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投機分子

　　別看韓藝這麽驚訝，其實他早就想到是長孫無忌所為。因為上回他跟長孫無忌談話，就已經提到這壹點，甚至他還暗示了長孫無忌應該這麽做，如今李治正在招攬人馬，長孫無忌必須將壹切不確定因素先給扼殺了，將更多支持王皇後的官員提拔上來，不給李治任何機會。
　　韓藝只是沒有想到，李義府會首當其沖，心中不禁是喜憂參半。如此機密的事，他竟然告訴我，可見他是想讓我幫幫他，這倒是正合我意，不過此人看上去道貌岸然，但是從他當初送禮給武昭儀，可見他是壹個投機取巧之人，我究竟該不該幫他呢？
　　韓藝大腦飛快運轉，忽然哎呦壹聲，“李舍人，我說——妳怎麽做了恁地糊塗之事啊！”
　　李義府嘆道：“我當時只是想盡壹份為人臣子的心意，以為這無可厚非，哪知卻埋下了禍根，唉——真是悔不當初啊！”
　　韓藝道：“這禮呀，我送得，妳送不得。”
　　李義府忙問道：“這是為何？”
　　韓藝道：“我是陛下壹手提拔上來的，從頭到尾就是堅定不移的站在陛下和昭儀這邊的，我送禮那是理所當然，而妳立場又不堅定，妳這禮壹送，無異於令自己進退維谷，怕是兩邊都會得罪，妳當時就應該問問我啊。”
　　李義府聽得目光閃動了幾下，過得半晌，他突然道：“那如果我也立場堅定呢？”
　　韓藝微微皺眉道：“這個——李舍人，在商界有壹句至理名言，喚作，利益總是伴隨著風險，利益越高，風險就越大，就看李舍人妳如何取舍了。”
　　李義府聽得沈思起來。
　　韓藝眼中閃過壹抹詭異之色，道：“李舍人，方才陛下還吩咐我壹些事要做，我就先告辭了。”
　　李義府壹怔，忙道：“請便，請便。”
　　“告辭！”
　　韓藝微微拱手，然後就離開了。
　　李義府望著韓藝離去的背影，目光中透著強烈的嫉妒之意，心想，此子不過就是壹個田舍兒，但如今卻貴為皇家特派使，寵極壹時，我李義府比他強上百倍，如今卻要面臨被貶的命運，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不行，我這壹走，將來恐怕就回不來了，我李義府決不能就此認輸。
　　念及至此，他突然轉身，往門下省走去。
　　他剛壹消失，韓藝突然從壹個轉角處走了出來，微微瞇眼，似在沈思什麽。
　　……
　　門下省。
　　李義府剛來到門下省，屋中正巧走出壹人來，此人樣貌醜陋，矮矮胖胖，脖子上長著壹個巨大的瘤，怕有鉛球壹般大小，看著都令人害怕，他壹見李義府，不禁驚訝道：“哎！我說老李，妳怎麽又回來了，妳方才不是說。”
　　此人名叫王德儉，雖然長得醜，但是文筆非常不錯，與李義府同是中書舍人，向來足智多謀，小聰明多了去，因此他有壹個外號叫做“智囊”，這智囊本事褒義詞，但是用在王德儉身上卻成了譏笑諷刺的意思。
　　李義府訕訕笑道：“我——我突然想起那事我已經解決了，不——不用回去了。”
　　王德儉聽得有些納悶，看著李義府道：“老李，妳今日怎麽好像心事重重的。”
　　李義府與王德儉關系非常好，都是壹丘之貉，他心想王德儉主意非常多，何不再向他請教壹下，雖然他方才已經得到了韓藝的啟發，但是他與韓藝畢竟不熟，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德儉，我遇到麻煩了。”
　　王德儉聽得壹楞。
　　二人入得屋內，將門窗都給關嚴實了。
　　李義府就將那壹道詔令的事告訴了王德儉。
　　王德儉聽得震驚不已，道：“此話當真？”
　　李義府道：“我親眼所見，這還有假，估計那壹道詔令明日就會去到尚書省。”
　　王德儉道：“妳究竟犯了什麽事？”
　　李義府道：“妳也知道，太尉素來就看我不順眼，他老早就想將我貶走了。”
　　“哎喲！”
　　王德儉道：“老李，如果真是太尉的意思，那妳此去兇多吉少，這只是剛開始，太尉肯定還會繼續將貶去更遠的地方。”
　　李義府苦惱道：“我當然知道，妳向來主意多，快幫我出出主意吧。”
　　這王德儉生得壹對鼠目，忒靈動了，溜溜只轉，忽然道：“老李，辦法倒不是沒有，就看妳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李義府心中壹動，道：“我都到這般田地了，還有什麽不敢的。”
　　王德儉就道：“如今陛下欲立那武昭儀為後，但是朝中的宰相們都反對，因此陛下才不敢正式提出來，倘若妳能夠幫助陛下將此事給辦妥了，哼，那妳不但不會被貶，將來定能位極人臣。”
　　這韓藝的暗示，王德儉的明示，但都是同壹件事，李義府決心已下，但是不露聲色，猶豫道：“上壹回妳舅舅不也這麽做了，可結果如何，妳也是知道的。”
　　這王德儉的舅舅可不是別人，正是那許敬宗。
　　王德儉就道：“我舅舅年事已高，銳氣已盡，被太尉那麽壹嚇，結果連門都不敢出了，可是妳也不想想看，到目前為止，可有壹人上奏彈劾過我舅舅，可見太尉心有顧忌，妳不要害怕，只要妳堅定不移的支持立武昭儀為後，太尉決計動不了妳。”
　　“好！我就聽妳的。”
　　李義府又問道：“可是我該怎麽做呢？”
　　王德儉稍壹沈吟道：“如今詔令已經到了門下省，壹旦到尚書省，立刻就會生效，到時什麽都晚了。正好，我今日晚上值班，妳與我換壹個班，今晚就跟陛下上奏，表明妳支持武昭儀為後。”
　　三省掌權的都是長孫無忌的人，妳要走正規程序，這奏章上不去的，不過作為舍人，有壹個非常便利的地方，就是可以接觸到皇帝，可以直接上奏。
　　李義府心中壹喜，拱手道：“倘若此番成功，王兄的大恩大德，義府定當厚保。”
　　王德儉道：“老李，咱們兄弟還說這些作甚，只望他日妳飛黃騰達之時，莫要忘了兄弟。”
　　“壹定，壹定。”
　　於是王德儉就李義府換壹個班，王德儉就出宮去了。
　　王德儉出了宮，就立刻趕去他舅舅許敬宗那裏。
　　這許敬宗上回被長孫無忌那麽壹嚇，真心不敢冒頭，裝病在家，又覺沒有面子，畢竟輩分在這裏，至今未去上朝，忽見王德儉來了，不禁好奇道：“德儉，妳今日怎來了。”
　　王德儉激動道：“舅舅，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許敬宗忙道：“什麽好消息？”
　　王德儉將李義府的事告訴了許敬宗。
　　許敬宗聽後，壹臉困惑，道：“這與我有何關系？”
　　王德儉道：“舅舅，論身份，論地位，論名望，李義府皆是遠不如舅舅，如今他要拼了性命去支持武昭儀，倘若他成功了，那就證明太尉還是非常忌憚的陛下的，舅舅何不見機行事？”
　　許敬宗聽得面泛愁色。
　　王德儉繼續勸說道：“舅舅，妳如今已經得罪了太尉，想要緩和是很難的了，倘若此事讓太尉平定下來，太尉壹定會來找妳算賬的，如今有李義府沖鋒陷陣，妳還怕什麽，不瞞舅舅，我反正是打算好了，如果李義府沒有被貶，那我也上奏支持武昭儀為後。”
　　許敬宗驚訝的看了王德儉，這王德儉向來非常謹慎，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王德儉繼續道：“舅舅，太尉在上面，咱們壹輩子都別想出頭，如今可是壹個絕佳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許敬宗想想也是，那崔義玄與自己年紀差不都，就因為壹道奏章當上了禦史大夫，點頭道：“好！就依妳所言。”
　　……
　　李義府也是破釜沈舟，背水壹戰，下午就將奏章寫好，壹直揣在懷裏，守了半夜，終於讓他等到壹個機會，將奏章給李治遞了上去。
　　李治當時正陪著武媚娘這個孕婦坐在寢宮裏面聊天，突然張德勝拿著壹份奏章上來，說李義府上了壹道急奏。
　　“李義府？”李治皺眉下妳想了想，突然壹怔，自言自語道：“這裏李義府不是馬上就要調去壁州當司馬了嗎，怎麽這時候上了壹道奏章來。”
　　雖然是長孫無忌那邊的意思，但肯定是李治下得命令，好歹也是壹個正五品上的大臣，又是中書舍人，平時要幫皇帝起草詔令的，李治也認識李義府，不可能長孫無忌壹句話，就將李義府給弄走，必須還得皇帝批示。
　　其實朝中文武大臣這麽多人，皇帝哪裏個個都認識，皇帝的任免權其實只局限三四品以上的官員，經常在壹起談論國事，四品已下的任免大權，基本上是在吏部手裏，因為吏部負責考核，通常來講，吏部的建議，舉薦或者調遷，皇帝通常不會細問，直接批閱，除非是認識的，可能會問上壹兩句。
　　李治都快將李義府給忘記了，都沒有怎麽註意就是批示了，如果誰要任免韓藝的話，那他非得弄死妳，帶著壹顆疑惑的心，打開奏章壹看，不禁壹怔，來來回回看了幾遍，但隨後就皺了皺眉頭，並未像當時收到崔義玄那道奏章壹樣，興奮的鞋都不穿，就跑去告訴武媚娘了。
　　壹旁的武媚娘見罷，好奇道：“陛下，出什麽事呢？”
　　李治將奏章遞給武媚娘。
　　武媚娘也是很疑惑的接過奏章壹看，眼中光芒就如爆炸壹般四射開來，雙手微微顫抖著，但也就是瞬間的事，很快她就面如止水，帶著壹絲期待道：“陛下，妳如何看？”
　　李治有些猶豫道：“前面韓瑗上奏，請求朕將李義府調去壁州當司馬，朕已經批準了。”
　　韓瑗可是長孫無忌堂妹夫，同屬壹個集團，他的意思，估計也就是長孫無忌的意思，只是這些小事，犯不著長孫無忌親自開口。
　　武媚娘眸子壹動，道：“陛下何不召韓藝來問問。”
　　李治壹番思考過後，嗯了壹聲，朝著外面道：“立刻宣韓藝入宮議事。”
　　此時韓藝都已經睡下了，被張德勝這個太監給叫了起來，急急忙忙跟著張德勝入宮。
　　韓藝沒有去兩儀殿，而是來到書房，裏面坐在二人，正是李治和武媚娘。
　　韓藝見武媚娘也在，大概猜到是什麽事了。
　　李治就將李義府的這壹道奏章給了韓藝看。
　　韓藝打開奏章壹看，故作驚喜道：“陛下，這是好事啊！”
　　李治猶豫道：“前日韓侍中曾上奏，彈劾李義府品行不正，好搬弄是非，與同僚不睦，建議將他調往壁州做司馬，朕當時已經批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