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7章 最高境界

　　長安賣得不錯，洛陽賣得更好，洛陽發行的國債券比長安還要多。
　　洛陽可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所有的運轉都是圍繞著洛陽在進行，當初李義府的官營都要出洛陽，洛陽的官員都能從中扒壹層回去，所以洛陽的貪官汙吏其實更多，比長安要多多了，長安畢竟還是有人盯著的，而且洛陽地主也多，士族也多。
　　洛陽的情況跟長安也是壹樣，先是那些貪官汙吏開始購買國債券，帶起這壹股風，引起更多的人都跑來購買國債券。
　　國家的倉庫立刻就變得充盈起來。
　　但是光憑這兩地還不行，畢竟是價值壹千萬貫的糧食，而且是十文壹鬥的來算，這可真不是小數目呀！
　　亳州！
　　“這樣也行？”
　　程處亮坐在壹棵大樹下，呆呆的看看這前面排隊購買國債券的人們，只覺自己人生觀都已經顛倒了！
　　他剛開始得知這消息，也認為是朝廷窮瘋了！
　　可是如今看來，原來是百姓瘋了。
　　這國債券不就是朝廷向百姓借錢麽，他作為體制內的人，都覺得誰借誰就是傻缺，官都兩個口，那朝廷不就是N個口，今天說的，明天就可以換壹種說法，妳信它就還不如信我。
　　可情況就是這麽神奇！
　　而且這地方上比兩都都還要誇張，這國債每到壹個州縣，那都是被人瘋搶。
　　金行和元行的人根本忙不過來。
　　還得臨時去招勞工，幫忙運送糧食，得虧這流民比較多，真心不缺勞工。
　　這簡直比想象中的還要誇張。
　　因為很多走私販到後期都不知道該糧食運去哪裏，到處都是強盜，好像就要天下大亂壹般，他們只能先將糧食藏在當地，看看情況再說，而且，許多大地主從事走私，而如今鬧成這樣，他們能不心虛麽，如果朝廷要徹查，也有可能查到他們頭上來，他們也在藏。
　　這藏那只是權宜之計，沒法長久的。
　　正當大家都在發愁的時候，國家突然發售國債券。
　　同時最大的走私集團，強盜集團領頭購買國債券，底下的人壹看，上面的人都去買了，他們這麽多糧食，都不怕虧，我還怕什麽，咱們也買。還有那些地主，看到自己的夥伴都在買，若是自己不買的話，等到這些家夥將錢都洗白了，等於就是將他們在推倒前面，這可不行。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們這些地主其實才是真正主力，因為他們是如今擁有最多糧食的人。
　　強盜都忙著去買國債券，百姓壹看官府真的將糧食給借到手，希望大增，好像就是壹瞬間的功夫，這世上就太平了！
　　李思文看著自己的佩刀，覺得這玩意好像還沒有金錢好使啊。
　　最為瘋狂的就是揚州，其實揚州也是發放國債券最多的地方，比洛陽還要多，但還是被瞬間被搶光了。
　　揚州的走私集團，那就是韓藝壹手締造出來的，這裏的物資也是最豐富的，譚洞他們是早就準備好了，只要元行開始出售國債券，不管怎麽樣，先將隊伍給排滿，為國債券造勢。
　　這商品，越多人買，那就肯定越火，這定律來的，後世商人經常用這壹招，自己雇傭壹些龍套去排隊。
　　而且揚州可是韓藝的大本營，揚州的富人都相信韓藝，絕對不是相信朝廷。
　　這國債是越賣越火，就好像股票壹樣，價值壹千萬貫的國債，全部銷售壹空，這國債從壹個笑話，變成壹種時尚，再變成壹個神話，而且變化的如此之快，那真是沒有人料到。
　　只能說韓藝太神奇了！
　　就算他打個屁，大家也都說是香，那些所謂的聰明人都恨不得想自殺。
　　李治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真心喜憂參半，五味雜陳，他是知道這些購買國債的原因，可想而知，這裏面有多少貪官汙吏，唐朝自建國以來，就沒有出現過這麽多的貪官，李治真心感到可怕，我究竟養著怎樣壹群人，我還得將這錢從他們手裏借回來，世上沒有比這更加憋屈的事。
　　大興善寺。
　　“如今只怕有人告訴孩兒，韓藝能夠將壹個夜壺賣到壹百貫，孩兒都會相信。”
　　崔戢刃有壹些失落，至今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朝廷都已經這地步了，問百姓借錢，竟然這麽多人踴躍的借錢給朝廷，這要說出去，真沒有人會相信。他原本以為這只是韓藝的虛招，沒有想到這原來就是大招，這他真是自愧不如，就算現在讓他去玩，他也不知道怎麽玩，根本就看不懂。
　　崔平仲笑道：“其實這並不難以理解，妳只要仔細想想，什麽人會急於將大量的糧食兌換成壹張便於攜帶的債券。”
　　崔戢刃猛然醒悟過來，道：“爹爹的意思是朝廷為了那麽貪官汙吏掩藏他們的贓款？”
　　“應該是如此。”崔平仲點點頭道。
　　“這……！”
　　崔戢刃就算打破腦袋也想不到李治會這麽做，因為這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官員貪了國家和百姓的錢，結果國家還為他們的臟錢打掩護，將這些贓款節奏，還尼瑪支付利息，就沒有哪個朝代會幹這麽缺心眼的事。
　　崔平仲道：“對於陛下而言，皇位才是最為重要的，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加重要。但是對於韓藝而言，這些國債券可以保證他在這三年內，擁有無人可撼動的地位。”
　　“是呀！”
　　崔戢刃道：“如果韓藝能夠力挽狂瀾，那每個人都壹定相信只要有韓藝在，那麽這國債券就壹定不會失效的，反之，如果韓藝不在，那麽朝廷就很可能會失信於民。韓藝憑借著壹張國債券，將天下人的利益都捆綁在自己身上。”
　　崔平仲道：“不但如此，他還將權力緊緊的拽在自己手裏，除他之外，朝廷中誰人能夠將這壹筆債務還清，在此之前，國庫可是負債的，而且，還免除了壹年的稅收，就算如今韓藝讓位於妳，妳敢接下麽？”
　　崔戢刃搖搖頭，他雖然傲慢，但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這他真心想不出辦法還債。
　　崔平仲笑道：“每壹個人追求的無外乎名、利、權，若得其壹，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但是韓藝這壹步棋，將三者都全部收入囊中，不但如此，他也為下壹步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崔戢刃皺眉道：“下壹步？”
　　崔平仲道：“妳曾好奇，為什麽韓藝在精簡官吏之後，還不出招，其實他不出招，是在為地主兼並土地爭取時日。”
　　崔戢刃驚訝道：“兼並土地？為什麽？他為什麽要幫助地主、士紳？”
　　“他不是幫助士紳地主，而是要打擊士紳和地主。”
　　崔平仲點點頭道：“就當時的情況而言，百姓已經活不下去，而地主手中卻握有大量的糧食，這是地主兼並土地的最好時機，古往今來已經屢見不鮮，只不過以往是因為天災，而這壹回是韓藝在幕後操縱的。如此壹來，大量的百姓將失去了生計，這就為商人提供了人力。並且，最開始反商的是士紳、地主，這也是危機爆發的最開始，而最終卻是商人拯救了百姓，如此韓藝便可壹舉扭轉商人在名聲上的不利局面，這可是非常重要的，商人壹直被人壓著，就是因為百姓對於商人沒有好感。如果我沒有猜錯，他下壹步就是引導商人去接收流民，同時往士紳身上潑臟水。”
　　崔戢刃聽得冷汗狂流，道：“他這壹招真是將天下人都算計進去了。”
　　崔平仲笑道：“如果沒有這大的利益在前面，他豈會將自己父親的墳墓給弄垮。”
　　崔戢刃嘆了口氣，道：“孩兒是不可能勝過他了。”
　　別說他想不出來，就算他想得出這種計劃，他也不敢玩，這真是太可怕，稍有差池，那就真的成為了千古罪人。
　　崔平仲微微壹笑，道：“其實妳也不需要跟他分出勝負，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妳應該從中發揮作用，帶領大唐變得更加富裕和強大，這才才無愧於自己的壹生。”
　　崔戢刃擡起頭來，道：“可是爹爹，妳認為韓藝這麽做，對嗎？很多百姓都在因此而丟了性命。”
　　崔平仲沈吟片刻，道：“若妳就局勢的變化而言，韓藝這麽做的確是喪盡天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妳認為這些是可以避免的嗎？其實李義府走的這壹步，將來也壹定會發生的，皇後不就是利用地主去打擊商人麽，而地主和商人之間的矛盾總會爆發的，商人要崛起就壹定要邁過這壹道坎。只不過韓藝讓這種情況提前發生了，但這至少還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否則的話，後果將會比這嚴重壹百倍，而且這也讓我們都吸取到教訓，國家與民爭利，是絕不可行的，我反而認為這壹場災難，是利大於弊。”
　　……
　　……
　　兩儀殿。
　　“陛下，如今國債已經全部售出，微臣建議趕緊讓各地官府能夠開門，如此才能徹底穩住局面。”
　　李治聽完韓藝的建議，面露猶豫之色，道：“就那些個官員，妳叫朕如何還敢將糧食交付到他們手中。”
　　說不定那些國債就是他們買的。
　　韓藝回答道：“但是朝廷現在也沒有能力將所有的官員全部替換，就算要替換，也都需要時間的，目前還需要用他們。不過微臣有壹個主意，可以暫時防止他們貪汙。”
　　李治忙道：“什麽主意？”
　　韓藝道：“目前國債換來的糧食，可都在金行和元行那裏，朝廷可以直接將糧食存入金行和元行當中，並且命令金行跟元行撥多少糧食給各地官府，如此壹來，每壹筆賬都有記錄，而金行和元行可不敢為了這點點蠅頭小利，而背上貪贓枉法的罪名。”
　　李治稍稍點頭，道：“這倒是可行。”
　　韓藝又道：“還有壹點，百姓對於官府已經失去信任，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搞鬼，為了重新讓百姓信任官府，微臣建議讓百姓從當地官府中挑選官員，臨時掌管官府。”
　　“那百姓去挑選？”李治驚道。
　　他都不知道這怎麽操作。
　　韓藝點點頭，道：“微臣相信，各地州縣還是有壹些正直官員，只不過我們不知道，但是當地百姓肯定知道，陛下可以讓程處亮領著皇家警察去各州縣做壹個抽查，就是詢問百姓最希望當地哪個官員暫時接管官府，得票最高的，就讓他先管著，等到朝廷恢復過來，再酌情而定。”
　　“好吧，就這麽做。”李治點點頭，他現在對於地方官員都已經失去信心，妳讓他來選，他也不知道該選誰，他也是閉著眼睛點，但是妳要去仔細考察，這是需要時間的，但是他們現在沒有時間，官府得趕緊開門，控制住局面，反正也是瞎選，就還不如選壹個百姓支持的人，這樣的話，至少能夠讓百姓信任官府，而且只是隨便抽查壹些人，也不需要太多的時間。
　　李績突然道：“根據程處亮他們傳來的消息，各地州縣還有許多流民，官府開門，流民不散，還是無濟於事。”
　　韓藝立刻道：“這我也想好了，朝廷可以直接命令將各地州縣的官營作坊，全部委托金行出售給商人，至於出售的方式，同樣也是采取跟長安差不多的方式，只要商人可以保證作坊滿員運作壹年，給流民壹口飯吃，並且交付壹定的保證金給金行，這作坊就送給商人。如此便可吸引商人到達各州縣，解決流民的問題。”
　　李治心疼道：“這可都是用國家的錢撥款建的。”
　　當初的稅收不都用來建設這些作坊麽，李治現在心裏很委屈。
　　韓藝道：“陛下，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想商人爭先恐後去各地州縣，只能這麽幹。”
　　“朕知道，朕只是有壹些……算了，這事妳全權做主就行了。”李治點點頭，心裏將李義府恨得骨髓裏面去了，歷朝歷代都沒有幹過這麽憋屈的事。
　　韓藝又道：“陛下，百姓已經不再信任官府，但是民安局的名聲還並未遭受到打擊，微臣建議減少官府的人員，趁機在各地建設民安局，負責維持治安，亦可與官府相互監督。”
　　李治點點頭道：“不錯，早就該這麽做了，如今皇家訓練營已經培養出許多的皇家警察，不再缺乏人手，正好程處亮就在那邊，讓他負責此事吧。”
　　“遵命。”
　　韓藝又道：“微臣還有壹個請求。”
　　李治道：“什麽請求？”
　　韓藝道：“如今危機差不多已經都解除了，微臣希望忙完這最後壹點事，就辭官回家去。”
　　李治、李績同時壹楞。
　　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妳說什麽？”李治側耳問道。
　　韓藝很認真道：“微臣想先暫時辭官回家壹趟。”
　　李治驚訝道：“為什麽？”
　　韓藝訕訕道：“因為微臣本是在跟妻兒旅行，這是微臣早就答應過他們的，只不過國家有難，那微臣自然是義不容辭，如今臣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但是臣的妻兒還在那邊等著臣，故此微臣想……！”
　　“住口。”
　　李治指著韓藝，咬牙切齒道：“從今往後，妳不準在朕面前提‘旅行’壹詞，否則的話，休怪朕不講情面，朕如今聽到這兩個字，就是壹肚子的火。還有，辭官壹事，朕可以明確告訴妳，妳想都別想。”
　　“那就當放壹個長假。”
　　“不行。”
　　韓藝道：“可是陛下，微臣已經答應了妻兒，微臣不能失信於他們。”
　　李治道：“妳將他們叫來長安，朕來跟他們說。”
　　“……！”
　　韓藝尷尬壹笑，妳以為妳很吊嗎？我不敢這麽做，我就是怕無衣懟妳的下不了臺，訕訕道：“那陛下，臣就退壹步，這尚書令妳總得收回去吧，臣還是當回戶部尚書。”
　　李治聽得很納悶道：“多少人想當這尚書令，朕還不讓，妳還不想當？朕倒是很想聽聽妳的理由。”
　　“因為太累了！”
　　韓藝立刻回答道。
　　半炷香過後。
　　“陛下——陛下——微臣真的幹不來，不信妳回去看看臣的書法……”
　　“哎呦！尚書令，妳別喊了，回去吧，回去吧。”
　　張德勝是推著韓藝往外面走，然後將門壹關。
　　“哇！陛下也太不講道理了，說好的卸磨殺驢了。”
　　韓藝兀自不罷休，激動的嚷嚷道。
　　壹旁的李績道：“妳就別再演了，如今陛下非常信任妳，不會有事的。”
　　韓藝錯愕道：“司空以為我是在演戲？”
　　李績笑道：“妳無非也就是害怕手中的權力太大，引起陛下的猜忌。”
　　韓藝哼道：“司空，妳也忒瞧得起我了，我還真沒有想到那麽長遠，今日我就講這話撂在這裏了，反正這尚書令，說什麽我也不會繼續幹下去，當我是神呀，靠，壹個人管六部，我會瘋了的，最多就是戶部尚書，多壹部我都不幹，陛下要不答應，我天天上奏說這事，這事我是絕不退讓，誰想幹誰幹去。”
　　李績驚訝道：“妳是真的嫌累？”
　　韓藝道：“當然，我早就說過，我壹直都羨慕司空妳，天天躺在家裏看看黃書，哦不，兵書，天氣好的時候，下下棋，打打門球，國家出了事，才出來露露面，這簡直就是當官的最高境界。”
　　這小子真不會聊天。
　　李績理都懶得理他，搖搖頭，晃晃悠悠的往皇城那邊走去。
　　韓藝撇了下嘴，喃喃自語道：“真是瞧不起人！哼，就憑如今的情況，哥們需要當著累人的尚書令麽？就算哥當壹個閑官，那還不是我來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