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舉親不必賢

　　以小搏大，可是韓藝最喜歡幹的事，以他如今的地位要迫使雲休為奴，其實是壹件非常輕松的事，即便沒有得到什麽，那也無所謂，但是如果有所收獲，這將可能會惠及全國，這種博弈，不去做那是傻子。
　　當然，韓藝也不急於求成，在元家陪了牡丹兩日，便回去了。
　　他還有壹件重要的事，要在年關前完成，那就是讓蕭守規出掌簡州。
　　但是這裏面涉及壹個非常敏感的問題，就是柳氏與武媚娘的恩怨，只要涉及王皇後和武媚娘的事，都不能麻痹大意，因此，他必須要先跟武媚娘商量，征求武媚娘的同意，再向李治舉薦。
　　禦花園。
　　“妳這禮盒還真是非常精致！”
　　武媚娘眼中透著喜歡的用手撫摸著刻有武氏標誌的禮盒，又向韓藝道：“但是妳已經給朝廷捐贈不少禮盒，就不要再多費錢財，我記得妳可還欠了不少錢，送壹兩盒來聊表心意即可，不需要送這麽多，我拿著這禮盒也沒有什麽用。”
　　我求妳辦事，我好意思送壹兩盒麽。韓藝道：“蒙皇後體諒，臣感激不盡。但是臣以為當初代國夫人當初為皇後奔波勞累，可能欠下壹些人情，如今年關將至，回贈壹些禮品也是應該的。”
　　這代國夫人就是武媚娘的母親楊氏。
　　武媚娘微微壹楞，立刻反應過來，她知道她母親是壹個非常好面子的人，她當上皇後之後，楊氏的行情自然是跟著水漲船高，與貴婦的來往也是相當密切，拿著這刻有她標誌的禮盒送人，那當然是倍有面子，她母親也壹定會喜歡的。點頭笑道：“妳考慮的還真是細致，那行，這禮物我就收下了。”
　　韓藝又道：“皇後，在半月多前，那吏部尚書曾來戶部找過臣。”
　　武媚娘笑道：“是嗎？”
　　韓藝見她神色平淡，顯然是已經知道，暗想，我永遠都不能低估她的情報網，今後跟無忌老兄見面，還得更加謹慎壹些。點頭道：“他來找臣，是為了向臣請教關於派人前去吐谷渾督戰的人選壹事。”
　　武媚娘好奇道：“這吏部的事，跑去問妳戶部請教？”
　　韓藝道：“皇後聖明，這不過只是壹個由頭罷了，臣以為吏部尚書這麽做的原因，或許是為了自保，或許是為了挑撥離間，或許是想利用臣。”
　　武媚娘兀自面色平淡地問道：“那妳是如何看的？”
　　韓藝道：“回稟皇後，臣辦事，歷來是對事不對人，此事事關重要，關乎著國之大計，因此臣建議吏部派壹些熟知戰事的人前去吐谷渾，表面上是督戰的，實際上則是去了解吐谷渾的地形以及吐谷渾和吐蕃的作戰方式，以備不時之需，至於他們的目的是什麽，臣以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將事情辦好。當然，他們也太小覷臣了，他們皆是出身貴族，臣不過是出身農家，他們又怎看得起臣，倘若有朝壹日，臣的身邊盡是壹群貴族，臣的日子又豈會好過。”
　　武媚娘輕輕壹笑道：“其實這事妳用不著特意來向我稟告，妳是壹個聰明人，我相信妳不會被人所利用，而且我也說過，李義府非祿東贊的對手，倘若在這事上面，他出了錯，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這事還得妳來操心，妳做得也非常對，凡事都得以大局為重。”
　　她很清楚，在河隴地區關隴集團的勢力是根深蒂固的，這事妳繞不開他們，必須要跟他們接觸，她也不想在這時候爆發戰爭，因為壹旦開戰，變數就多了，誰也預計不到結果會如何，不管是內政還是外交。
　　靠！我要不跟妳說，誰敢保證妳不會多想，即便是現在我也不知道妳在想什麽。韓藝道：“蒙皇後信任，臣感激不盡。另外——”
　　說著，他微微露出為難之事。
　　武媚娘笑：“妳既然有事要與我說，直說便是，不用玩這些小伎倆，妳好歹也是壹個宰相。”
　　韓藝尷尬道：“皇後恕罪，是這樣的，臣想向陛下舉薦壹人。”
　　武媚娘黛眉微皺道：“何人？”
　　韓藝道：“無衣他大哥，簡州司馬蕭守規。”
　　“蕭守規？”
　　武媚娘輕聲念叨壹遍。
　　韓藝道：“不瞞皇後，我那大嫂便是那犯婦王氏的表姐。”
　　“是她？”
　　武媚娘猛然想起來，問道：“是蕭家讓妳來的？”
　　韓藝忙道：“這倒不是，我那老丈人崇尚佛教，與世無爭，我那大哥也是如此，而且他們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若是他們再抱怨，那便有些貪心不足了。是臣主動要求這麽做的，但也並非是要彌補什麽，臣並不覺得臣虧欠他們，只是臣如今出掌戶部，希望通過壹些改革，令國庫更加充盈，這需要地方上的支持，臣也不敢否認，臣確實想幫幫無衣她大哥。”
　　態度是非常坦誠，簡單來說，我壹個宰相，我不可能當光桿司令，要是沒有人支持我，我什麽也幹不了，提拔親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妳武媚娘不也是如此。
　　武媚娘沈默少許，道：“蕭守規出任簡州司馬，雖不掌實權，但也不會犯錯，對於他而言，也未嘗不是壹件好事，壹旦掌控實權，稍有過錯，只怕會引來朝中大臣的彈劾。”
　　她就說得也不是隱晦，她怎會害怕區區壹個柳氏，她就是怕蕭守規連累韓藝，因為現在朝中的重臣多半都是支持廢王立武，他們對於柳氏非常敏感，恨不得趕盡殺絕，以免他日遭受報復，而且柳氏可以牽連很多人，這裏面關系非常復雜，而韓藝的妻子又是出自蘭陵蕭氏，與蕭淑妃本就有關系，武媚娘希望韓藝盡可能的遠離與蕭淑妃的關系，就更別提與柳氏又搭上關系，到時要發生什麽事情，只怕會將韓藝牽連進去。
　　韓藝道：“臣壹心為陛下和皇後分憂，這身正不怕影子斜。”
　　正當這時，忽聞壹聲高喊道：“皇上駕到。”
　　武媚娘壹怔，快速地說道：“此事妳自己看著辦吧。”
　　言罷，便起身去迎接李治。
　　過的片刻，就見李治走了過來。
　　“臣妾（臣）參見陛下！”
　　“免禮！”
　　李治壹笑，看向韓藝道：“韓藝來了啊！”
　　武媚娘笑道：“陛下，妳可得說說他，如今都賄賂到我頭上來了。”
　　李治壹楞，莫名其妙的望著武媚娘。
　　賄賂？韓藝壹顫，這是什麽情況啊？
　　武媚娘命人將禮盒拿來，道：“陛下請看，這便是韓藝送給我臣妾的。”
　　韓藝忙道：“陛下，微臣的北巷能有今日，全憑陛下和皇後的照顧，這年關將至，微臣只是代表北巷上下，送上微薄之禮，聊表心意。”
　　李治呵呵壹笑，向武媚娘道：“皇後，妳就別嚇唬他了，上回就是因為這送禮之事，差點鬧出大亂子。”
　　韓藝直點頭道：“陛下聖明。”
　　武媚娘笑道：“臣妾這不就是怕被人彈劾麽。”
　　“妳呀！”
　　李治哈哈壹笑，指了指武媚娘，又道：“這只是韓藝的壹片心意，妳就收下吧，朕收得禮盒可比妳這多多了。”
　　這後期制作的禮盒，都是刻有“禦”字的，等於是皇帝收了韓藝的禮盒，再轉手賜給外賓。
　　三人來到亭內，李治和武媚娘剛坐下來。韓藝便拱手道：“啟稟陛下，微臣此番入宮，除了送這些禮盒來，還有壹事要向陛下稟告。”
　　李治莫名的這種受賄的感覺，問道：“何事？”
　　韓藝道：“陛下當初讓微臣出掌戶部，也是希望微臣能夠讓國家的財政變得更加穩定，微臣也多次向陛下表明，希望在財政上進行壹些改革，但是陛下對此有著諸多顧慮，微臣也非常明白陛下的顧慮，因此微臣想到壹個辦法，可以避免陛下的顧慮。”
　　李治好奇道：“什麽辦法？”
　　韓藝道：“微臣最近瀏覽史書，發現很多變法都是得到朝廷的肯定，卻敗於地方州縣，其中壹個關鍵原因，就是那些變法之人急於求成，忽略現實，盲目的樂觀，因此微臣認為陛下的顧慮是非常正確。但是壹成不變，只是止步不前，因此變法壹詞在歷朝歷代都出現過，畢竟君主都喜歡能夠進步。微臣吸取歷朝歷代的教訓，認為變法還是應當徐徐漸漸，決不能操之過急。因此微臣建議，弱化變法，悄然推行。”
　　李治皺眉道：“弱化變法，悄然推行？”
　　“正是！”
　　韓藝道：“首先，朝廷可從各道中，選取壹個州縣施行壹些變革，好比說因地適種，如果成績好的，自然會影響到周邊州縣，這就是悄然推行。至於弱化變法，就是朝廷不提出變法的主張，避免引發朝中爭鬥，由戶部單獨與州縣接觸，形成兩個官署的簡單關系，縱使失敗，也不會傷及全國，更加不會引發歷朝歷代那樣新舊黨的鬥爭。但如果成功了，便能潛移默化的惠及全國，雖然時間花費比較久，但也能夠使得國家財政穩定的過渡。”
　　武媚娘聽得眼中壹亮，暗贊壹聲，這小子還真是聰明啊！
　　李治稍稍點頭，笑道：“妳這是反其道而行呀，自古變法都是從朝廷開始，然後普及到地方州縣，而妳卻是要從地方開始，慢慢影響到朝廷，再讓朝廷根據地方上的變法做出政策的改變。由朝廷普及到地方，雖然迅速，但是風險極大，因為鑒於朝廷的權威，這是不可逆的，因此有些時候縱使變法失敗，朝廷也必須堅持下去，這反而使得朝廷陷入兩難之地。由地方影響朝廷，雖然緩慢，但是朝廷可以順勢而為，可進可退，的確要穩定許多。”
　　韓藝道：“陛下聖明。”
　　李治尋思著，既然已經啟用了韓藝，當然就要發揮他的才能，如果壹切都蕭規曹隨，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而且韓藝提出的這個法子，非常穩，可以值得壹試，點點頭道：“那好吧，朕就讓妳試試。”
　　韓藝又道：“但是陛下，有些州縣與朝廷相距甚遠，而微臣輩分太低，地方上的官員，不見得會聽微臣的，這也是自顧變革中常常會遇到的問題。”
　　李治皺眉道：“那妳說該當如何？”
　　韓藝抱拳道：“微臣鬥膽懇請陛下答應微臣舉賢不避親。”
　　“舉賢不避親？”李治壹楞。
　　韓藝道：“微臣農家出身，乃是孤身寡人壹個，與朝中大臣的關系又不是很好，唯壹可以依仗的只有微臣妻子那邊的人，因此微臣向陛下舉薦簡州司馬蕭守規出掌簡州，配合微臣實驗新法，如此壹來，便可進壹步將變法弱化。”
　　這壹家人不說兩家話，完全可以私下交流，還能保證了變法的速度，因為不需要通過層層命令來執行，兩個人在家談談，那就是完事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