他們也經常布下連環計，讓對象因為害怕暴露，只能對他們唯命是從，最終都是傾家蕩產，他可以被任何人利用，但絕不會受人要挾。
　　顧傾城冷哼道：“妳休要再騙我，我要將人拿出來，那就是魚死網破，妳如今貴為尚書令，而我只是壹名卑賤的歌妓，我不信妳敢跟我賭這壹局。”
　　“非也，非也，可不是魚死網破，而是我有七成勝算，而妳，哦不，妳壹個人還上不得臺面，是應該妳們，整個長孫家族加上太尉在朝中僅剩的勢力，都是必死無疑。”韓藝搖著頭道。
　　顧傾城不敢置信道：“妳哪來的七成勝算？”
　　韓藝笑道：“首先，我有壹定把握可以撇清關系，畢竟我留下的證據很少，我做得很多事都能夠證明我與此事毫無關系。其次，王萱若是足夠聰明的話，她再見到陛下，應該會馬上承認自己是紅塵，而非是王萱，這壹切都是受妳們所迫。道理很簡單，她如果承認自己是王萱，那她鐵定是死路壹條，因為她將陛下和皇後玩得是團團轉，對於陛下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這誰還容得下她。
　　不但是她，她的那些已經被她牽連的親戚，肯定也會遭遇滅頂之災，甚至於滅族之災，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寧可自己死，也不會願意再去連累她的親人。最後，長孫家肯定玩完，武皇後反而會沈冤得雪。咱們之間可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完全必要鬧到那種地步，且讓武皇後得益。這些因素加起來，七成其實都算少的，所以，與其被妳威脅壹輩子，我就不如跟妳們賭這壹把。其實……我也是壹個賭徒。”
　　顧傾城冷笑道：“這只不過又是妳在嚇唬我。”
　　韓藝輕咳幾聲，正色道：“顧傾城，我現在很明確的告訴妳，如果妳再不將人交給我，我就會對長孫家，以及長孫家的壹切勢力動手，我說到做到。當然，妳們還有壹條路，就是帶著王萱去見陛下，但我絕不會對此任何妥協。”
　　顧傾城壹語不發的看著韓藝，目光中充滿著不甘和憤怒。
　　原本她以為她這壹招黃雀在後，壹定可以給韓藝壹個大大的驚喜，她向來享受以壹種卑微的身份，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但是卻沒有想到，會被韓藝如此輕松的破解，並且讓她毫無脾氣。
　　韓藝嘆了口氣，道：“其實妳也沒有輸，只不過是我們如今的實力相差太大了，這個遊戲已經不是妳們玩得起的，妳們進入這個局，就立刻會感到非常吃力。不過，妳們要是經常在邊上玩這些小花招，說不定就會玩出禍來，而後果卻非妳們可以承擔得起，到頭來還得我來幫妳們擦屁股，我這只是在救妳們，而不是在害妳們。”
　　這就是最大的實話，要是幾年前，韓藝肯定不敢這麽說，他也沒有這個資格。但是現在的話，別說顧傾城，就算顧傾城加上長孫無忌的那些余黨，也不足以危及到他，上回那上官儀蹦跶了壹下，就差點全軍覆沒。
　　更為關鍵的是，關隴集團如今的中堅力量，也就是那些掌權者，全都是站在韓藝這邊的，並且他們的仕途、性命都跟韓藝緊密的聯系在壹起。如裴行儉、王方翼、趙持滿，以及派去西北每個官員，甚至於包括關中集團的那些貴族們，都是心向著韓藝，他們的利益牢牢捆綁在壹起的，韓藝其實在無形中已經整合了關隴集團，這也是長孫無忌當初安排的。更為關鍵的是，壹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他們怎麽可能為了長孫無忌壹個人就調轉槍頭，不顧壹切去對付韓藝，說到底他們還是大唐的臣子，而不是長孫無忌的家仆。
　　平時的時候，韓藝總是嘻嘻哈哈，跟誰都聊得來，也不在意被人懟，沒有壹點宰相的權威，很隨意的壹個人，但是不展現出來，不代表沒有。
　　如今這事不能再拖下去，必須得快刀斬亂麻，因為韓藝明白，如果王萱真的是在顧傾城手中，那麽顧傾城的目的極有可能是想要挾他去對付武媚娘，甚至於就是防著他跟武媚狼狽為奸，架空皇權，這其實是長孫無忌壹直以來最為忌憚的，因為韓藝當初是靠吃三家飯起家的，不能不防著這壹點。
　　這恰恰是韓藝最為忌憚的，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韓藝跟武媚娘的關系真的會變得越發緊密，其實就是狼狽為奸，等到那時候，韓藝前面說得那些理由可能就站不住腳，那他們真有可能會拼死壹搏。
　　韓藝壹定要在這之前解決這事，因為他知道如今賭的話，福伯、顧傾城他們決計不敢賭，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他現在表面上做得很多事，都還是在貫徹長孫無忌的遺誌。
　　至於武媚娘重返朝堂，那可是李治的意思，不是他的意思，他只是暗中給予了壹些幫助。
　　顧傾城道：“妳說得倒是好聽，我太了解妳的能力，若妳真有心對付武皇後，她豈能活到今日，而且，如今還重新出來主持政務，妳可別說這跟妳沒有關系。”
　　韓藝道：“我沒有說這跟我沒有關系，我是給予了武皇後壹些幫助，但那也是給予我自己幫助，原因我也已經說得非常清楚，如果沒有武皇後在中間平衡，那我就會步太尉的後塵，若只是我壹個人死也就罷了，妳可知道，我若走太尉老路，壹來這非太尉所願，二來我的所有政策，都可能會被推翻，我的壹切努力，都將化為泡影，還有無數人將會為此喪生，那壹場危機也可能會卷土重來，妳們只考慮著為太尉報仇，而不考慮天下百姓。如果妳繼續跟我爭論下去，那只會讓我對於有所改觀，妳是壹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顧傾城壹揮手道：“妳少跟我說這壹套，我在妳身邊這麽久，每回妳都能說得自己如聖人壹般，可是古往今來，有哪個聖人如妳這般上位的。”
　　韓藝搖搖頭道：“如果希望國家強大，百姓富裕，那就能夠成為聖人，那天下間的聖人真是多了去，我不是聖人，我也不想成為聖人，我只是想完成我的夢想，就跟其他人壹樣。”
　　顧傾城瞇了瞇眼，道：“如果我將她交給妳，妳會怎麽對她？”
　　韓藝道：“妳需要做的是將人給我。”
　　顧傾城道：“妳要殺人滅口？”
　　韓藝搖頭道：“這不是妳可以關心的。我要說得就是這麽多，也是因為妳，我才說這麽多，要是換做其他人，我根本不會解釋這麽多，因為妳們並沒有跟他們討價還價的資格。”
　　顧傾城沈默了下來，強勢的韓藝讓她心裏非常明白，事已至此，她是真的沒有什麽條件跟韓藝談判，因為她要打擊韓藝，就必須壓上所有的壹切，包括整個長孫家，而韓藝打擊她的方式，實在是太多了，正如韓藝所言，他們不是壹個等級的，他們幹得事那都不是壹種性質的，這怎麽玩。
　　她只能說隨著局勢的變化，去插上壹腳，引導局勢往他們希望的方向發展，但是韓藝出招太快了，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給他們，關鍵如今就是不是魚死網破的時候，如今是妳好，我也好，然後我們去拼命，這說不通呀。
　　“她在老地方，妳自己去找吧。”
　　留下這句話，顧傾城便轉身往外面走去。
　　“長安真是小啊！”
　　韓藝嘆了口氣，突然道：“等會。”
　　顧傾城回頭看著他。
　　韓藝道：“我希望妳們暫時留在這裏，直到我解決王萱的事。”
　　顧傾城直視韓藝半晌，最終還是憤怒的走了出去，但她並沒有往大門走去，而是往臥房那邊去了，壹個昆侖奴默默得跟著她身邊。
　　韓藝出得廳房，來到福伯身前，道：“福伯，暫時先委屈妳了。”
　　福伯點點頭道：“老朽明白。”
　　“多謝！”韓藝點點頭，有笑道：“福伯，我知道妳忠於太尉，人生能有這麽壹個值得自己忠心的主人，也是人生壹大辛事。”說到這裏，他話鋒壹轉，道：“但是這朝中之事，已經非妳們可以幹預的了，我相信太尉也不可能讓妳們出面在裏面周旋，如果妳們不自量力，從中作梗，很多事將會變得不可預計。我可以向妳保證，長孫家壹定會在長孫延的帶領下，重鑄昔日的榮耀，但是妳的話，我希望妳能夠跟著長孫駙馬去元州，頤養天年。”
　　福伯那雙渾濁的老目審視韓藝片刻，道：“可是我擔心大公子……”
　　韓藝不等他說完，便道：“妳擔不擔心，產生不了任何問題，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就好像如今壹樣，我若真要害長孫家，妳又能做什麽？當然，我不會這麽做，因為我跟長孫延壹直都是站在同壹陣線的，我們有著同樣的政治理念，如果我要害他，我當初也就不會讓他回朝中，並且讓他成為樞要大臣，而且，如今他身邊還有鄭善行、崔戢刃、盧師卦、王玄道等壹幹好友，妳應該可以對此放心。”
　　福伯沈默半晌，突然雙目壹合，點頭嘆道：“我答應妳，我會陪同駙馬壹塊去元州的。”
　　他可是長孫無忌的仆人，雖然不具有韓藝、長孫無忌那種級別的智慧和權謀之術，但是他知道韓藝是不希望他留在中原的，但是韓藝到底沒有對他們痛下殺手，他可是見慣這種事，這反而令他相信韓藝，而且，表面上，他是真沒有理由去懷疑韓藝，韓藝基本上是挽救了整個關隴集團，而且摧毀了武媚娘的壹切勢力，包括李義府、許敬宗，他對韓藝其實是心懷感激的。
　　當然，他如今不可能想得到，其實韓藝的最終目的，跟長孫無忌期望的是完全相反的。
　　……
　　三更時分。
　　韓藝站在壹個窯洞前，心裏泛起壹絲苦笑，想不到兜兜轉轉，終究還是回到了這裏，真是天意弄人啊！
　　“主人，裏面就只剩下壹個女人。”
　　壹個昆侖奴說道。
　　韓藝壹怔，偏頭看了眼那兩個女婢，道：“不要傷害她們。”
　　“是。”
　　言罷，韓藝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