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同時開兩局

　　其實對於韓藝而言，要騙到張銘，這並不是很難，難就難在騙術是真的很難置人於死地，但是現在想要達到目的，又必須置人於死地，這令韓藝糾結了好幾日，死了不知道多少腦細胞。
　　直到他想起壹個老前輩跟他說過的壹句話，騙術的最高境界，就是讓妳想要的壹切都是順其自然的發生，讓壹切都變得真實。
　　套用武學的那句話，就是無招勝有招。
　　這才令韓藝茅塞頓開，以前他總是習慣性的想去布置壹個騙局，但是這個騙局卻無法置人於死地，不過權謀是可以的，他這麽做，無非就是將權謀引入這個局中，讓霍元德他們與張銘去狗咬狗，他們是老油條了，他們的權謀足以弄死對方，而自己則是置身事外，作為壹個旁觀者，到了某個節骨眼，就上去將自己想要的拿走。
　　推動這個計劃的不是韓藝，而是人的貪念。
　　“可是皇上即便是奪回了禦史臺的權力，也不足以令皇上立武昭儀為後。”
　　王玄道突然說道。
　　雖然這個計劃是否能夠成功還猶未可知，但是作為壹個政客，必須要將目光放的更加長遠壹些，這個計劃的最終目的還是將武昭儀推上後位。
　　盧師卦嘆了口氣，道：“這事皇上自己都羞於啟齒，在道德上皇上就已經輸了。”
　　韓藝突然想起什麽似得，道：“我方才見皇上好像希望妳們能夠說服妳們的長輩在朝堂上，能夠給予他支持？”
　　鄭善行壹臉郁悶道：“這也我看出來了，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妳也知道，我們這些士族最註重的就是婚姻，武昭儀出身寒門，怎麽可能會支持她了。”
　　韓藝道：“既然如此，妳們的長輩應該會阻止妳們出任監察禦史的。”
　　鄭善行面色稍顯尷尬，臉都紅了，捂著額頭。
　　搞什麽呀？難產？韓藝道：“鄭公子，妳別這表情好不，我看著怪慎得慌。”
　　盧師卦道：“我們這些士族能夠存活至今，憑借的可也不僅僅是道德，說直接壹點，還是得依靠權力。最近幾年國舅公壹直在打壓我們這些家族，如果能夠與皇上結盟，那也未嘗是壹件壞事。”
　　韓藝道：“是啊，我也是這麽想，既然如此，那妳們的家族為何不支持呢？”
　　盧師卦瞧了眼韓藝，道：“但是妳可不要忘記，我們這些士族又非常愛惜自己的名望，這也是百姓尊重我們的唯壹原因，因此也就形成士庶天隔的現象，如果我們這些士族公然支持武昭儀的話，那豈不是推翻了自己的地位，這可是致命的。”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我們幾個現在都無法代表自己的家族。”
　　“原來如此。”
　　韓藝點點頭，暗道，看來這個遊戲比我想象中還要復雜。
　　山東士族的勢力是毋庸置疑的，以前房玄齡、魏征、杜如晦他們都是屬於山東勢力的，當初房遺愛壹案，長孫無忌重創了山東士族的勢力，兩派也是水火不容，但是目前的局勢是非常明顯的，長孫無忌壹派獨大，山東士族只能選擇自保。
　　但也沒有人敢忽略山東士族，因為他們利益經過門第婚姻變得錯綜復雜，難以估測。
　　山東士族當然想打倒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門閥，但問題是，武昭儀又是寒門出身，他們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支持武昭儀，士庶等級的分別，是他們的根本呀，支持武昭儀，不就是在挖自己的根嗎。
　　壹個是地域之爭，壹個是階級之爭。所以，山東士族幫哪邊都不是。
　　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
　　武昭儀畢竟是壹個女人，沒有什麽勢力，而長孫無忌實在是太恐怖了，對付長孫無忌是頭等大事，當然還是以長孫無忌為主，但是他們絕不會自斷雙臂去支持武昭儀，那麽派幾個小輩上去搗鼓，這樣的話，就不會影響到他們家族的根本。
　　而且萬壹真的發生奇跡，削弱了長孫無忌在後宮的勢力，皇上掌權了，他們也可以說自己也出了壹份力。
　　再簡單壹點的說，就是不把雞蛋放在壹個籃子裏面。
　　想明白這壹點後，韓藝也知道他們確實也挺難的，說是家族世孫，不過也都是壹些棋子罷了，於是也沒有就此繼續談下去了，因為他們根本無法左右的自己的家族，道：“對了，我打算這兩日將那道改革宵禁的奏章呈上去。”
　　“為什麽選擇這時候？”
　　鄭善行驚訝道。
　　韓藝道：“如今陛下想廢王立武之心，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甚至都可以說是捅破了，那麽陛下在國舅公家發生的壹切，很快就會傳了出來，這對於陛下而言可不是壹件好事，我這壹道奏章呈上去，就能夠混淆視聽，讓大家暫時把註意力轉移開，這樣朝堂上的局勢就能夠得到緩和。”
　　王玄道笑道：“而且，陛下跑去賄賂國舅公不成，皇權蒙受非常大的恥辱，如果這事成了，那麽皇上還會扳回壹些面子來，也就是說，皇上到時壹定會全力支持妳，我看這事成功的希望非常大。”
　　盧師卦笑呵呵道：“韓小哥，妳這是火中取栗啊！好處妳拿了，皇上還得感激妳，而妳付出的只是，妳再得罪壹次妳以前得罪過的人。”
　　韓藝笑呵呵道：“這是什麽火中取栗，不過就是見機行事。”
　　……
　　……
　　從藥鋪出來之後，已經快要到傍晚了，韓藝原本尋思著回鳳飛樓，但是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壹個案子在身上，而且今日還有些要緊，頓時叫苦不叠。說真的，他從未同時布兩個局，在後世那是不允許的，但問題就有這麽湊巧，好在兩個騙局都不需要他直接出面，還能勉強能夠應付。
　　這沒有辦法，他只好讓人去跟劉娥說壹聲，他今日要外出有事，就不回來了，畢竟宵禁之後城門就關閉了，想回都回不來了，然後立刻趕往蔡府。
　　走在半道上，又正好遇見小野。
　　“韓大哥。”
　　小野招著手，樂呵呵的跑了過來。
　　韓藝迎上前去，道：“妳笑得這麽歡樂，看來旅店那邊非常成功。”
　　因為他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工夫去兼顧這壹邊，只能拜托小野，讓他沒事的時候看著點。
　　小野笑哈哈道：“那張劍波真是好生會捉弄人，壹拳就把謝輝的左眼給打青了。”
　　“沒有太嚴重吧？”
　　韓藝聽得有些心驚。
　　小野搖搖頭道：“沒啥事，就是青了壹塊，謝輝還去了蔡府壹趟。那張劍波還說，他經常打人，下手的輕重就是他最厲害的本事。”
　　韓藝稍稍松了口氣，笑道：“走吧，我們去壹趟蔡府。”
　　二人又並肩同行，有說有笑的往蔡府行去。
　　其實小野還挺喜歡韓藝騙人的，因為這樣的話，就能跟在揚州壹樣，二人走在路上有說有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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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府。
　　“小人見過韓禦史。”
　　譚洞、伍文軒、流鶯三人齊齊向韓藝行了壹禮。
　　韓藝笑著點點頭，道：“情況怎麽樣？”
　　譚洞道：“正如韓禦史所料，明兒謝輝便會搬來這裏住。”
　　因為這是壹場感情遊戲，那麽就必須要讓謝輝住進蔡府，這樣才能讓謝輝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流鶯。
　　而讓謝輝入駐蔡府的理由，就是那壹家旅店。
　　因為謝輝是壹個騙子，心虛的他可不會選擇住在城內，這樣方便跑路，而且他必須得裝成貧寒，於是就選在郊外的壹家非常偏僻的旅店住下，這種旅店壹般住的都是三教九流人士，打架什麽的自然也不在話下。
　　於是韓藝就借機安排張劍波與壹些人住進去，故意制造爭吵，無意間就打了謝輝壹拳，這壹拳不要求打傷謝輝，只求能夠打的別人壹眼就看得出。
　　而根據計劃，謝輝今日要來蔡府赴會，頂著半邊熊貓眼就來了。
　　譚洞見了，肯定要詢問他的傷勢。
　　謝輝肯定也就是如實說，這沒有什麽好騙的，那麽譚洞就可以借此為由，讓謝輝住到蔡府來。
　　因為前面蔡豐拜托謝輝寫了壹封信函，借此表現出對他非常賞識，而如今伍文軒有傷在身，事事都不方便動筆，那麽這壹切就變得順其自然了，我賞識妳，而且有可能需要妳的幫忙，而妳住的地方又那麽亂，何不就搬到我家來，我給妳住，妳幫我寫點東西什麽的，這合情合理。
　　這其實也是謝輝心中所想，自然就答應了下來。
　　韓藝笑著點點頭道：“非常好！但是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謝輝住進之後，朝夕相對，妳們可不能如現在這般放松了，必須時時刻刻打起精神來。”
　　“是，這我等知道。”
　　譚洞點頭道。
　　伍文軒突然道：“韓禦史，謝輝既然是以感情行騙，那麽他應該是非常絕情的，豈會輕易對流鶯動情。”
　　韓藝搖搖頭道：“妳只知其壹，不知其二，越是這種騙子，其實就越渴望感情，因為他的內心是非常孤獨的，只是暫時被貪念給蒙蔽住了，或者說他們強行封閉了自己的情感，從而達到絕情的境界。
　　而妳們要做的就是，將他的孤獨感釋放出來。只要他的孤獨感釋放出來了，那麽壹切都好辦了。而最好的辦法就是關心，他漂泊多年，肯定缺乏關心，尤其是那種家的溫暖。所以譚洞妳壹定要表現出對他的那種喜愛、欣賞之情，但是又得有壹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因為妳是壹個商人，而他是陳郡謝氏的後人，這種無可逾越的距離，妳壹定要把握好，這樣也就不會讓妳的關心顯得非常虛假了。”
　　譚洞聽得若有所思。
　　韓藝又向伍文軒道：“文軒，妳是壹個失意的讀書人，又是蔡府的管家，而謝輝偽裝的也是壹個落魄的士族子弟，妳們就有共同語言的。謝輝住進來之後，首先壹定會與妳交好，從妳嘴中打聽蔡府的情況，故此妳在於他交流的時候，千萬要把握住壹個讀書人的失意之情，這樣才能不露聲色的告訴謝輝他想知道的壹切。”
　　伍文軒也只是稍稍點了下頭。
　　韓藝又向流鶯道：“流鶯，妳剛剛蒙受大難，雖然身體無恙，但是心理、精神上都蒙受了重創，這是壹種疾病，妳得像壹個病人，對於壹些事要十分敏感，最好能在半夜添加壹些噩夢之內的癥狀，這也可以讓謝輝對妳心生憐憫，讓他想要去保護妳，妳得時時刻刻記住，妳決不能以壹個正常的大家閨秀的思維去思考問題。”
　　流鶯聽得沈眉不語。
　　這壹番話下來，三人都面泛擔憂之色。
　　譚洞、伍文軒雖然是慣犯了，但是他們只是將騙術當成是壹種求生手段而已，他們行騙哪裏會精確到壹個表情，這不可能的事，完全憑借的就是天賦，和臨場發揮。
　　而在後世，騙術已經成為了壹門學問，其中包括各種各樣的知識，什麽心理學，營銷學，宗教學，魔術，等等。
　　這個標準對他們而言，有些難度了。
　　尤其是這偽裝技術，畫虎畫皮難畫骨，偽裝外表、氣質容易，因為這是不變的，但是要偽裝壹個人每時每刻神態，就非常難了，因為這是壹個變量，對面同壹件事，每個人的反應是不會完全壹樣的。
　　這也是韓藝今日到此的主要目的，因為謝輝馬上就要入住蔡府了，具體事宜韓藝都已經交代過他們了，也練習過很多遍，但是他希望讓這個騙局變得更加完美，因為他對於工作就是壹個完美主義者。雖然以謝輝的道行，就算隨意壹點，謝輝也未必看得出，畢竟謝輝也沒有學過心理學，但是韓藝希望他們能夠精確到每壹個神態，盡量做到完美，尤其是在平時生活中遇到的壹些瑣事，因為心境的不壹樣，在面對瑣事的態度，那也是完全不同的。
　　這壹個晚上，韓藝就模擬蔡府的壹日，跟他們講解壹些神態、表情這些細節。其實這些方面，韓藝以前也跟他們講過，這只是算作壹個補充。
　　譚洞他們聽得也是十分投入，這讓他們受益匪淺，也感到非常充實，自信也提升不少，他們頭壹回感受到騙術帶來快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