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退避三舍

　　這真是史無前例！
　　光這壹輪封賞，韓藝直接打破無數個記錄！
　　二十歲出頭的宰相，從未有過！
　　商人在戶部就職，這在唐朝也未發生過，秦漢時候倒是有壹些，可是商人入仕，就沒有壹個好下場的。
　　至於韓藝出身的問題，那都是老調重彈，不說也罷！
　　總而言之，除了個別大臣之外，就沒有壹個大臣覺得李治這麽安排妥當的。
　　這完全沒有規章制度了！
　　殊不知就是因為他們處處阻擾，讓李治憋著這口惡心在心裏太久了，我和皇後就想還個人情而已，妳們這也不答應，那也不答應，那行，我就直接給他當宰相，看妳們還有什麽話說。
　　“韓侍郎，恭喜，恭喜！”
　　“恭喜啊！”
　　這壹散朝，有幾個官員立刻走上前來，向韓藝道喜。
　　這些人都是庶族官員，韓藝這回可算是讓庶族揚眉吐氣了，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妳們貴族也沒有出個二十歲出頭的宰相吧。
　　如今這寒門扛把子，那真是名副其實啊。
　　當然，更多的大臣那是羨慕嫉妒恨，帶有敵意的目光望著韓藝，他們真的很想告訴韓藝壹個道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其中最為尷尬的莫過於蕭鈞、蕭鉅等人了，蕭銳好歹還有壹個國公頂在頭上，那蕭鈞就壹個諫議大夫，他老大就是宰相呀，很復雜的瞧了眼韓藝，然後低著頭離開，這真是太傷人自尊了。
　　韓藝敷衍了他們幾句，目光往外瞟去，道：“各位，在下有點事，就先失陪了！”
　　說完，他就急急往門口走去，朝著壹人追了過去。
　　“高尚書，請留步！”
　　高履行停了下來，微笑的看著他。
　　韓藝追上前來，拱手道：“方才多謝高尚書為我說話，韓藝真是感激不盡！”
　　高履行似笑非笑道：“這感激是假，疑惑才是真的吧？”
　　韓藝壹楞，隨即笑道：“感激是真，也沒啥可疑惑的，因為自認為足以勝任，對此我是深信不疑，我追上來其壹是為了說這聲謝謝，其二是有壹事相求。”
　　高履行微微皺眉道：“何事？”
　　韓藝道：“我想晚些時日再去上任。”
　　“為何？”
　　“因為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但我不想將這事跟戶部掛上鉤。”
　　高履行微壹沈吟，道：“是金行的事嗎？”
　　“正是。”韓藝如實道。
　　高履行眼中閃過壹抹異色，好奇道：“可我聽聞這事已經解決了。”
　　韓藝呵呵道：“我做人的原則很簡單，人家敬我壹尺，我就進人家壹丈！”
　　高履行眉頭緊鎖，只覺莫名的內疚，道：“妳現在可是同中書門下三品，心胸應當開闊壹些，何必斤斤計較！”
　　韓藝笑道：“但同時我也是壹個商人，對於商人而言，擋我發財，就猶如殺我父母，我當然不會輕易就此算了，不給他們壹點教訓，我也沒有臉面出任戶部侍郎。”
　　“打住！”
　　高履行微微擡手，又道：“這事可與戶部沒有關系！”
　　韓藝笑道：“因此我想晚些時日再去戶部上任。”
　　高履行楞了下，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隨妳吧！反正我估計妳那官服得過許久才發得下來。”
　　韓藝壹笑，心裏清楚，肯定有不少官員會繼續上奏反對此事的，他升遷的流程會拖壹些時日，道：“多謝尚書諒解。”
　　高履行笑了壹聲，道：“妳可別還未上任，就被免職了。”
　　還真有這個可能啊！韓藝呵呵道：“我怎敢辜負尚書壹番苦心！”
　　“這跟我可沒有關系！我先告辭了！”
　　高履行言罷，便轉身離去了。
　　韓藝也正準備出宮時，忽然壹個小太監叫住了他，道：“特派使，皇後有請！”
　　對啊！回來這麽久，都還沒有去跟武媚娘打聲招呼的！韓藝突然反應過來，不管怎麽樣，他也是武媚娘的絕對心腹，他在很長的壹段時間，都是站在武媚娘的利益角度去考慮的，回來這麽久，都沒有見面的，那怎麽能行。
　　韓藝跟著這小太監來到兩儀殿旁的花園內，只見壹妙曼成熟的女人坐在亭內，身著紅色長裙，身材婀娜，肌膚吹彈可破，白裏透紅，嫵媚動人，武媚娘就屬於那種越看越性感、嫵媚的女人，令人有征服欲的女人，在後世這種女人，那真是壹生都不缺乏追求者。
　　“微臣韓藝參見皇後！”
　　韓藝站在亭外壹禮。
　　武媚娘笑道：“快快免禮！進來坐吧！我可不敢讓我們大功臣在亭外站著。”
　　“皇後言重了，韓藝愧不敢當！”
　　韓藝謙虛壹句，入得亭內，坐在武媚娘的對面，心想，真不知道她是怎麽保養的，越長越年輕了。
　　武媚娘笑道：“妳這壹去，立下這麽大的功勞回來，可把我跟陛下給嚇壞了！”她心裏相當開心，韓藝是她的心腹，韓藝爭氣，那就是給她長臉呀！
　　韓藝道：“皇後謬贊了，其實這其中有不少僥幸的。”
　　“這妳就別謙虛了！”武媚娘道：“此番大軍出征，能征善戰之輩，多不勝數，為何這僥幸的是妳，就算是僥幸，那也這僥幸也應該算妳的本事。”
　　韓藝笑了笑，沒有做聲，這個功勞推都不太好推的。
　　武媚娘忽然輕輕壹嘆，道：“幸虧當時我建議陛下讓妳去西邊走壹趟，否則的話，這後果不堪設想，回想起來，也真是令人心有余悸！”
　　韓藝卻道：“皇後的栽培之恩，韓藝沒齒難忘。”
　　她這話的重點，明顯就是前半句，那後半句都是打掩護的。
　　這小子還是那麽機靈！武媚娘要讓韓藝非常直觀的知道是她推薦韓藝去的，因為她的人情不好給，不像李治壹樣，壹道聖旨，無數個人情就發出去了，巧妙地說道：“這只能說是好心有好報吧！”
　　韓藝道：“微臣還要感激皇後當初派那人做我的保鏢，若非如此，我恐怕就回不來了。”
　　武媚娘咯咯笑道：“這妳可別感激我，要感激就感激妳自己當初沒有殺死她。”
　　“這只能說是好心有好報吧！”韓藝笑道。
　　武媚娘壹楞，旋即掩唇咯咯笑了起來，過的壹會兒，她笑意壹斂，道：“不過待會妳可得跟我詳細說說其中經過，我可也是好奇得緊啊，妳是怎麽讓阿史那賀魯自投羅網，其實陛下可也好奇的緊，可是陛下說妳不肯說，命我前來問問妳，不說可不準走！”
　　“微臣不說，只是因為這實在是拿不出臺面。”韓藝謙虛壹笑，心裏卻想，待會說，那現在說什麽？
　　“拿不出臺面的手段，妳都能立下這麽大的功勞，那拿得出臺面的還得了，我可要跟妳學學！”武媚娘笑道。
　　“不敢，不敢！”韓藝道：“皇後若是想知道，微臣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還差不多！”
　　武媚娘滿意的點點頭，道：“不過妳現在加封了同中書門下三品，可得謹慎行事了，萬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胡來了。”
　　開玩笑，我壹直在做買賣，什麽時候胡來過！韓藝道：“微臣壹直循規蹈矩！”
　　“這毆打四品大員，也算是循規蹈矩麽？”武媚娘笑問道。
　　韓藝不禁老臉壹紅。
　　武媚娘眼中含笑的白了他壹眼，又道：“其實最初陛下只是打算加封妳為同中書門下三品，因為妳雖有才幹，可是要想讓妳安安分分在官署裏面壹板壹眼的做事，恐怕也是不能夠的，而且陛下也不知道妳適合去哪個官署，加封妳為同中書門下三品，妳就既能參與到國家大事的商議中來，又不用受到束縛，才能可盡情發揮。”
　　這韓藝還真不知道，感動道：“陛下和皇後如此為臣費心，臣真是慚愧不已。”
　　武媚娘笑道：“妳當初為了陛下與我的事，又何嘗不是勞心勞力了，這都是妳應得的。可是妳又是否知道，為何陛下突然又讓妳出任戶部侍郎。”
　　韓藝微微皺眉，沈吟片刻，不太確定地說道：“難道是戶部尚書推薦我的？”
　　武媚娘驚訝道：“妳是如何得知的？難道是陛下告訴妳的？”
　　還真是如此啊！韓藝心裏開始嘀咕起來了，道：“陛下倒是未說，只是方才有人反對我出任戶部侍郎，是戶部尚書站出來為我說話，因此我才會聯想到戶部尚書。”
　　武媚娘黛眉輕輕壹皺，面色顯得很是凝重。
　　難道其中另有貓膩？韓藝壹回來就遇到金行的事，沒有太關註朝中的事，對此還真是毫無頭緒，小心翼翼地問道：“皇後，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武媚娘壹怔，反問道：“妳與戶部尚書的關系如何？”
　　韓藝如實道：“當初我與兩市爭鬥的時候，有些接觸，但恐怕連壹般同僚的關系都談不上，毫無交情可言。”
　　要有交情，問題可就大了。
　　武媚娘又道：“那妳可知道他為何會推薦妳嗎？”
　　韓藝搖搖頭。
　　武媚娘沈默少許，道：“方才反對妳出任戶部侍郎的可是許敬宗、李義府他們？”
　　韓藝苦笑壹聲，突然啊了壹聲，道：“皇後的意思是，戶部尚書是想借此職位來促使我跟李義府的矛盾加深？”
　　武媚娘點點頭道：“我看定是如此，妳可有聽說韓瑗、來濟的事？”
　　韓藝點頭道：“倒是聽說了，據說是他們想為褚遂良平反，因而得罪了陛下。”
　　武媚娘嗯了壹聲，道：“其實陛下與我都不想再因皇後壹事，而節外生枝，故此陛下當初是既往不咎，而且還事事都詢問他們二人的意見，委以重任，可是卻沒有想到，他們二人仍不死心，竟然以辭官來逼迫陛下召褚遂良回長安。”
　　韓藝哼了壹聲，道：“他們也真是愚不可及，當初褚遂良可不是因為工作上的過失而被貶，而是因為他不識大體，不知進退，並且還口出狂言，辱罵陛下和皇後，不管他有多少功勞，光這壹點便是不可饒恕的，這人要作死，真是擋也擋不住啊！”
　　武媚娘笑道：“他們若是有妳壹半聰明，也不至於如此。”
　　韓藝忙道：“皇後見笑了，微臣只是有感而發。”
　　“但是妳說的很對。”
　　武媚娘道：“褚遂良是不可能回長安。而且，由此可見，他們並沒有罷休，他們壹直都在隱忍，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韓藝心在流血呀，武媚娘顯然是要斬草除根了，他當初讓長孫無忌退休，就是想保存關隴集團的勢力。
　　“這事先不談！”未等韓藝開口，武媚娘又繼續道：“戶部尚書可是太尉的表弟，他在這時候推薦妳去戶部，定是別有用心。”
　　韓藝微壹沈吟，道：“皇後的意思是，韓瑗、來濟被陛下撤下了同中書門下三品的，他們害怕李義府、許敬宗會乘勝追擊，因此讓我入戶部，將李義府、許敬宗的目光轉移到我身上來。”
　　武媚娘點點頭道：“誰人都知道妳跟李義府、許敬宗的恩怨，以前妳們官職都低，吵吵鬧鬧，也由妳們去了，可如今妳們都身居要職，牽壹發而動全身，倘若妳們還爭鬥不休的話，只怕會讓他人得漁翁之利，這可是我與陛下最不想見到的，陛下提拔妳們上來，可不是讓妳們自相殘殺的。”
　　這就是武媚娘急著見韓藝的目的，韓藝、李義府、許敬宗可都是廢王立武中的功臣對於武媚娘而言，是她在外廷的勢力，而她的敵人是長孫無忌他們，現在長孫無忌還坐在那裏，妳們就鬥得妳死我活，那我提拔妳們上來幹什麽，妳們還不如在下面待著。
　　韓藝道：“皇後明鑒，壹直以來都是他們處處與我作對，我不想去招惹他們的。就在剛才，許敬宗阻止陛下加封我同中書門下三品，李義府反對我出任戶部侍郎，這——”說到這裏，他做了壹個非常無奈的表情。
　　武媚娘笑道：“那他們成功了嗎？”
　　韓藝楞下，搖頭道：“倒是沒有。”
　　武媚娘道：“陛下與我可不是瞎子，孰對孰錯，難道就分辨不清麽。不過，他們畢竟是長輩，而妳是晚輩，因此妳得讓步。”
　　她現在急著對付長孫無忌，但是韓藝與李義府他們時不時就得鬥上幾個回合，這讓她非常頭疼，關鍵又沒有辦法解決，她三番五次，想讓韓藝與李義府、許敬宗和好，反倒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她壹度就選擇放棄了，妳們只要不太過分，那妳們愛怎麽鬥就怎麽鬥。
　　李治也是如此，因此不管許敬宗、李義府如何針對韓藝，他都沒有在意這些，因為在他看來，這都是自己的人，在他們幾個人當中，他只會選擇對的，反之亦然。但是如果是韓瑗、來濟，那李治肯定會偏向李義府、許敬宗他們。
　　可是現在武媚娘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了，因為她認為高履行已經看到了這壹點，故想借此緩解他們對關隴集團的步步逼近，尤其是目前韓藝、李義府他們手中的權力已經很大了，這要鬥起來，那可不是私人恩怨，而是黨派之爭，涉及大半個朝堂，這壹發不可收拾。
　　既然和好是不可能的，那麽武媚娘就必須要求有壹方退避三舍。
　　許敬宗七十歲的人了，就這脾性，雖有才華，但目中無人，又自視甚高，尤其是看不起出身卑微之人，他不可能與韓藝握手言和，因為他覺得跟韓藝做朋友，對於他而言是壹種侮辱，其實許敬宗也沒有太看得起李義府，只是相對而言，李義府的父親好歹也是壹個小官，而且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與李義府有共同憎恨的人。
　　而李義府心眼小，笑裏藏刀，妳跟他說，他表面上答應好好的，暗地裏總會使些小絆子，這武媚娘就不好去阻止了。唯獨韓藝心胸開闊，拿得起放得下，忠心於她，至少她是這麽認為的，因此她只能讓韓藝讓步，這也是逼著她沒有辦法了，不然她哪想摻合他們之間的事。
　　韓藝沈吟片刻，心想，我若不答應她，那繼續爭鬥下去，可能真會兩敗俱傷，我的目的可不是打倒李義府。權衡壹番後，道：“皇後的吩咐，微臣自當從命。只要他們不傷害我的妻子和我的兄弟，那就壹切都好說，但是，如果李義府再去針對蕭家，那我就是不做這官，我也絕不會罷休的。”
　　說到後面，語氣是非常堅決的。就是我退到這壹步，是可以的，但我也有我的底線，誰要敢越過這條底線，那只能是不是妳死就是我亡。
　　他能夠退到這壹步，武媚娘就是萬分感激，這禍不及家人，李義府、許敬宗要是敢玩這些陰招，那她也會站在韓藝這邊的，笑道：“我相信李義府可沒有這個膽了，畢竟他可打不過妳。”
　　“那倒也是！”韓藝笑了起來，很是得意。
　　武媚娘又道：“韓藝，我之所以跟妳這麽說，不是因為我偏袒李義府、許敬宗，而是因為妳是我最信任的臣子，我希望妳能明白我的壹番苦心。”
　　韓藝笑道：“微臣明白，微臣也不想給皇後增添煩惱。”頓了頓，他又道：“皇後，至於韓瑗、來濟的事，微臣就不參與了，免得又鬧得不愉快，若是皇後需要微臣，微臣自當竭盡全力。”
　　武媚娘也沒有打算讓他參與這事，畢竟他壹開始就沒有參與，要這時候讓他參與進來，許敬宗、李義府又會不爽了，李治那邊也不會放人，李治用韓藝，除了報恩之外，有些地方是真的需要韓藝，她也想韓藝混出壹些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