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3章 勝者的寬容

　　等到武媚娘坐下之後，李治又心疼的打量了武媚娘壹番，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壹切都在不言之中啊。
　　之後，李治才誇贊了韓藝壹番，又讓韓藝入列，就站在李績的對面。
　　“尚書令，是否早已經想到賑災之法？”
　　韓藝剛剛入列，壹旁的張文灌突然小聲說道。
　　韓藝輕輕壹嘆道：“當時我是有壹些想法，但是並沒有十足把握，但是在當時那情況，我哪裏敢說出來。”
　　張文灌聞言，不禁暗自壹嘆，從如今的情況看來，上官儀他們倒是幫了武媚娘大忙，要是當初不是上官儀他們出來搞事，這事怎麽也輪不到武媚娘出面，那麽她今日也不可能坐在那上面。
　　李治目光壹掃，是底氣十足道：“自古以來，人們皆是談蝗色變，蝗蟲所經過之地，是寸草不生，百姓苦不堪言。然而，皇後此次親自前往賑災，其結果，相信妳們也都已經知曉，皇後不但沒有令蝗災進壹步蔓延，而且，還在災後，立刻幫助百姓恢復生計，對於百姓造成的傷害，乃是有史以來最低的壹次，朕深感欣慰的同時，又感到非常憤怒。”
　　此話壹出，群臣臉色微微壹變，皆是沈默不語。
　　這明顯就是要秋後算賬。
　　李治只是微微皺眉，太極殿的空氣壹下子就凝固了，“記得災難剛剛開始的時候，朝中許多大臣不但沒有想著去如何救災，反而整日想著如何將罪責推倒皇後頭上，並且還借老天之名，來逼朕廢了皇後，以至於險些令朕犯下大錯，令數萬萬百姓陷入饑荒之中。他們的用意，不但令人憤怒，而且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如今朕想起來，都感到後怕，如今站在這裏的究竟是怎樣壹群人啊！”
　　這話可非常重，但是當初也確實將他逼得夠嗆，令他顏面掃地，因為武媚娘不是壹般的大臣，而是他的妻子，大臣逼著他廢後，這是很沒面子的事，但是他當時甚至都打算做出妥協，因為沒有辦法，他也沒法阻止天災，而如今武媚娘凱旋，那他當然要壹出心中惡氣。
　　而且他心裏也對武媚娘懷以愧疚，因此他是開著朝會等武媚娘，壹定要先將這事給了結了，否則的話，他都覺得沒法跟武媚娘愉快的聊天。
　　他話音剛落，上官儀就走出隊列來，來到臺階前，跪了下來，將芴板往地上壹放，“微臣知罪，還請陛下懲罰。”
　　成王敗寇，雖說當初的對賭的時候，沒有人提到他們的懲罰，但是人家武媚娘都賭上自己壹切，如今武媚娘挺了過來，那他們絕不可能輕易過關，既然是賭，那就必須公平。
　　上官儀好歹也是貴族出身，這壹點風度他還有是的，妳皇帝也別罵了，註意自己的身體，我願賭服輸，妳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大臣，站出來，跪在地上，請求李治懲罰。
　　事已至此，他們也知道難以全身而退，就還不如自己先站出來，還能展現出壹些風度來。
　　李治猛地壹拍桌子，指著上官儀道：“妳們這些人，讀得都是聖賢書，個個都是滿腹經綸，但是卻將自己生平所學，用於那歪門邪道上面，整日就知道在朝中妖言惑眾，擾亂人心，險些貽誤災情，妳們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朕今日也決計饒不了妳們。”
　　上官儀匍匐在地，“罪臣犯下滔天大罪，誣蔑了皇後，愧對陛下對臣的厚愛，無顏再見陛下，還請陛下此臣壹死。”
　　他身後的官員也齊聲道：“還請陛下此臣壹死。”
　　邊上站著的大臣，無人為他們求情，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他們不能，因為他們心裏都明白，如果武媚娘沒有過關，那麽今日跪在這裏就是武媚娘，上官儀他們也決計不會放過武媚娘的。
　　“陛下。”
　　武媚娘突然開口。
　　李治偏頭看向武媚娘，問道：“皇後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他當然了解武媚娘，絕不可能饒過他們的。
　　武媚娘道：“陛下，其實他們不但沒有罪，反而有功。”
　　此言壹出，群臣皆感震驚啊。
　　李治楞了半晌，才道：“皇後，妳說什麽？”
　　這太不可思議了！
　　武媚娘道：“陛下，若非他們當初咄咄逼人，將臣妾逼到絕路上，臣妾自問不會像如今這般全身心的投入到賑災當中，也不可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功，因此，臣妾認為他們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李治確定沒有聽錯之後，又震驚了半晌，才道：“難道皇後忘記，他們當初是如何誣蔑妳的麽？甚至還逼得妳……”
　　武媚娘笑道：“這臣妾如何能忘，但是臣妾作為陛下的皇後，自然要以陛下為先，我大唐能夠今日之盛世，主要是因為陛下妳開明大度，虛心納諫，知人善任，用人唯賢，若僅僅因為他們壹言之過，便治其罪，那今後誰人還敢諫言，可不能因為臣妾，而壞了陛下妳的盛名。
　　另外，若是他們不這麽說，朝中上下也不會像如今這樣重視此次蝗災，這也是此次成功的關鍵原因，正是因為朝野上下都眾誌成城，才幫助災區的百姓度過了這壹難關。而且，當臣妾深入災區後，看到當地百姓苦不堪言，心中的確是感觸良多，同時也認為他們的言論，是非常有必要的。陛下作為君主，理應將天災視作上天對於君主的警示，視作老天督促陛下更加愛惜自己的子民。
　　因此，若遇到天災，朝廷理應全力賑災，保護百姓不受到傷害，而不是迷信於祭祀天地，不顧百姓的死活，這樣才不負老天的壹番苦心。”
　　這壹番話下來，群臣動容，敬佩之意，油然而生，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這話說得真是太感人了，齊聲說道：“皇後仁義為懷，令臣等無地汗顏。”
　　李治微微壹怔，笑道：“看來皇後此番前去賑災，的確是受益良多啊！”
　　武媚娘微笑的點點頭。
　　壹抹溫柔微笑這令李治感到非常動容呀，心中的怒氣也煙消雲散，道：“上官儀，既然皇後替妳們求情，那麽朕這壹次就赦免爾等的罪，也望爾等能夠知錯能改。”
　　上官儀他們本來都認為自己死定了，完全沒有活路，沒有想到武媚娘竟然幫他們求情，其實也只有武媚娘可以救他們，但是這怎麽可能，他們如今都沒有反應過來。
　　李治沈眉道：“妳們還不趕緊謝恩。”
　　上官儀猛地壹怔，道：“多謝陛下饒命之恩，多謝皇後饒命之恩。”
　　其余人也是紛紛額頭謝恩，他們這壹條命還真是撿回來的。
　　武媚娘突然余光微微瞥向韓藝，只見那廝閉目垂首，微微顛著腳尖，透著壹絲不耐煩。
　　其實韓藝心思早就飛到家人那邊去了，哪裏有心思在這裏聽他們廢話，他心想，趕緊結束吧。
　　但是，偏偏有人不如他願。
　　上官儀他們剛剛退下，郝處俊便站出來道：“啟稟陛下，據臣調查所知，在災情剛剛發生之時，魏州刺史、相州刺史……他們身為壹州刺史，並未及時號召百姓救災，反而壹味的迷信，令許多百姓變得顆粒無收，陛下理應將他們革職查辦。”
　　他話音剛落，武媚娘突然道：“陛下，還請饒他們壹命。”
　　李治楞道：“皇後為何要提他們求情？”
　　郝處俊也楞住，今日這皇後怎麽跟菩薩壹樣，完全不像以前那個狠毒的皇後。
　　武媚娘道：“郝尚書言之有理，他們的確是犯下大錯，導致災情更加嚴重，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吃到了教訓，他們如今是非常明白，面對天災，祭祀是沒有用的，唯壹的辦法，就是組織百姓積極抗災，他們是從中吸取了寶貴的教訓，這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也正是因如此，陛下理應繼續讓他們治理當地，倘若將他們革職查辦，將來上任的人，可能又會犯下同樣的錯誤，這樣的話，可就得不償失了。”
　　劉祥道站出來道：“皇後宅心仁厚，臣深感敬佩，臣也認為皇後說得極為有理，雖然他們都罪無可赦，但是留下他們，對於當地百姓確實壹件好事，朝廷也理應以百姓為先。”
　　又有不少大臣站出來，支持皇後的建議。
　　李治點點頭，道：“這樣吧，中書省替朕擬寫壹道聖旨，責備他們壹番，讓他們謹記這壹次教訓，希望他們能夠將功贖罪。”
　　劉祥道拱手道：“臣遵命。”
　　張文灌突然站出來道：“陛下，還有太原計劃……”
　　不待他說完，李治便道：“皇後、尚書令才剛剛回來，舟車勞頓，太原計劃涉及甚廣，非壹時半會可以談清楚的，今日就暫且不談。”
　　他今日開這朝會，就是為了秋後算賬的，他不想在這裏談太原計劃，他更加傾向於跟韓藝交談。
　　“是。”
　　張文灌尷尬的退了回去。
　　李治又道：“今日朝會就到此為止，散朝。”
　　大臣們下意識行禮道：“臣等恭送陛下。”
　　隔了半晌，突然發覺還有壹個皇後在，急忙又加上壹個“皇後”。
　　可見皇後出現在這裏，令大家多麽的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