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何必問外人

　　在遊說李勣成功後，韓藝臉上沒有任何喜悅之色，相反，他的臉色異常凝重。
　　其實對於他的考驗，現在才是剛剛開始。
　　在此之前，他都是在為別人服務，不管是李治、長孫無忌，甚至於武媚娘，他做的壹切都是為了他們。然而，現在他必須要開始為自己打算了。
　　皇宮。
　　李治壹人坐在園中，看著即將雕零的鮮花，面露愁色。
　　過了壹會兒，壹個風情萬種，身材豐腴的少婦從花叢中走了出來，立刻令百花黯淡了下來，不是武媚娘是誰！
　　“陛下，韓藝還未回來麽？”武媚娘來到亭中，盈盈壹禮，隨即便問道。
　　看得出，她也是異常的緊張。
　　李治搖搖頭，嘆道：“朕看很難呀，李勣可是出了名的謹慎小心，可若僅此而已，那倒也罷了。關鍵他對權勢也並未有很大的貪念，壹心只想為我大唐開疆辟土，若是朝中局勢穩定的話，他絕對是可以依托的大臣，可惜……唉。朕倒也想通了，若是韓藝此去還是不行，那就不要再去逼他了，有李勣在，就是我大唐之福啊！”
　　武媚娘稍稍點頭，瞧了眼李治，只覺他忽然成熟了許多，不再是那個壹心只知道遵從舅舅意思的小皇帝，他開始有自己的想法。
　　正當這時，張德勝快步走了進來，道：“陛下，特派使回來了。”
　　李治、武媚娘同時壹怔，幾乎是異口同聲道：“快快有請。”
　　言罷，武媚娘又是壹臉尷尬。
　　李治倒也沒有在意，只是呵呵壹笑。
　　過了沒有壹會兒，韓藝就來到亭內，作揖道：“微臣參見陛下。見過昭儀。”
　　“免禮！”
　　李治道：“妳可有見到大司空？”
　　韓藝點點頭，笑道：“隆恩浩蕩，微臣總算是不辱使命。”
　　李治、武媚娘睜大雙眼，呆呆的望著韓藝。
　　不是吧，看來他們對我此行是不抱有任何希望！韓藝覺得他們的眼神是對自己能力的質疑。
　　李治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抓住韓藝的雙臂，顫聲道：“妳——妳說什麽？”
　　別這樣好不，妳老婆可還在邊上了，容易讓人誤會啊！韓藝頷首道：“陛下可召大司空入宮了。”
　　“真的？”
　　“微臣不敢欺瞞陛下。”
　　“好好好！韓藝妳果然沒有令朕失望。哈哈！朕沒有看錯人，朕沒有看錯人啊……！”李治雙手越發用力，抓著韓藝只搖晃著，激動不已。
　　他已經高興的不能自已，相比起李義府的他們的相助，李勣的挺身相助，那對於他的意義是另壹個層面上的，他還是首次得到朝中中樞大臣的支持。
　　武媚娘雖未出聲，但也是激動的眼淚盈眶，嬌軀輕輕的顫抖著，雖然這是皇權與相權之爭，但是爆發的因素卻是因為她，李勣的支持，也就是對於她的支持，她同樣激動的不得了。
　　“快快快，坐下與朕說說，妳究竟是如何遊說成功的？”
　　李治激動的手舞足蹈。
　　韓藝道：“微臣怎敢與陛下同坐。”
　　“這有甚麽，妳立下如此大功，朕得好好獎賞妳，區區石凳，何足掛齒，快坐，快坐。”
　　李治根本顧不了什麽禮儀，直接是拉著韓藝坐了來。
　　而武媚娘也不聲不響的給韓藝斟了壹杯茶。
　　韓藝真是受寵若驚，但是相比起他立下的功勞，這還真算不得什麽。於是就將如何見到李勣，並且逼著李勣“痊愈”的過程，給李治說了壹遍。
　　李治聽後，驚訝道：“妳還真是膽大，竟然讓李弼幫李勣準備身後事，妳難道就不怕麽。”
　　韓藝道：“微臣乃奉陛下之命去的，有何懼哉。”
　　李治聽著呵呵笑了幾聲。
　　武媚娘也是抿唇壹笑，這小子真是會說話呀。李治現在最渴望的是什麽，就是皇威呀，韓藝這壹番話正對他的心思，妳說他能不高興嗎。輕聲道：“妳這做法，雖然有些冒險，但是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非如此，妳恐怕連大司空的面都見不著。”
　　李治點點頭，又道：“然後呢？”
　　韓藝又將接下來的事，跟李治說了壹遍，當然，有些話他並未說。
　　李治聽後，沈吟半晌，道：“妳的意思是，李勣前面之所以裝病，是擔心朕的意誌不夠堅定？”
　　韓藝點點頭道：“可以這麽說，在微臣看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大司空非常想忠於陛下，但是陛下與太尉終究是舅甥關系，因此大司空認為如果陛下能夠與太尉私下和解，那是最好不過了，但是如果陛下真的需要大司空的幫助，大司空壹定會挺身相助的。”
　　武媚娘點頭道：“大司空的擔憂，我也非常理解。”說著，她瞥向李治。
　　有了底氣的李治，微微瞇著眼，目光突然變得非常犀利。
　　韓藝瞧了眼李治，眼中閃過壹抹擔憂。
　　過得片刻，李治突然壹怔，瞧向韓藝道：“韓藝，妳立下如此大功，朕壹定不會虧待妳的。”
　　韓藝道：“為君分憂，本就是微臣的本分，而且，若是大司空沒有此打算，那縱使微臣說破嘴皮子，也不可能成功的，這真的是運氣。”
　　武媚娘笑道：“韓藝，妳要再這般謙虛下，可就不對了。”
　　李治呵呵道：“不錯，朕前面也讓許敬宗、李義府等人去了，為何他們沒有成功，偏偏妳成功，可見這並非是運氣，妳為朕做的這壹切，朕都記在心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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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尉府。
　　長孫無忌盤腿坐在蒲墊上，雙目微合，因為他也是非常崇尚黃老玄學的，他也經常冥想。
　　如今局勢已經漸漸脫離了他的預想，他壹直以為這不過就是李治在鬧脾氣，可是從李治的堅持和動作來看，這事情絕非那麽簡單，他開始意識到事情的本質在慢慢發生變化。他收起了小覷之心，開始謹慎面對。
　　咚咚咚！
　　突然響起了壹陣敲門聲。
　　長孫無忌雙目壹睜，太尉府的人，每當長孫無忌在此打坐冥想時，除非非常重要的事，壹般情況下是決不能打擾他的。道：“誰？”
　　“老爺，是我。”
　　長孫無忌壹聽這聲音，立刻道：“進來。”
　　吱呀壹聲，門打開來，只見壹個中等身材的漢子走了進來，從袖中拿出壹塊布來，遞了過去。
　　長孫無忌接過布來，並未急著看，道：“妳出去吧！”
　　“是。”
　　那漢子立刻退了出去。
　　長孫無忌打開白布壹看，只是壹眼，他便將那白布緊緊拽在手裏，雙目透著陣陣殺意，過得半晌，他狠狠罵道：“李勣，妳這老匹夫，真是比狐貍還狡猾壹些，當初老夫就不該留妳。”
　　言罷，他壹掌將密信重重地拍在邊上桌上。
　　其實韓藝從李勣家中出來之後，第壹個通知的不是李治，而是長孫無忌，他還是謹守自己的原則，兩邊都幫。
　　過了壹會兒，長孫無忌臉上那憤怒之色，又變得異常掙紮，雙手握拳，壹把老骨頭難得作響壹回，這在已入化境的長孫無忌臉上，是極難見到的。
　　……
　　……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李治在當晚就召見了李勣，他並不覺得還有拖下去的必要，並且親自來到兩儀殿外等候。
　　當初李靖北伐歸來，李世民同樣也是領著滿朝文武出城迎接，那壹場戰爭不但洗脫了李世民的恥辱，也將大唐王朝從危機中拯救出來，正式宣告貞觀之治的來臨。而這壹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對於李治的意義，並不比那壹場戰爭小多少。
　　過得好壹會兒，火光飄忽間，壹道長長的身影照到李治跟前。
　　李治大喜，舉目望去。
　　只見李勣精神抖擻的走上前來，在李治身旁的張德勝見罷，不免暗想，這個大司空還真是會騙人。
　　李勣也沒有料到李治竟然來到門口等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待仔細壹看，發現真是李治，急忙快步上前來，正欲行禮。
　　李治突然上前扶住他，意味深長道：“這裏沒有外人，這些繁文縟節能免則免。”
　　這句話對於李勣而言非常重要，這裏沒有外人，言下之意，就是妳才是自己人。
　　李治又與李勣攜手並肩入得殿內，這可是極高的待遇啊。
　　來到殿內，二人坐了下來，壹番寒暄，談的都是往事，對於李勣的病情，二人都是只字不提。
　　這寒暄過後，李治就直截了當地說道：“朕今欲立武昭儀為皇後，然而，褚遂良卻堅決反對，而他又是托孤大臣，朕該當如何和？”
　　這話看似簡單，但其實可也是大有內涵呀！李治的口氣是在征求意見，但是他自己的態度是明確的，問李勣的是，要不要屈服於褚遂良？
　　因為李治現在知道李勣是害怕他的意誌不堅定，他必須要在李勣面前表現出非常堅定的意誌來，等於就是給予李勣壹個承諾。
　　李勣面無表情，眼瞼低垂，淡淡道：“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