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3章 床笫之盟

　　這尼姑正是武媚娘。
　　不得不說，那真是有模有樣的，韓藝第壹眼還真沒有認出來，畢竟武媚娘之前是當過尼姑的，這只能說是重操舊業，那當然是駕輕就熟。
　　武媚娘淡淡的看了他壹眼，道：“這妳就妳我二人，妳又何必再在此裝模作樣。”
　　韓藝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此乃禮法，可不是裝模作樣。”
　　武媚娘稍稍翻了下白眼，手往身旁壹引，道：“請坐。”
　　“多謝。”
　　韓藝又是拱手壹禮，這才坐了下來。
　　平時不太註重這些繁文縟節的韓藝，今日卻變得彬彬有禮。
　　不過他在武媚娘面前壹直都很小心謹慎，因為他也害怕武媚娘。
　　武媚娘諷刺地笑道：“想必妳當初在長孫無忌面前，也是這般謹小慎微吧。”
　　韓藝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是呀！小心駛得萬年船。”武媚娘感慨壹聲，道：“我當初若能夠做到這壹點，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這壹切都是拜妳所賜啊！”
　　韓藝道：“關於這個問題，臣已經回答過皇後，微臣從未做了對不起皇後的事，微臣壹直都在真心實意的幫助皇後。”
　　武媚娘笑著點點頭道：“當初妳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我真的很不能理解，因為當時我幾乎已經失去了所有，又被陛下打入了冷宮，妳犯不著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我甚至認為妳是希望讓我死不瞑目，然而，後來我得知妳在朝中並未對我落井下石，這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換作是我，或者是長孫無忌，都會選擇斬草除根，至少也要令我身敗名裂，永遠不能翻身，可是妳並未這麽做。而且，妳那天也如今日壹樣，不斷的強調，妳沒有騙我，妳是在真心實意的幫助我。
　　我就在想，如果妳是真心實意的在幫我，那妳究竟在幫我什麽，如今我總算是想明白了，我相信妳是在真心實意的幫助我，幫助我鏟除李義府、許敬宗這兩塊絆腳石，幫助我離開庶族階級，幫助我變得壹無所有，幫助我只能選擇商人，我真是非常非常感謝妳為我指出壹條光明大道來啊。”
　　說到後面，她是咬牙切齒。
　　韓藝當時不斷的強調，他沒有背叛武媚娘，他是真心實意的幫武媚娘，這話聽著是很假，事已至此，武媚娘如何反應不過來，這種謊言沒有說得必要，真是太虛偽了。
　　武媚娘可不蠢，這明顯就是韓藝在給她的暗示。
　　如果不是謊言，那麽韓藝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反過來壹推，武媚娘漸漸猜到了韓藝的用意。
　　妳總算是頓悟了，善哉善哉。韓藝搖搖頭道：“臣不知道皇後這話是何意？”
　　“韓藝，妳真是好奸詐啊！”
　　武媚娘眼中突然閃過壹抹火光，道：“妳小小壹個田舍兒，竟然能夠將陛下、長孫無忌，還有我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妳先是利用我，鏟除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關中貴族和外戚，然後利用自己來做誘餌，引我上鉤，又借陛下來鏟除我在朝中的勢力，為商人的崛起掃除了壹切的障礙。妳父親的墳墓垮得還真是值啊！畢竟有那麽多人來為妳父親陪葬。”
　　壹個新的階級出現，必須是要面臨舊的階級，也就是既得利益者，那幾年的幾番大清洗之後，不斷的重新洗牌，既得利益者都變得非常脆弱，才有了當今商人的崛起。
　　妳說武媚娘恨不恨，敢情自己努力了那麽多年，可都是在幫韓藝做嫁衣。
　　韓藝兀自是古井不波道：“微臣是越聽越糊塗了，微臣還是那句話，微臣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好，微臣並未做出任何背信棄義之事，皇後妳要對付長孫無忌，那可不是微臣慫恿的，哪怕微臣阻止皇後妳這麽做，皇後難道會聽微臣的？那李義府之死，就更加怪不得微臣，他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之事，壹切後果都是他咎由自取，至於皇後妳的話，如果當時皇後妳不那麽做，又怎會爆發那壹場危機。”
　　他說這壹番話的時候，那是底氣十足，他是吃三家飯，但是他對於每壹方，那可都是盡心盡力，他真的可以做到問心無愧，我是得了漁翁之利，但問題是妳們自己要鬥來鬥去，與我有什麽關系。
　　武媚娘冷笑道：“如果我不那麽做的話，那我只能延續妳的政策，但是在那過程中，肯定還是會出現各種問題，然而，當今世上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解決，唯有妳韓藝才能夠扭轉乾坤，到時陛下就還得請妳回來，換而言之，其實當時不管我怎麽做，妳都是立於不敗之地啊！”
　　說到這裏，她自嘲壹笑，道：“虧我們三人還都以為妳不過是我們手中壹枚棋子，其實我們三人都是妳手中的棋子，更加可怕的是，妳根本也不是要對付誰，妳只是利用我們之間的矛盾，來推行妳的政策，得到妳想要得到的壹切，撇開壹切不說，我還真是很佩服妳呀，妳幾乎算到了每壹步，而且妳對於我的了解，真是令我感到害怕。”
　　其實韓藝壹直都將自己視作棋子，他唯壹做得事情，就是令三方都需要他這枚棋子，在這種情況下，就還真不知道誰是棋子，誰是棋手。
　　韓藝兀自搖頭道：“臣——臣真不知道皇後妳在說什麽。”
　　不管武媚娘如何激動，如何諷刺，如何鄙視，他就是無動於衷，諸葛亮能夠罵死王朗，但絕對罵不死韓藝，他上輩子，這輩子，不知道聽過多少比這還要惡毒的話，早已經是百毒不侵。
　　武媚娘斜目壹瞥，突然自嘲壹笑，端起茶杯來，稍稍呷了壹口，微微笑道：“我知道，妳之所以壹直都不肯承認，是因為妳並不相信我，當然，我更加不相信妳，畢竟妳這回將我騙得幾乎是身敗名裂，傾家蕩產，壹無所有。”
　　不容易呀，妳總算是說到點子上了，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咱們說個屁啊！韓藝總算是露出壹抹微笑來，看著武媚娘。
　　武媚娘卻是鄙視了他壹眼，但是心裏卻非常佩服韓藝，這般年紀，就有如此城府，不服不行，冷靜道：“因此首先，我們必須得重新建立起信任來。”
　　韓藝點點頭道：“這臣是非常願意的。”說到這裏，他稍微頓了頓，“但這也並非易事呀，畢竟皇後妳始終認為，那壹切都是我做的。”
　　“這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武媚娘淡淡道：“只要將我們的性命和命運統統捆綁在壹起，我們才能夠真正的相信彼此。”
　　韓藝眨了眨眼，好奇道：“不知皇後此話的意思是？”
　　武媚娘稍稍瞟了他壹眼，眉宇間似乎出現壹絲掙紮，過得半晌，她突然深吸壹口氣，緩緩擡起手來，摘下自己的尼姑帽來，但見壹頭烏黑濃密的秀發如瀑布壹般的傾斜下來，頓時變得是風情萬種。武媚娘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是看上去那就是三十歲出頭的少婦，唇紅齒白，肌膚吹彈可破，白裏透著紅潤，找不到壹絲皺紋，找不到壹根白發，這都是楊家的優良基因，那楊老夫人八十多歲高齡，雖然頭發都白了，但是臉上的皺紋卻非常少。
　　幹……幹什麽？她難道是想……我滴天啊！韓藝是不敢置信的看著武媚娘。
　　這個還真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武媚娘粉拳緊握，甚至微微有些顫抖著，道：“唯有如此，我才能相信妳。”
　　是真的？韓藝頓時是冷汗狂泄，急忙道：“等等下，我認為我們還有許多辦法，去重新建立起彼此的信任，真心犯不著……”
　　壹向能言善辯的他，這回舌頭都有壹些打結，他真沒有想到武媚娘會想出這麽壹個辦法來，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武媚娘那是面色堅決道：“只有這麽做，只有我們都背叛那個天下間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人，我們的性命才能夠捆綁在壹起，我才能肯定我之前的猜測是沒有錯的，我們是站在同壹邊的，我們有著共同的利益，而不是我只是妳手中的壹枚棋子，妳也休想再利用我去推動妳的全盤計劃。”
　　靠！這真是橫的怕不要命的啊！韓藝雙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壹點，武媚娘這壹招實在是太狠了壹點，他也不得不慎重考慮壹下，問題是這是沒有預案的，他怎麽可能算到武媚娘會來這麽壹手，他有他得計劃，但是武媚娘都不讓他說出來，就直接否定了。
　　但是話說回來，韓藝以前說過太多忠心耿耿的誓言，哪怕是到現在，武媚娘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家，哪裏還敢相信韓藝說的話。
　　既然如此，武媚娘選擇的了壹個最為直接的辦法，將他們之間的盟約建立在背叛皇帝的基礎上，這也看出二人在彼此的利益中占得多大的分量，如果妳為了聯盟，都敢背叛皇帝，那證明妳是要真心要跟我結盟的，對於彼此都是如此。
　　韓藝瞧了眼武媚娘，見她面色堅決，似乎沒有談判的余地，這壹下真是天人交戰，他的計劃必須要跟武媚娘結盟，這可是核心，但是沒有想到，臨門壹腳，武媚娘給他扔了壹個炸彈，他倒不是說看重自己的貞操，或者說是害羞，他又不是什麽初哥，而且他為了這個計劃，也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他是在思考這麽做，這麽做會不會有後遺癥，而且這是不是武媚娘壹個圈套，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壹點，這是老千最為害怕的。
　　如此也好，大家坦誠相對，省了許多廢話和勾心鬥角。韓藝再三權衡之後，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武媚娘身前，雙手撐在扶手上，低下頭來，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妖艷的臉龐，問道：“妳真的決定要這麽做？”
　　武媚娘卻是嘲笑道：“妳果然只忠於妳自己啊。”
　　她話音剛落，韓藝便將她摟了過來，狠狠親吻在武媚娘的嘴唇上。
　　屋內燭火猛烈的搖晃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