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誠實的有些過分

　　楊飛雪略帶壹絲驚訝的望著韓藝，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連句質問之語都沒有，韓藝就全部承認了，如此之幹脆，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了，過得半晌，才道：“妳可知道承認的後果。”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不承認有用嗎，恐怕妳早就調查清楚了。
　　那日在林中，韓藝利用小黃騙得壹貫銅錢，實乃靈機壹動，之前並沒有精密的布局，可以說是漏洞百出，經不起考驗，只要隨便壹查，便能知他是在說謊，這其實非千門正派的手段，而是邪派慣用的伎倆，但是通常來說，像楊飛雪這等大富人家，不會去糾結這小事的，根本不可能派人去調查。
　　雖然韓藝目前並不知為什麽楊飛雪會找到他，但是他知道壹旦楊飛雪找上了他，他的謊言肯定就戳破了。
　　不過同樣的，如果楊飛雪調查過韓藝，那麽肯定就知道韓藝當時欠債壹事，而韓藝又知道楊飛雪是富有同情心的，所以他這其實是故技重施，擺正認錯的態度，不找任何借口來為自己開脫，因為他知道他找的借口，楊飛雪心裏都有數，肯定也想好了招數來應對。
　　所以，他壹開始就主動承認錯誤，反倒是打了楊飛雪壹個措手不及，楊飛雪開始預想的是，韓藝肯定會找各種借口為自己開脫，她也想好了對付的辦法，只要韓藝辯解，她就能借題發揮，教訓韓藝，可哪裏知道韓藝都不用她質問，就主動的道歉了，根本就沒有給她借題發飆的機會。
　　韓藝嘆道：“我當然知道，但是我過不了自己這壹關，其實這事之後我壹直耿耿於懷，也曾想過去找妳賠禮道歉，但始終沒有這勇氣，要是今日我再不承認的話，恐怕壹生都會活在愧疚當中。”
　　楊飛雪狐疑的瞧了他壹眼，見他確實壹臉誠懇，不由得信了幾分，輕輕哼道：“算妳比較識相，不過妳膽子還真是不小，連本姑娘都敢騙，妳可知道本姑娘若要殺妳，也只是壹句話的事。”
　　妳囂張個什麽勁，也就是在這年代，要是在後世的話，老子才不鳥妳了，有本事妳去告我啊！韓藝暗自反駁，但嘴上卻道：“知道。”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楊飛雪黛眉壹皺道：“就只是這樣？”
　　韓藝錯愕道：“我還應該說些什麽嗎？”
　　楊飛雪略顯激動道：“妳——妳應該向我求饒啊，妳難道以為道歉我就會放過妳麽？”
　　韓藝懵懂道：“我求饒的話，妳會原諒我嗎？如果會，那我求饒。”
　　“……！”
　　楊飛雪壹陣無言，她精心準備了壹番言語來對付韓藝，可是面對如此憨厚坦誠的韓藝，她只覺渾身有力沒處使，納悶道：“難道妳不害怕嗎？”
　　“我很害怕。”
　　“可我怎地壹點都看不出妳在害怕。”
　　“妳不信摸摸我的手，都在出冷汗。”
　　韓藝伸出手來。
　　楊飛雪下意識的還真想去摸摸，但隨即反應過來，沈聲道：“豈有此理，妳竟敢讓本姑娘摸妳的手。”
　　是又如何，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不過這小妞反應倒是挺快的。韓藝誠惶誠恐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想證明我真的很害怕。”
　　楊飛雪哼了壹聲，眼眸壹劃，道：“這事先不談，我且問妳，妳可認識壹個叫熊弟的人。”
　　韓藝眼中閃過壹抹詫異，但也就是壹閃而過，隨即點頭道：“認識。”看不出有任何猶豫。
　　“那滴水觀音根本就是妳弄的，然後故意嫁禍給九燈？”
　　“嗯。”
　　“那麽天濟寺的事都是妳安排的？”
　　“不錯。”
　　二人仿佛在玩壹個快問快答的遊戲，甚至於楊飛雪問話的速度都跟不上韓藝回答的速度，不禁有些方寸大亂，還小退了壹步，以往都是被審問的人會方寸大亂，可是如今卻是審問之人方寸大亂，這還真是頭壹回啊。
　　楊飛雪就從未見過如此老實的人，虧她還思考了壹宿，怎麽去逼供韓藝，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情不自禁道：“妳這人還是奇怪，論說謊的本領，妳是我見過最厲害的，那日在林中，我和二哥他們都被妳騙了，但我也從未見過像妳這般誠實的人，妳為什麽連壹句解釋之語都沒有，就壹壹承認。”
　　我為什麽不承認，這都是好事啊，懲惡揚善，妳心地這麽好，怎麽可能會舍得責怪我，小妞，妳太年幼了。
　　韓藝之所以能夠在千門這壹行立足，可以說是憑借著兩個法寶，第壹，超高的模仿能力，第二，思維敏捷，他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麽楊飛雪會知道他和熊弟之間的關系，但是既然對方開了這口，那麽肯定查到了什麽，但不管她是否查到了確實的證據，就憑他們楊家的地位，如果他不承認的話，楊飛雪有太多的手段逼迫他承認，與其受皮肉之苦，還不如趕緊承認，反正這有不是什麽壞事，他也是在幫人，只要楊飛雪不知道他盜竊金子壹事，壹切都好說，苦笑壹聲，不答反問道：“試問誰又想去騙人了？”
　　這句話倒也是發自內心，誰不想投個好胎，從出生到死，都不用去賺錢，懂得花錢就行了。
　　楊飛雪瞇著眼道：“可妳是否知道，妳這麽壹鬧，讓我楊家顏面掃地。”
　　韓藝啊了壹聲，搖頭道：“這我真不知道，我當時只是想著如何幫熊弟報仇，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可以承認的，他絕不猶豫，不可以承認，他死都不會承認，除非證據確鑿。
　　楊飛雪怒哼道：“妳現在去城內看看，但凡說到天濟寺，無不提到我們楊家，個個都在說楊老夫人也上當了，我奶奶因此飽受非議，這都是因為妳。”
　　韓藝楞了半晌，道：“這——這我真的沒有考慮到，我只是想在楊公和眾百姓面前戳破天濟寺的謊言，我——我沒有想到這上面去。”
　　這很好否認，畢竟他年紀這麽小，哪怕是壹些老奸巨猾的人也很難考慮到這上面去，就連那九燈和尚也是到最後才反應過來的。
　　嘩啦壹聲。
　　楊飛雪將手中短劍扔在韓藝面前，淡淡道：“我不管妳有沒有想到，但此事皆由妳而起，既然妳都承認了，那妳就自刎謝罪吧。”
　　哼。想唬我，我可是唬大的。韓藝低頭瞧了那柄短劍，又擡起頭來，看著楊飛雪道：“我可以自刎謝罪，但是此事全因我而起，我希望妳放過我家人和熊弟他們。”他得盡量塑造自己有情有義的光輝形象，利用小黃騙取錢財，那是為了還債救妻葬父，利用菩薩像拆穿九燈和尚，那是為了朋友，試問這種有情有義的男子，天下間哪裏去找啊！簡直就是稀有動物，殺稀有動物可是犯法滴。
　　“可以。”
　　楊飛雪爽快的答應下來。
　　韓藝不再多說，拾起短劍來，唰地壹聲，拉出短劍來，只見冷芒流動，看得出，這是壹把好劍。
　　不遠處的幾名護衛見了，面色壹緊，欲沖進亭內，楊飛雪手壹伸阻止了他們。
　　“哎——”
　　韓藝突然出聲。
　　“妳怕了麽？”楊飛雪趕緊道。
　　“我壹直都很害怕，不過我想問的是，用捅的行不行？”
　　韓藝拿著短劍，突然問道。
　　“桶的？”楊飛雪壹楞，“為什麽？”
　　韓藝怕怕道：“我聽說捅肚子沒有抹脖子疼。”
　　楊飛雪輕輕啊了壹聲，覺得自己面前站著的是壹個白癡，呆了半晌，揮揮手道：“隨便妳吧。”
　　“謝謝。”
　　韓藝雙手握住劍柄，劍頭朝著自己的肚子，深呼吸壹口氣，雙目壹閉，猛地捅了下去。
　　砰！
　　楊飛雪突然飛起壹腳，踢飛了韓藝手中的短劍，不敢置信道：“妳還真捅呀！”
　　這些女人的腳勁怎麽都這麽大壹個。韓藝只覺右手壹陣疼麻，錯愕道：“不是妳叫我自刎謝罪的嗎？”
　　楊飛雪眨了眨眼，好氣又好笑道：“我叫妳自刎，妳就自刎？”
　　韓藝道：“正如妳前面所言，妳要殺我，不過就是壹句話的事，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自刎？”
　　楊飛雪完全看不懂韓藝，困惑道：“妳是真傻，還是在這裏給我裝傻充楞？”
　　韓藝搖搖頭道：“我不傻，所以我才這麽做，如果我反抗的話，妳很有可能會遷怒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反正我這壹死是逃不了了，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做這可能會連累更多人的掙紮？”
　　楊飛雪急切道：“但是妳可以說出自己的初衷啊，妳可以說妳騙我，只是為了還債，而妳拆穿天濟寺的謊言，也是壹件大好事。”
　　傻妞！這妳不都說出來了嗎？似乎從妳嘴裏說出來要更加有說服力，既然如此，我幹嘛還要說。韓藝心中壹笑，嘴上卻是非常誠懇道：“是，站在我的角度，我的確可以這麽說，可是站在妳的角度，妳的確是受騙了，哦，還有，楊老夫人也受到了傷害，這雖非我所願，但卻因我而起，我是罪不可恕，妳要殺我，我也能夠理解。”
　　楊飛雪凝目盯著韓藝，可是從韓藝青澀的臉龐，她根本看不出任何東西來，又道：“妳就不想知道，為什麽我能夠找到妳？”說話時，她眉角上揚，有些傲嬌的意思。
　　哦，原來她是想顯擺呀，這我可以滿足妳，因為我確實很想知道。韓藝壹個勁的點頭道：“這我倒真想知道。”
　　楊飛雪壹笑：“因為那日在妳和熊弟還有那個小子在祭拜熊弟父母時，我也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