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掃把星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天空很藍,連壹片雲彩都沒有。 賈平安記得自己正在市圖書館裏查找唐宋資料,眼前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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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7章 老天有眼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4

  宮中封鎖了消息。
  王忠良站在臺階上說道:“但凡宮外傳出壹點蛛絲馬跡,查!查出是誰……絞死,咱親自勒死他,隨後全家處死!”
  內侍進宮就和凡人出家壹樣,自己倒黴自己受,但這次還會連帶家中,可見事態嚴重。
  那百余內侍全數被集中管理,單獨敲打。
  孫思邈來了。
  但這等外傷他的經驗並沒有軍中的醫者多。
  這便是術業有專攻。
  “哎!”
  賈平安和他壹起出宮。
  他不可能長期呆在宮中,但大外甥的情況卻讓他神不思屬。
  “多事之秋啊!”
  孫思邈不喜歡那些狗屁倒竈的事兒,但看到太子的模樣依舊忍不住沖著賈平安吐槽。
  “這皇室就沒幾個是有情有義的。”
  賈平安點頭。
  自盡。
  太子能為何自盡?
  他沒抑郁癥,沒焦慮癥,沒……
  他積極向上,每日聞雞起舞,讀書觀政,愛護百姓。
  這樣壹個陽光少年不會自盡。
  唯壹能讓他生無可戀的是什麽?
  只有他的父母。
  丟失太子之位都不足以讓李弘自盡。
  那麽答案呼之欲出。
  帝後之間爆發了壹次足以毀滅對方的沖突,太子勸阻無果,自盡……
  他想用自己的死來平息父母之間的爭鬥。
  這個傻孩子啊!
  賈平安不禁眼睛發酸。
  “宮中有刺客刺殺太子。”
  他人還沒到兵部,消息就傳出來了。
  這是個最好的借口。
  太子被刺殺重傷倒下。
  “竟然有這等賤狗奴!”
  陳進法怒氣沖沖的道:“若是被我看到了,壹刀弄死他!”
  連吳奎都為之震怒。
  “老夫回頭就上奏疏,建言清理宮中。”
  但目前更大的問題是太子的傷情。
  “太子仁慈。”吳奎很是難過,“這等儲君便是天賜大唐的禮物,可竟然重傷。”
  ……
  “大王!”
  所謂的皇子看似珍貴,但等太子登基後,這種珍貴就變成了癡心妄想。
  看看李恪?
  看看李泰。
  當然,妳要說也有得善終的。
  是有得了善終的皇子,譬如說人渣藤。
  可人渣藤的日子不好過啊!
  他有壹位同父異母的兄長李世民,這位兄長英明神武,可卻對兄弟們不大客氣。前車之鑒不遠,李元嬰去了封地就開始了各種作,也就是所謂的大錯不犯,小錯不斷。
  這樣的皇子安逸不安逸?
  當然不安逸!
  按照上等人的說法,這等皇子過的連他們府上的管家都不如。
  至少管家每日管理好了家中後,想去平康坊就去平康坊,想去喝酒就去喝酒。對了,平日裏府中壹幹仆役見到管家還得畢恭畢敬的,別提多有面子。
  皇子就是把生命最精彩的部分全數濃縮在前半生的壹類人。
  不出意外的話,李賢就是這樣壹位皇子。
  若是壹切不變的話,他將會在長安再度過幾年閑暇時光,等太子大些後,太子壹系人馬會建言讓他去封地。
  去了封地從此就成了權貴管家都不如的富貴人,從此想出個遠門都成了奢望。
  “抓死它!”
  兩只鬥雞在場上廝殺著,李賢蹲在邊上面色漲紅。
  壹個仆從急匆匆的過來,近前附耳道:“大事。”
  李賢起身,“好生照料。”
  有人分開了兩只鬥雞,隨即各種伺候。
  李賢走到了屋檐下,仆從低聲道:“剛才宮中傳來消息,太子在宮中遇刺,孫先生都進了宮,說是兇險。”
  李賢身體壹震,“五兄!”
  他抹了壹把眼,“我這便進宮去看五兄。”
  ……
  “太子遇刺,生死未蔔。”
  崔晨嘴角微微翹起,“還是在宮中遇刺。”
  王舜只覺得渾身毛孔張開,那種飄飄然的感覺比睡女人還舒坦。
  “太子與皇帝壹脈相承,更是跟著賈平安學了那壹套,對我士族恨之入骨,他若是平安無恙,我士族五十年內再無翻身的機會。這是天意!”
  王舜興奮的道:“拿酒來,哈哈哈哈!”
  盧順珪坐在那裏,手中握著壹本書,津津有味的看著。
  王舜看了他壹眼,“盧公怎地不痛心疾首?”
  盧順珪慢條斯理的道:“生死未蔔就是還未可知,不知之事說什麽?”
  ……
  不只是這裏,許多地方都在慶賀。
  “死了最好!”
  “皇帝最多再活十載吧,下面誰能為太子?沛王!”
  “沛王繼位,可擋得住怒火蓄積多年的士族和權貴嗎?”
  “哈哈哈哈!”
  豪宅中歡聲笑語,民宅中卻是嘆息。
  “太子仁慈,可惜了,希望上天護佑,讓太子能活過來。”
  長安城外,壹騎緩緩而來。
  馬背上的魏青衣看了壹眼長安城,皺眉道:“看著肅然。”
  她壹路到了家中,範穎沒在,家中亂七八糟的。
  收拾好之後,魏青衣做飯。
  “青衣!”
  “師父。”
  師徒聚首,範穎喜不自禁。
  “老夫還擔心妳在終南山不舍回來,或是尋個地方就此隱居,不是老夫說啊!那什麽隱居都是假的,所謂修道,首要是修心性,心性不穩什麽道術都是無用。心性穩了,自然能破開迷障……可要如何修心性?”
  有弟子做飯就是好啊!範穎給自己倒杯酒,美滋滋的喝了壹口。
  “要想修心性,就非得在紅塵中打個滾,經歷喜怒哀樂,經歷焦慮不安……經歷了,妳才知曉七情六欲為何,妳才能壹壹勘破紅塵欲望,才能遠離了這些煩憂……哎!其實……等妳脫離了這些煩憂時,修道不修道重要嗎?”
  魏青衣深邃的眸中多了些笑意,“是。”
  吃完飯,範穎心情好,說是出門溜溜。
  所謂出門溜溜,實則就是去尋人吹噓。
  魏青衣收拾了碗筷,晚些悄然出了家門。
  天黑了。
  角落裏還殘留著雪跡,街上絕無行人,連金吾衛的人都有些懶洋洋的。
  她壹路到了曲江池。
  曲江池裏水汽氤氳,模糊了小徑。
  水聲細微,偶爾有水光閃爍。
  魏青衣到了那個地方,先看看周圍。
  她緩緩解衣。
  白皙的身體悄然潛入水中。
  水面緩緩動了幾下。
  接著平靜了下來。
  良久,水面突然湧動。
  壹個黑影從水下沖了出來。
  披散的秀發猛地往後甩去,水珠飛濺。
  魏青衣上岸,從容用手巾擦拭著身體。
  晚些,衣裳裹住了絕美的身體。
  她站在那裏,壹邊用手巾擦拭著長發,壹邊沈思。
  回去的路上,她輕松避開了兩波巡查,翻墻時更是輕靈。
  到了家中,範穎已經回來了。
  範穎不奇怪她的外出,坐在火盆邊唏噓道:“今日說是太子在宮中遇刺,哎!這般仁慈的太子,老天無眼。”
  他看了弟子壹眼。
  那深邃的眸平靜無波。
  “老天有眼。”
  ……
  賈平安沒有板著臉,甚至在家中依舊如故。
  只有兩個枕邊人才知曉他的難過。
  晚上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吃飯時飯量銳減……
  “沙場上時,我是那等殺伐果斷的人,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時,我卻做不到。”
  賈平安是這麽對自己的妻子說的。
  衛無雙和蘇荷自然理解。
  高陽已經進宮兩次了。
  “太子還是沒醒來。”
  “醫官在想辦法灌他吃的。”
  很難!
  新城那邊頗為焦慮,頻頻進宮的同時,還在家虔誠祈禱。
  賈平安心中微動,就去了大慈恩寺。
  歲月悠悠,曾經渴望逃離長安的玄奘平靜的仿佛已經超脫了這個世界,但又像是融入了這個世界。
  “法師。”
  靜室中,賈平安說道:“太子重傷,我為此焦慮不安。”
  “妳在焦慮什麽?”玄奘給他倒了壹杯茶水,緩緩說道:“妳在焦慮大唐,還是在焦慮太子?”
  “兩者皆有,但我想更多是焦慮太子。”
  這些年他早已把那個孩子當做是自己的孩子壹般,如今孩子躺在床上生死未蔔,他如何不焦慮。
  “妳想來尋求什麽?祈禱?”
  玄奘說道:“人活著就是煎熬,所以才說有生皆苦。帝王苦,凡人苦。太子遇刺於妳而言是宛如失去親人般的傷心擔憂,可對於其他人而言卻是如山崩地裂般的震驚,更有人會歡喜……歡欣雀躍,這便是人。妳擔憂作甚?去直面它。”
  賈平安低頭,“多謝法師。”
  玄奘莞爾,“當年第壹次見妳,妳看著桀驁不馴,肆無忌憚。時至今日,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消失了,剩下壹個在紅塵中打滾的大唐名將。何時能放下這壹切?”
  賈平安擡頭,“永遠都放不下。”
  ……
  賈平安再度進宮。
  “如何?”
  帝後無心朝政,都在守著太子。
  王忠良搖頭。
  賈平安此刻頭腦清醒,“可曾發熱?”
  醫者說道:“未曾發熱,所以下官覺著大有希望。”
  武後目視賈平安,“為何?”
  賈平安說道:“外傷最怕的便是感染,感染之後傷口會紅腫化膿,這是人體在抵禦病菌的侵襲,可若是沒有外界的幫助,譬如說藥材,這只能聽天由命。壹旦傷口惡化,人往往會高熱……沒有發熱,這便是好跡象。”
  他第壹次虔誠祈禱。
  求諸天神佛護佑這個孩子吧!
  眾人看到他雙手合十,不禁心中微嘆。
  帝後在太子的身上寄托了許多,賈平安同樣如此,他這些年的教導就等著開花結果,可如今太子卻人事不省。
  醫者突然壹怔,然後盯著太子的手指頭。
  眾人目光緩緩跟隨移動。
  太子的手指頭動了壹下。
  “太子!”
  “殿下!”
  “五郎!”
  殿內亂糟糟的。
  李弘緩緩睜開眼睛,茫然看著眾人。
  這壹刻他的腦海裏壹片空白。
  我是誰?
  我在哪?
  接著所有的事兒沖進了腦海裏。
  我沒死?
  他看到了扶著王忠良,壹臉喜氣洋洋的父親。
  他看到了捂著嘴,含淚而笑的母親。
  他看到了大口呼吸的舅舅。
  ……
  李賢再度來到了宮外求見。
  內侍帶著他進去。
  “也不知太子如何了。”
  他擔憂的道。
  內侍嘆道:“哎!殿下仁慈,宮中就沒有不傷心的。若是尋到了刺客,奴婢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李賢默然。
  “殿下醒來了。”
  前方傳來了壹聲歡呼。
  內侍不禁狂喜,原地蹦起來喊道:“神靈護佑!”
  他回身,見李賢呆立原地,就笑道:“大王竟然歡喜如此嗎?”
  李賢擡頭,“是啊!我不勝歡喜!”
  ……
  太子醒來了。
  吳奎事多,聞訊把毛筆壹拋,“哈哈哈哈!”
  皇城內全是歡呼聲。
  ……
  王舜正在看書。
  不知是心情好,還是書的內容有趣,他的嘴角微微翹起。
  “阿郎!”
  王舜擡眸,“何事?”
  隨從進來,“太子醒來了。”
  王舜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手壹松,書本落地。
  盧順珪也得了消息。
  “這便是天意,老天要讓大唐興盛下去,哈哈哈哈!”
  豪宅中多是低聲咒罵,隨即有人喊寫奏疏去道賀。
  民宅中全是歡呼聲。
  壹個仁慈而對外強硬的太子,對於家國來說就是福氣。
  福氣曾差點失去,如今再度歸來。
  “太子醒來了,可宮中的爭鬥會如何?”
  衛無雙有些憂慮。
  “宮中來人了,說是明日接兜兜進宮玩耍。”
  蘇荷有些擔憂,“宮中這幾日亂糟糟的。”
  “宮中有太平,不過還小了些。”
  賈平安心情大好。
  “至於宮中的爭鬥,他們鬥不起來了。”
  太子用自盡的手段來阻攔帝後之間的爭鬥,這事兒瞞不過多久,外界晚些自然會有各種猜測。
  帝後深受震動之余,也無法再鬥了,否則……
  “輿論會嘩然。”
  道德是律法的有效補充。當律法對特權階層不管用時,道德將會築起另壹道防線。
  除非妳想做紂王,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不在乎天下人人喊打,否則妳只能在這道防線之前退卻,或是彎腰,悄無聲息地走過那條叫做‘茍且’的小道。
  強大如先帝在玄武門之變後,也用了半生來彌補那個錯失。
  太子醒來之後,恢復的速度越來越快。
  當太子能起身走動時,帝後召集了重臣們議事。
  ……
  賈平安沒去。
  他去了曲江池。
  此刻的曲江池沒幾個人,他只看到了三個大約是文人模樣的男子壹邊瑟瑟發抖,壹邊在吸鼻子作詩。
  這不是迂腐,而是中二。
  前世他也這般中二過,和幾個朋友在河邊釣魚。大冬天的冷的渾身直哆嗦,壹條魚都沒釣到。可釣魚人不能空軍,於是幾人互相慫恿,下河來了壹趟冬泳。
  水汽中,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青衣!”
  魏青衣回頭,微微壹笑。
  “國公。”
  “何時回來的?”
  這妹紙去了終南山就再無音訊,賈平安還以為她是要出家了。
  “回來了數日。”魏青衣回身,繼續看著水面。
  賈平安走了過去,看著那塊水汽氤氳的水面。水面翻滾,仿佛下面有泉眼。
  “這陣子亂糟糟的。”
  賈平安問道:“妳可看到了什麽?”
  魏青衣幽邃的雙眸中多了些波動。
  “我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強盛。”
  ……
  “朕身體不適,頑疾難以治愈。可大唐終究要有人來看著。皇後這些年做的無可挑剔……”
  皇帝看了皇後壹眼。
  “朕的擔憂諸卿當知曉。這風疾醫官們診治過,孫先生診治過,都無法痊愈,朕知曉天意難測,朕壹人安危自然無礙,可朕卻擔心朕有壹日驟然而去,朝局動蕩。”
  ——朕若是去了,妳們扛不住!
  被輕視的宰相們不吭聲。
  有人看了武後壹眼。
  武後神色平靜的就像是壹個無欲無求的婦人。
  “有鑒於此,朕準備以後如此,若是朕身體還好,便親自主持朝政……”
  宰相們點頭。
  這是應有之意。
  但若是身體不適時……監國是誰?
  定下之後,這個名分就難變了。
  皇帝再看了皇後壹眼,“若是朕身體不適時……太子監國。”
  ……
  賈平安回到了家中。
  “讓曹二弄壹碟子香腸臘肉,再來壹壺酒,送到書房。”
  賈平安去了書房。
  “阿耶,我和妳壹起吃。”
  兜兜饞了。
  “妳晚些還得進宮,回來再吃。”
  賈平安進了書房,隨即關門。
  壹杯酒喝下去,他突然笑了起來。
  “女帝其實也好,可這個時代終究無法容忍女子如此。”
  “阿姐若是不肯退,必然會引發長久沖突,那壹幕幕慘劇……”
  “不該發生!”
  賈平安吃了壹片香腸,美滋滋。
  阿姐主政多年,就像是做了壹任皇帝,如此也該夠了吧。
  大外甥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堪稱是穩如泰山。
  “郎君,邵鵬來了。”
  邵鵬來了,面色嚴峻。
  “朝中彈劾皇後的人突然發作了。”
  “彈劾什麽?”
  賈平安放下筷子。
  邵鵬說道:“彈劾皇後狼子野心,想專權,還有人彈劾皇後在朝中培植黨羽……”
  這是算總賬!
  歷史上阿姐退位後,後任者壹個接壹個登臺唱戲,每壹人上來都會來壹次大清洗,朝中因此人人自危,朝局混亂不堪。
  在那數年裏,那些帝王的表演堪稱是令人作嘔。
  這便是清算。
  賈平安擦擦嘴,“拿刀來!”
  ……
  “武氏本是寒門女子,僥幸得了陛下看重卻不知分寸,野心勃勃,跋扈……”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太子監國就是皇帝勝利的宣言。
  這數年的帝後暗戰結束了,勝利後的皇帝不會手軟,就如同他當年廢掉王皇後壹樣,武氏也逃不過清算。
  於是助力就來了。
  奏疏紛紛飛進了宮中。
  宮門外也多了不少臣子在等待。
  大戰結束,會有許多果子,這些人就準備爬上皇帝的大車,吃壹波果子。
  而投名狀就是彈劾皇後。
  “皇後此次坐不穩了。”
  “陛下獲勝,豈能容忍壹個老對頭坐在後位之上?”
  “廢後是必然!”
  “到了此時此刻,她的那些黨羽早已散去,誰還願意為她說話?”
  壹人出現在前方。
  他腰間戴著橫刀,目光平靜的看著宮門。
  “賈平安!”
  壹人壹刀,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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