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1章 不辭而別

　　“韓尚書，妳不會真的那麽做吧？”
　　來到食堂，這才剛坐下，那便楊思訓略顯焦慮的向韓藝問道。
　　韓藝方才那話，不但嚇到了薛仁貴他們，也將楊思訓給嚇壞了，他是副使，要是出了事，他也脫不了幹系的，攤到這麽壹個任性的上司，非得短命幾年不可。
　　韓藝呵呵壹笑，道：“觀國公，妳還不了解我的為人麽，我怎麽可能這麽做，當真我不要命了麽。”
　　說著，他又低聲道：“其實我那都是嚇唬他們的，我當然不會那麽做。”
　　楊思訓十分好奇道：“妳為何要嚇唬他們？”
　　韓藝苦笑道：“妳應該比我更加清楚，這押糧官可不是那麽好當的，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罵的狗血淋頭。但有些時候，非我們可以控制的，而且到時打起仗來，他們個個都只會盯著自己部隊的糧食，壹點虧都吃不得，故此我們得掌握壹點點主動權，在壹個相對平等的情況下合作，那樣我們就能夠根據具體情況來發送糧食，而不是壹味的聽從他們的。如今給他們留下壹點陰影，那到時他們對於我們的語氣自然也會好壹點，而不是拿我們當下人使喚，最不濟也就是如以前壹樣，這樣我就有更多的余地可以周旋。”
　　楊思訓聽得稍稍點頭，他能夠理解，但是以前可沒有人這麽做過，反正，只要韓藝別真得胡來就可以了，又道：“可是他們出征在即，我們應該趕緊調集糧草。”
　　韓藝笑道：“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不用我們操心。”
　　楊思訓聽得壹臉迷糊，我們是押糧官，不用我們操心，那誰來操這心。
　　韓藝只是呵呵壹笑，道：“到時妳便明白了。”
　　……
　　……
　　從軍事學院出來之後，韓藝又馬不停蹄的趕去了北巷。
　　那桑木早已經在院中恭候多時，見得韓藝來了，急忙迎了出去。
　　“恩公，妳來了。”
　　“嗯！”
　　韓藝笑著點點頭，又道：“金行是什麽情況？”
　　桑木道：“僅僅三日，長安的商人便從金行取走了近五萬貫錢，幸虧恩公妳曾提醒過我，否則的話，我們可能還真的忙不過來，讓人看了笑話。”
　　“五萬貫？”韓藝稍稍點頭，笑道：“再加上他們家中的閑錢，已經足夠了。”
　　桑木道：“恩公所言不錯，據我們的人從碼頭打探來的消息，他們主要是運送錢財去山東地區，但加在壹起決計不止五萬貫，另外，還有壹些戰備物資。”
　　這就是金行的好處，韓藝可以根據金行的情況，來判斷市場的情況。
　　韓藝道：“錢大方他們都去呢？”
　　桑木嗯了壹聲，“畢竟這事是要與朝廷交易的，他們手下的人可還沒有這個資格，元家那邊也是元公子親自出馬，所以他們也都是親自前往。”
　　在李治正式昭告天下之後，他們個個都敢肯定，這元家運送物資上去，就是沖著戰俘去的，因為那些戰俘都是青年，乃是非常好的勞力，而他們如今也都在擴張時期，因為韓藝經濟計劃是壹點壹線，壹點就是長安，壹線就是運河，然後往周邊輻射，串聯起全國市場，已經占得先機的他們，如今都在擴張時期，都在沖擊那壹線的經濟區域。因為唐朝版圖非常大，這都是市場，但要擴張，就需要人力，需要生產力，妳生產不了足夠的商品，給妳市場，妳也只能望而興嘆。
　　而如今這外國奴婢如今是最省錢的，不要交奴婢稅，生得兒子還是奴婢，而且管吃住就可以了，如果能夠獲取大量的外國奴婢，那麽就可以打破與那些大地主的界限，我現在不但比妳們有錢，這奴婢也比妳多，而且廉價，這賬並不難算。再加上李治封韓藝為後勤大總管，這太好打交道了，錢大方他們都認為元家定是事先就得知消息了，才敢這麽做的，故此也不再猶豫，都開始動了起來，甚至於洛陽的商人都開始動了起來。
　　壹切都如韓藝預計的壹般。
　　“那便好！”
　　韓藝又道：“另外，妳安排壹些工匠跟我壹塊上去。”說著，他又掏出壹張名單給桑木。
　　桑木接過來，看了看，上面寫著木匠多少人，酒匠多少人，等等。看罷，他不禁詫異道：“恩公帶這些工匠上去作甚？”
　　韓藝笑道：“我可不僅僅是押糧官，而且還是戶部尚書，這還是頭回去山東地區，有機會的話，就順便搞搞建設什麽得。”
　　這還真是遊刃有余啊！
　　人家攤上這麽重要的工作，那肯定是全力以赴，而韓藝還未出門，就考慮搞建設了，這要是讓契苾何力他們聽到，估計又得抹壹把冷汗。
　　桑木點頭道：“是，我等會就去安排壹下。”
　　“韓大哥！”
　　正當這時，小野跟熊弟突然走了進來。
　　韓藝笑道：“妳們兩個在家啊！”
　　熊弟先下意識的偷偷瞄了眼桑木，然後笑著點點頭，“今兒沒有出門，想休息壹下。”
　　小野問道：“韓大哥，妳要去遼東那邊麽？”
　　韓藝點點頭，道：“妳也得準備壹下。”
　　小野道：“我沒啥準備的。”說著，他突然看向小胖。
　　熊弟偷偷瞄了瞄韓藝，過得片刻，他癟著嘴，壹臉不開心。
　　韓藝好奇的瞧了眼熊弟，道：“小胖，妳是不是有話要說？”
　　“我——！”熊弟話壹出口，便又停了下來，隨即又道：“韓大哥，小野，妳們去那邊可得小心壹些。”
　　小野驚訝道：“小胖，妳不是——！”
　　熊弟搖著頭，用眼神制止住小野。
　　小野撓著頭，壹臉困惑。
　　“哈哈！”
　　韓藝突然大笑起來。
　　熊弟壹楞，道：“韓大哥，妳笑甚麽？”
　　韓藝笑意壹斂，道：“妳這小胖子，真越來越膽小了，妳今日若不說，而我又剛好把這事給忘了，那妳豈不是會在心裏怨我壹輩子。放心吧，大哥答應妳的事，就壹定會做到的，這回大哥就帶妳壹塊上去。”
　　上回韓藝從吐谷渾回來，就曾答應過小胖，如果將來再出遠門，壹定帶上他，這他可不會忘記的，因為這不是謊言，而是承諾。
　　熊弟頓時壹喜，激動湊到韓藝面前來，道：“真的麽？”
　　韓藝沒好氣道：“小胖哥，我怎麽敢騙妳。”
　　熊弟樂得直笑，嘴上卻道：“我——我不說，那是怕我會連累妳們的，要是會連累妳做事，那我還是不去的好。”
　　韓藝哪裏不知這小胖子的心思，他壹方面想去的緊，但又擔心會給自己添麻煩，這話就是試探來的，笑道：“不瞞妳說，這回就算妳不願去，我也得拉著妳去，若沒妳相助，我都不敢接下這門差事。”
　　熊弟聽得激動不已，立刻拍著胸脯道：“大哥，妳若有用得著我小胖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不管是上刀山，還是——！”
　　“打住，打住。”韓藝翻著白眼道：“妳還真是越扯越遠了，我只是讓妳去做飯的。”
　　“做飯？這也行，做飯可是我最擅長的。”熊弟挺著大肚子，樂得直笑，胖胖的臉上，洋溢著自信。
　　“妳這小胖子！”韓藝情不自禁拍了拍他那圓滾滾的肚皮，又站起身來，道：“行了，妳準備壹下，我還有壹些事安排，小野，跟我壹塊去吧。”
　　小野點了點頭。
　　……
　　……
　　在南郊外的壹座高峰上，有著壹座破舊的小道觀，破舊歸破舊，但是看上去卻非常幹凈，顯然是有人經常打掃。
　　“呼——！”
　　韓藝站在道觀前，喘著氣道：“我相信建這壹座道觀的人決計飛天成仙了。”
　　小野好奇道：“大哥，妳怎知道？”
　　韓藝道：“妳想想看，誰會爬到這上面求神保佑，本來就因只剩下半條命了，才來求神保佑的，結果爬上來的代價就是半條命，那還有什麽意義，所以建這道觀的人，壹定是尋求飛天之道的高人，絕不是求財的。”
　　小野撓著頭道：“我覺得很輕松，壹點也不累。”
　　“天底下也就壹個小野！”
　　韓藝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進去看看吧。”
　　二人剛剛來到門前，只見壹個身著道袍的道姑從裏面走出來，四十來歲，姿色平庸。
　　“妳——！”
　　韓藝驚詫的看了眼那婦人。
　　那道姑見到韓藝先是壹楞，隨即道：“這位施主莫不是韓施主？”
　　韓藝壹怔，稍稍點了下頭。
　　“妳終於來了。”
　　那道姑從懷中掏出壹封信函來，道：“這道觀原先的主人托我將這封信給妳。”
　　韓藝皺了皺眉，接過信來，打開壹看，上面只寫著壹行小字——我走了！珍重！
　　韓藝猛地壹怔，忙問道：“她什麽時候走的？”
　　那道姑道：“五天前。”
　　韓藝眼中突然閃爍壹抹駭然之色，轉身便往山下走去。
　　小野楞了楞，急忙追了過去。
　　……
　　皇宮。
　　“妳說有急事要見我，是為何事？”
　　武媚娘來到花園，壹臉好奇的看著韓藝。
　　韓藝左右看了看。
　　武媚娘當即使退下人。
　　韓藝這才道：“皇後，那陳碩真走了。”
　　武媚娘聞言壹楞，隨即笑道：“我還當什麽事，原來就是這事，是我讓她離開的。”
　　韓藝聞言腦袋裏面當即轟的壹聲，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武媚娘又道：“她離開都有好幾日了。怎麽？她沒有跟妳說麽？”可韓藝呆若木雞，毫無反應，她不禁又喊道：“韓藝。”
　　韓藝壹怔，隨即立刻搖頭道：“沒有，她只是留了壹封信給臣，告訴臣已經她離開了，但沒有說原因，也沒有說她去哪裏呢，這臣害怕會出事，故此這才趕來向皇後稟報，原來這壹切都是皇後妳安排的，那臣就放心了。不過，皇後為何要這般做？”
　　武媚娘嘆了口氣，道：“我這姐姐乃是壹個苦命之人，我很想幫她，以求報答她當年對我的恩情，但是妳也知道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她再重見天日的，她犯下的罪實在是太大了，沒有人可以幫助她，所以——”
　　說到這裏，她稍微遲疑了壹下，又嘆道：“我也不妨坦白跟妳說，我的確是因為擔憂她留在長安，會連累到我們，妳想想看，這壹個皇後，壹個宰相，竟與壹個造反頭領來往密切，這若是讓人知道，妳我都將會被打入那萬劫不復之地的，那太尉的下場，妳可也是親眼看到的。故此，我才讓她離開長安，去到壹個誰都不認識她的地方，這樣對妳，對我，對她都要好。不過我讓她跟妳打聲招呼的，想不到她竟然沒有跟妳打招呼便離開了。”
　　韓藝苦笑道：“也許是怕見到我，忍不住要殺我吧。”
　　武媚娘輕輕壹笑，突然道：“妳恁地緊張她，莫不是看上了我這位姐姐呢？要論姿色，姐姐她也當得上天下無雙。”
　　“啊？”韓藝楞了壹下，隨即道：“要論美貌，皇後妳才是天下無雙，內子排第二，飛雪第三，她能不能勉強排上第四，都還不壹定。”
　　說著，他突然嘆了口氣，道：“只不過她曾三番五次救我，我老是覺得欠她許多，她若要走，我自然也不會留她，但是我會給她壹些錢財，也算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武媚娘道：“這我就愛莫能助，我讓她不要告訴任何人，她去哪裏了，就連我現在都不知道她去哪裏了，不過我也給了她不少的錢物，足以讓她生活無憂。”
　　韓藝笑呵呵道：“皇後還是能夠幫臣的。”
　　武媚娘好奇道：“如何幫？”
　　韓藝道：“妳給她多少錢，臣再給皇後，這樣就可以當做那錢是臣給的。”
　　武媚娘楞了半晌，隨即咯咯笑了起來，“當真要如此麽？”
　　韓藝道：“皇後，妳是了解臣的，臣最不喜歡欠人人情了，這樣至少能夠讓臣心裏好過壹些。”
　　武媚娘點頭笑道：“那妳便捐壹些錢給昭儀學院吧。至於多少，我就不說了，如此壹來，妳只會多捐，而不會少捐。”
　　韓藝呵呵道：“皇後聖明。”
　　武媚娘又道：“如今妳馬上就要去遼東了，此戰事關重大，陛下可是非常非常看重的，妳可得事事謹慎，若有不懂之處，壹定要詢問觀國公他們，莫要出了亂子。”
　　“皇後的叮囑，臣壹定銘記於心。”韓藝拱手壹禮，又道：“若皇後沒有其它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武媚娘笑著點點頭。
　　“臣告退。”
　　韓藝又行得壹禮，然後便轉身往外面走去。
　　武媚娘端起茶杯來，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壹下，忽然眼皮壹擡，看著韓藝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微泛起壹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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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皇宮，韓藝往自己馬車那邊走去，忽然，他身子猛地搖晃了幾下，看著就倒下去，他下意識的壹手扶住墻，這才沒有倒下去，只見他滿面大汗，大口大口的喘氣。
　　“韓大哥，妳怎麽呢？”
　　坐在馬車的小野，看到這壹幕，當即嚇壞了，急忙跑了過來。
　　“我沒事，可能方才吹了壹些冷風。”韓藝擺擺手道。
　　小野急忙將韓藝攙扶上馬車。
　　韓藝躺著馬車裏面，見小野壹臉關心的看著自己，便笑道：“放心，我沒事，回去吧。”
　　小野道：“要不要先去盧家藥鋪看看。”
　　“不需要，回去吧。”
　　“那——那好吧。”
　　等到小野出得馬車，韓藝眼眶立刻聚集壹層霧氣，滾燙的淚水很快就落了下來，喃喃自語道：“當初我們說好的，妳如果要走，至少也得告訴我壹聲，為何如今又要不辭而別。為什麽——？”
　　“韓大哥，妳還好麽？”
　　韓藝壹怔，只見小野將頭伸入車內，呆呆的看著他。他用手抹了抹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搖搖頭，“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