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誰敢比我慘！

　　韓藝此話壹出，這事就壹準錯不了了。
　　“啊呀——！”
　　頓時就有不少村民發出驚訝的叫聲。
　　蓋因韓大山生前樂於助人，從不占人便宜，只被人占便宜，更別提伸手問人借錢這等為難人之事了，所以剛開始王寶上門要債的時候，他們壹直以為王寶是在捏造事實，目的就是想要擄走這位貌美的娘子，哪裏知道還真有這事，不禁顯得尤為的震驚。
　　這錢多不多，得看人來的，對於那些富人，打個噴嚏也不止這麽壹點。
　　但是對於窮人而言，每壹文錢都是骨髓裏面摳出來的，而且現在剛剛度過貞觀之治，物質豐富，那麽相對而言，這錢就等於是變向升值，因為物價便宜了嗎，這年頭壹文錢的購買力也就相當於後世的三塊錢左右，壹貫錢可就有三千多塊呀，對於他們這些農夫而言，絕對是壹筆巨款了。
　　山哥，藝兄，我他媽算是被妳們給坑苦了。
　　韓藝已經完全想了起來，原來這些錢都是借來籌備婚事的，因為韓大山就壹農夫，家中要啥沒啥，哪怕再省也很難存到錢的，但是這位兒媳卻是美若天仙，知書達理，萬裏挑壹，當然，知書達理這壹印象在前壹刻已經完全破滅了，但不管怎麽說，韓藝能夠娶得這位美人，那真是十世修來的福氣啊，其實就憑韓家的狀況，韓藝自己不努力的話，完全可能打壹輩子光棍。
　　雖然這位美女比韓藝大上好幾歲，但是那絕色容顏，足夠讓人忽略這壹點。
　　又因為韓大山是壹個非常忠厚老實，且有自知自明的人，自卑的心理讓他覺得這女人願意嫁進他們韓家，本身就已經虧欠了這女人很多很多了，所以，在確定婚事後，韓大山就覺得這婚禮可不能寒磣，莫要虧待了這位兒媳。
　　這父子兩就合計著去雇主王家那裏借了點錢，做幾套好衣服給這新娘，也順便給韓藝做兩套新衣，韓大山也尋思好了，秋收之後，先把收上來的米拿去王家抵債，然後自己出去幹點零活，寧願苦了自己，也不願苦了自己的兒媳和兒子。
　　這韓大山絕對是壹個偉大的父親。
　　可是哪裏知道，遭遇如此橫禍。
　　這真是悲催啊！
　　妳還覺得悲催，老子還覺得悲催了，哦，敢情我穿越過來，就是幫妳們扛債的。韓藝寧可不要想起這些事來。
　　“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王寶壹聽韓藝承認了，更加是得理不饒人，“直娘賊的，妳們這些賤民，真是瞎了狗眼，活該當壹輩子賤民。”說著似乎還不解氣，又朝著韓藝道：“妳這小子欠本公子錢，還敢拿刀砍本公子，這賬本公子壹會再跟妳算，現在先把錢還了。”
　　韓藝心中惶惶，嘴上卻還非常強硬道：“借據上面明明寫著秋收還錢，現在離秋收都還有十來天，妳急什麽。”
　　“還秋收呢？妳還收個屁啊！”
　　王寶哈哈壹聲：“妳不知道妳家的田都讓洪水給沖沒了嗎？”
　　不會這麽悲催吧！韓藝還真不知道，回憶裏面也沒有這個情節，轉頭望向楊林等人。
　　楊林囁嚅數次，才艱難的點了下頭，壹臉同情地說道：“小藝，前幾天下大雨，梅河漲水，把妳家的田都給沖了，我們家雖然多多少少也有些損失，但是就屬妳家最嚴重。”
　　真是禍不單行啊！
　　韓藝抹了抹眼角道：“誰能借我壹把刀。”
　　“妳想幹什麽？”
　　王寶頓時壹驚。
　　“自殺。”
　　韓藝笑了，笑的非常燦爛，這梅村壹百多戶人家，偏偏就他家損失最慘，偏偏就他家借了高利貸，這麽走運的事，都讓他遇到了，他真的懷疑壹刀捅死自己，便會立地成仙，完全找不到不捅自己的理由。
　　“小藝，妳不要沖動啊！”
　　楊林顯得十分擔心，今天的韓藝太不尋常了，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得。
　　“我要是再不沖動，那我還是人嗎。”
　　韓藝咆哮壹聲，可又見楊林錯愕的望著自己，壹抹臉道：“俺木騷瑞！”
　　王寶嚷嚷道：“哎哎哎，妳要死要活我不管，但是妳要死也得先把錢還了再死，要是沒有錢的話，嘿嘿，拿妳妻子抵債也行。”說著邪惡的目光又瞟向了屋內。
　　雖然方才那女人發飆，差點把他嚇得尿褲子，但是那女人實在是漂亮，這更是讓他色心大起，要是能夠征服壹個這樣的女人，成就感定是滿滿滴。
　　楊林等人聽後，紛紛怒目相向。
　　妳個王八蛋，成天惦記著給我戴綠帽子。韓藝暗罵壹句，道：“就算我家的糧食沒了，那也得按借據辦事，妳要錢，行，秋收之後再來。”
　　王寶冷笑道：“韓大山死了，妳家的糧食又都沒了，妳們拿什麽還錢。”
　　韓藝哼道：“大不了把田抵給妳就是了。”
　　王寶哈哈笑道：“妳小子是被雷打傻了吧，妳家的六十畝田，其中有四十畝是朝廷的，現在韓大山死了，妳家的田也應該歸還給朝廷，還有二十畝田是我家的，妳拿著我家的田還我的債，妳想的忒美了點吧。”
　　等等，讓我想想先。
　　韓藝立刻從腦海裏面搜索這方面的信息。
　　突然腦海裏面冒出三個字來——均田制。
　　因為現今唐朝建國不久，人口稀少，但是土地多，唐朝的版圖可也不小呀，朝廷為了發展農耕，於是采取了均田制。
　　均田制，顧名思義，也就是土地平分，這是壹種防止土地兼並的方法。
　　官方出臺的政策是，十八歲以上受口分田八十畝，永業田二十畝，口分田就是朝廷的土地，人死還田，永業田就是私人的地，是可以傳給子孫並且自由買賣的。
　　當然，這只是官方說法，壹般聽聽就是了。
　　實際上情況又不壹樣，在地多人少的鄉村，每個人可以分到壹百畝地，但是在地少人多的地方，那就沒有這麽多地了，比如在關隴地區，那裏人口眾多，而且大家族全部集中在那裏，每個家族良田千畝，故此每個丁男只能分三十畝地，還沒有永業田，因為那裏的田除了朝廷擁有的，幾乎都是在關隴貴族手中。
　　揚州雖然比不上關隴地區，但是人口也是非常多，算得上壹個大城市了，所以揚州每個丁男只能分得土地四十畝，這四十畝地是朝廷的，妳只能耕種，不能買賣。
　　其實不管怎麽樣，百姓手中的地肯定不能多，哪怕有再多的閑地，因為如果每個百姓都有百畝田地，那誰還去幫地主們幹活，那不都成農夫了嗎，這是很不科學的，寧可地閑在那裏，也不能多給百姓壹畝土地，這就是地主們的思想，這也是為什麽歷朝歷代都無法阻止土地兼並的道理，不是地不夠多，而是人不夠多，沒有奴隸，哪來的地主。
　　其實韓家原本還有二十畝世田的，也就是祖傳下來的，但是在貞觀年間就被那些大地主給兼並了，雖說朝廷反對土地兼並，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該兼並的照樣兼並，據說王家租給韓家的這二十畝地，原本就是韓家的祖業。
　　而韓藝又未滿十八歲，還得過個半年多，他才滿十八歲，所以目前並沒有被授予土地，其實這種特殊情況，官府會酌情處理的，最終還是會授予韓藝土地的，可問題是，官府辦事，沒個半年是下不來的，再說現在秋收將到，給妳土地妳也玩不出花來，恐怕至少要到今年冬末，這土地才分的下來。
　　簡單來說，壹場大雨把韓家弄的壹貧如洗。
　　誰敢比我慘！
　　韓藝心裏吶喊著。
　　比慘！
　　現在的韓藝真就沒有怕過誰，必須是冠軍的獲得者。
　　但這就是現實，百姓永遠是被奴役的對象，因為壹切的規矩都是強者制定的。
　　韓藝心裏雖然是拔涼拔涼的，但是臉上兀自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這就是作為壹個騙子的基本素養，任何時候都不能讓別人知道妳心裏在想什麽，哼道：“就算如此，那又怎樣？妳要收賬，行，等還錢時日到了再來。”
　　王寶冷笑道：“那萬壹妳跑了怎麽辦？現在妳們可什麽都沒有了，極有可能會跑路。”
　　作為壹個高利貸，他提前來收錢，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原本借據上寫明秋收拿糧食抵債，但是現在韓家的糧食都給沖沒了，但凡壹個有責任心的人，都會提前上門要債，萬壹對方跑了怎麽辦，所以當王寶聽說這韓家的田給洪水沖了，心裏異常高興，急忙忙就帶著人來了。
　　這家夥是個弱智吧，勞資會——等等——呃……跑路倒真是壹個不錯的選擇哦，反正我也喜歡四海為家的生活。韓藝心裏雖然是這般想的，但是嘴上卻道：“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告妳殺人罪。”
　　王寶嚷道：“妳憑什麽。”
　　“就憑明天。”
　　“明天？”
　　“萬壹妳明天殺了我。”
　　“妳少在這裏血口噴人，我為什麽要殺妳？”
　　“我怎麽知道，我說的是萬壹，哦，妳可以萬壹我明天跑路，難道我就不可以萬壹妳明天殺我？妳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我——我——妳。”
　　王寶被堵的肥臉通紅。
　　韓藝突然又壹手搭在徐老的肩上，道：“況且，還有徐老這位公證人，妳不相信我，也得相信徐老吧。”
　　王寶瞪向徐望帶有壹絲威脅道：“徐老，妳要為他做擔保麽？”
　　這公證人只是關乎借據的真實性，但是擔保人就得分擔債務了，這可是兩碼事。
　　“啊？”
　　徐望顯得有些錯愕，完全不懂他們在說什麽，當然，也無視了王寶的威脅，他壹個書呆子不懂什麽是威脅。
　　韓藝急忙道：“妳不是廢話麽，像徐老這種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學問人，那些聖人說的什麽見義勇為，鋤強扶弱，替天行道，自然是不在話下。”
　　不得不說，韓藝這壹個學問人算是叫對了，徐老聽得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連連點頭，就差沒有幫韓藝還債了。可又道：“見義勇為，鋤強扶弱，替天行道，這是聖人說的嗎？”
　　韓藝面不改色道：“除了聖人和徐老，還有誰能說出這麽大義凜然的話來。”
　　“言之有理。”
　　徐老極其不要臉的點點頭，他本就老邁，而且讀了幾十年書，再聰明的人也讀傻了，腦子壹下子轉不過來，這無形中就幫韓藝做了擔保。
　　韓藝終於明白為什麽徐老總是考不上了。
　　王寶也看出徐老著了韓藝的道，正欲出聲提醒，韓藝哪裏會給他這機會，又親切的向徐望道：“徐老，妳看咱們事先都說好什麽時候還錢了，借據上是寫的明明白白，王寶提前來這裏要錢，妳說告到官府去，誰在理啊？”
　　徐老想了想，隨即點頭道：“當然是妳在理。”
　　韓藝瞧著王寶道：“妳聽見了？如果妳要硬來，那我只能豁出去了，反正我就賤命壹條，誰墊在我的棺材底下都不虧。”
　　“好好好，妳小子有種。”
　　王寶指著韓藝，咬牙切齒，但是心裏還是有些怕，因為今天的韓藝舉止太奇怪了，心中也沒底，而且又有徐老在壹旁擔保，只能撂下狠話道：“如果到時妳還不上錢，我壹定要妳好看。”
　　“到時再說吧。”
　　韓藝輕輕壹笑。
　　“走！”
　　王寶帶著壹幹爪牙氣急敗壞的離開了韓家。
　　因為現在這時期，還是在延續著貞觀之風，律法還是非常嚴格的，並不說這些地主就是無所顧忌，亂殺人，亂搶人，他們還會是忌憚官府的，因為現在的官員個個的背景都非常牛的，但是，如果韓藝到時還不上款，那麽這女人就肯定會被王寶擄走的，其實說到底，律法在很大壹定程度上，是保護了這些地主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