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刑部的畜生，可顫抖了嗎

　　“陛下，有燕然都護府的捷報。”
　　正在看文書的李治擡頭，眉間多了些喜色，“可是鐵勒諸部穩妥了？捷報，那定然是有廝殺，傳了來。”
　　王忠良壹臉糾結。
　　“嗯？”
　　李治的臉微微壹冷。
　　“陛下，送捷報來的……乃是武陽伯。”
　　這貨不是被發配了嗎？怎敢大搖大擺的回了長安城？難道是有情弊？
　　姜協做了什麽？
　　燕然都護府做了什麽？
　　瞬間各種可能都被推算了出來。
　　李治冷冷的道：“問來！”
　　王忠良飛也似的去了。
　　“他不敢私自回來，那麽必然就是有了倚仗，而這個倚仗連姜協都認同，所以才派了他回長安報捷……”
　　李治重新拿起文書，他的時間緊張，所以必須要見縫插針的理事。
　　王忠良再度帶來了消息。
　　“燕然都護姜協有奏疏上，已經送到了門下。”
　　李治淡淡的道：“這是報捷的文書，送什麽門下，直接拿來，再去……讓相公們來。”
　　他漸漸成熟，只是壹瞥，就讓王忠良轉身就跑。
　　晚些，宰相們來了。
　　“聽聞陛下從門下拿了壹份奏疏？”
　　褚遂良嘆道：“陛下，高祖皇帝和先帝設置了這些，便是為了集思廣益。徑直把奏疏從門下拿走，不經過門下中書……陛下，這要宰相們何用？”
　　妳的話真多！
　　李治擡頭，奏疏的內容讓他頗為驚訝。
　　“這是姜協的捷報。”
　　李治壹句話就讓褚遂良面色微紅，然後淡淡的道：“鐵勒諸部不穩，姜協令人前去安撫，隨後壹夜之間令同羅部歸心。接著誘使拔野古部轉向，五百對五千，擊敗拔野古部。此人銜尾追擊，擒獲賊首……”
　　崔敦禮不禁贊道：“這等文武雙全的悍將，陛下，當重賞才是。”
　　長孫無忌也微微頷首，“老臣也以為此等人才當賞，當重用。”
　　連褚遂良都壹改前面‘魏征第二’的模樣，對此贊不絕口。
　　李勣幽幽問道：“敢問陛下，那人是誰？”
　　李治淡淡的道：“賈平安。”
　　褚遂良頓時就像是吃了壹堆蒼蠅般的惡心。
　　竟然是那個掃把星？
　　李治看到臣子們的模樣，心中不禁頗為欣慰。
　　在朝中，如今他在慢慢的尋找自己的盟友，比如說崔敦禮就是他最近在關註的臣子。
　　而李義府等人也在壹步步的掌握權力，為他提供臂助。
　　但在外面，他卻有些頭痛。
　　曾經是他寄予厚望的百騎，在賈平安離去後，就在多方打壓下，漸漸的沈寂了下去。
　　後宮他能聯手武媚搞定，朝中他也能壹步步的尋到自己的突破口，但外朝他卻無能為力。
　　可賈平安犯下的事兒太大了，皇城外殺人，讓他也只能看著這個刺頭去了漠北苦熬。
　　至少得三年吧，這是他的估算，半途還得他為此做個弊。
　　但沒想到才壹年，賈平安就回來了。
　　這樣的臣子……能力絕對是有了，但態度上卻有些問題。
　　賈平安斬殺宋勉，李治知曉是為了武媚而悍然出手，想讓他這個皇帝知道，要想讓臣子盡心盡力，卻又猜忌打壓，只會讓臣子離心。
　　很大膽的年輕人，堪稱是刺頭。
　　但用殺人來救武媚，這手段讓他不屑壹顧，太過意氣用事。
　　武媚曾說：少年意氣當如斯，這話是對賈平安說的。
　　如此看來，此人雖然手段了得，卻愛意氣用事。
　　若非如此，他只需令人去壹趟漠北，賈平安十年內都別想回到長安。
　　百騎……
　　帝王的眼中多了陰郁之色。
　　那些地老鼠太猖獗了，該清理了！
　　而刺頭賈平安就是帝王最好的刀！
　　“賈平安送來了捷報。”
　　褚遂良的臉頰在顫抖，他覺得這是對自己的羞辱，“陛下，他還是戴罪之身！”
　　“可姜協卻說賈平安的功勞讓他無法坐視，於是便令他前來報捷。”
　　這是取巧了。
　　賈平安是戴罪之人，被皇帝趕到漠北去效力。
　　可沒誰規定姜協不能讓他回長安來報捷啊！
　　褚遂良想駁斥，可卻尋不到借口。
　　但……
　　這個功勞夠了嗎？
　　褚遂良看了長孫無忌壹眼，見他微微頷首，心中就不禁冷笑。
　　妳回來又能如何？老夫依舊能把妳再度弄回去！
　　他剛想說話，李治再看了壹眼奏疏，“漠北那邊有壹個突厥部族，裝作是鐵勒人……就在燕然都護府的腹地。賈平安帶著十余人進了那個部族，冒險勸說，最終那個部族舉族歸附……”
　　李治擡頭，微笑道：“諸卿，此等功勞，朕以為可以贖罪了，諸卿以為如何？”
　　“陛下，臣以為功大於過。”
　　李勣看著褚遂良，突然就輕聲笑了起來，格外的愜意。
　　小賈回來了，褚遂良，妳的阻攔又有何用？
　　褚遂良面色鐵青。
　　他擡頭看看皇帝，李治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來，但那舒展的眉間告訴他……皇帝的羽翼在漸漸豐滿，不管是在朝中還是在宮中，或是外朝，皇帝壹步步的在收攏自己的人馬，漸漸蓄積力量。
　　接下來是什麽？
　　刀光劍影嗎？
　　不！
　　褚遂良微微搖頭，皇帝幾乎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是個柔弱的人。以前幾個兄長在時，他就是個小透明，壹點存在感都沒有。
　　現在他的努力就是為了權力，可權力就那麽多，給了帝王，我們還有什麽？
　　慢慢來吧。
　　他這般告訴自己。
　　“讓他來。”
　　皇帝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中。
　　誰？
　　褚遂良聽到了腳步聲，他緩緩回頭。
　　外面的陽光很好，壹個身影在陽光下走來，看著渾身是光。褚遂良不禁伸手遮擋在眼睛上面，瞇眼看去。
　　身影從光明中走進了大殿，光芒在身後漸漸消散。
　　賈平安！
　　賈平安邁步，從容上前行禮。
　　“陛下，臣奉命前來報捷。”
　　“說來。”
　　李治本可讓人念誦捷報，可卻讓賈平安說，這是什麽意思？
　　褚遂良看了長孫無忌壹眼，呼吸急促。
　　“去年因為糧食短缺，鐵勒諸部有些不穩，臣到了燕然都護府後，姜都護令臣跟隨前去安撫……”
　　“臣建言，讓隨行的參軍朱備裝作是奄奄壹息的模樣，隨後說車隊為了給同羅部運送糧食，路上遇到浮冰塌陷，損失大半，同羅部上下感激零涕，就此歸心。”
　　這樣的手段……
　　褚遂良再看了長孫無忌壹眼，發現這個老戰友面無表情，心想應當要看軍方的人吧。
　　李勣的眼中多了歡喜之色，褚遂良見了心中壹震。
　　這個萬年都是壹副溫潤君子模樣的英國公，終於是流露出了感情。
　　他在歡喜什麽？
　　褚遂良跟隨他的目光緩緩看去。
　　賈平安站在那裏，腰挺直，頭微微昂起，聲音慷鏘有力……
　　“……臣帶著十余人壹路追擊，生擒敵酋。”
　　李治微微頷首。
　　“臣在歸途時遇到了壹個部族，被數百騎圍困。”
　　褚遂良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覺得自己遇到這等局面大概就只能跪了。要麽沖殺而死，要麽只能力竭被擒。
　　“臣發現這個部族竟然是突厥人偽裝而成……”
　　褚遂良的面色微微壹變。
　　按照大唐對突厥的政策，但凡是上規模的部族，都要盡量遷徙到那些都護府去，統壹管理。
　　竟然有散落在外的部族……
　　“臣與對方周旋良久，最後說服了對方的頭領木巴……緊隨臣之後，木巴率領全族歸附。”
　　這個年輕人，果然是膽大。膽大的人不缺，但膽大還有手段的便是稀罕物。
　　李治想到了武媚。
　　武媚作為他的政治助手，最近半年壹直在尋找壹個在外朝的幫手……這件事他看在眼裏，並未幹涉。
　　作為助手，她必須要有自己的發聲渠道，得有人在外朝為她說話，否則這個助手遲早會離心。
　　所謂又要馬兒跑得好，又不給它吃草，這等事不現實。更多的是利益交換。
　　武媚幫助他，那麽他就得給出相應的報酬。
　　武媚在收攏李義府……
　　李義府是個小人。毫無疑問，若是沒有他的首肯，李義府不敢去靠攏武媚。
　　可賈平安回來了。
　　這是武媚最為心心念念的阿弟，如此，也是武媚在外朝的幫手。
　　妳想要幫手，那朕便給妳幫手。
　　實際上直至多年後，李治和武媚偶爾的暗鬥也只是壹種情趣，在他的眼中，壹個女人就算是再厲害，也只能被他鎖在後宮之中，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若是他壹直……壹直活下去，比武媚活得長，那麽以後的壹切都不會上演，可惜歷史上他比武媚死的早。
　　“……臣主動請纓前來長安報捷。”
　　最後這壹句話讓李治心中微動。
　　這不可能是他主動請纓！
　　姜協他知道，此人和程知節交好，而賈平安救過程知節，所以此去漠北，姜協必然會罩著賈平安。如此等他立下大功後，姜協就迫不及待的令他來長安報捷，順帶就此了結發配的事兒，還不用等待長安的信使來回通告。
　　但賈平安卻咬死就是自己主動請纓而來，為姜協撇清了關系。
　　把責任往自己的肩上扛，義氣令人感動，但沖動有余，太過黑白分明。這等人註定不是權術高手，成不了長孫無忌這等人。
　　李治微微壹笑，“賈平安去年在長安殺人，雖說是被羞辱，但也令人驚駭。朕責罰他去漠北戴罪立功，如今他立功歸來，諸卿以為可否？”
　　褚遂良的嘴唇動了動，最終無話可說。
　　這樣的功勞他若是敢說不夠，看看李勣吧，這個老東西的眼中已經多了厲色，分明就是準備和他們對噴。
　　李勣的目光轉動，見褚遂良木然，長孫無忌木然，就知曉大勢已定。
　　他起身道：“陛下，臣以為，功大於過。”
　　李治目光轉動，“諸卿以為如何？”
　　誰贊成，誰反對！
　　無人說話。
　　李治突然皺眉，“年輕人血氣方剛也好，沖動也罷，但被羞辱就殺人，這是哪家的道理？”
　　李治這是要為我開脫了……賈平安低頭，壹副把腸子悔青的模樣。
　　“此次的責罰可記住了？”
　　“記住了。”
　　李治淡淡的道：“百騎最近有些沈悶，妳去看看。”
　　褚遂良變色，想說話，可百騎是皇帝的力量，沒他插手的份。
　　等賈平安回到百騎後，外朝怕是又要烏煙瘴氣了。
　　特別是王琦等人，最近堪稱是得意洋洋，賈平安壹回來……
　　……
　　老子又回來了。
　　站在百騎的外面，賈平安看著大門，想著程達會不會覺得沒過足領導的癮，見到自己壹臉失落；而明靜定然會大驚失色，壹臉見鬼的模樣。
　　門子揉揉眼睛，回身就跑。
　　妳特娘的跑什麽？
　　賈平安滿頭黑線。
　　他緩緩走了進去。
　　“武陽伯……武陽伯回來了！”
　　“武陽伯回來了。”
　　這門子也太激動了吧？
　　賈平安滿頭霧水，然後不禁暗自得意。
　　看來百騎的人都頗為想念我，可見我的領導是多麽的深得人心。
　　嘭！
　　“哎呀！”
　　“武陽伯在哪？”
　　百騎裏傳來了壹陣亂七八糟的聲音，就像是聽到匪徒來了的村莊。
　　壹個個百騎從房間裏沖了出來，看到賈平安後，那眼神……
　　怎麽見到我就像是見到了親爹般的激動呢？
　　賈平安覺得不對勁。
　　包東出來了，壹臉愧疚。
　　雷洪的大胡子遮住了臉龐，看不出情緒來，但低著頭。
　　程達……
　　程達竟然也低著頭。
　　這個老油條竟然低著頭。
　　發生了啥事？
　　唯有壹種可能……賈平安心中壹震，“明靜難道……去了？”
　　明靜恰好走出值房，那臉上的激動全數化為憤怒，臉都氣黑了。
　　“咦！明靜這不是好好的，妳等怎麽都像是死人的模樣？說話！”
　　賈平安坐在了臺階上，眾人站在下面。
　　程達低著頭，“武陽伯，我給妳丟人了。”
　　這是出事了……賈平安淡淡的道：“丟了什麽人，說話！”
　　程達擡頭，壹臉羞愧，“自妳走後，刑部那邊就多次挑釁百騎，咱們針鋒相對，可每每發生紛爭後，朝中都支持刑部，而咱們……”
　　“被呵斥了？被處置了？”
　　賈平安覺得程達真的太膽怯了些。
　　程達點頭。
　　老程的性子真的不適合做壹把手。
　　“隨後妳們就壹步步被壓制了？”
　　“是。”
　　“那也沒什麽。”賈平安沒把這些當回事，“回頭我把場子找回來。”
　　王琦能用什麽招數？就是挑釁，惡心人，挑逗百騎出手，隨後利用在朝堂上的優勢來碾壓百騎，幾次之後，百騎的士氣自然就沒了。
　　但……
　　怎麽都還是壹臉沈痛的模樣？
　　明靜咬牙，“兩月前，西市的外藩商人經常爭執，長安縣請了咱們的人去幫忙，那壹夜潛伏，抓獲了縱火的新羅商人，可刑部的人尾隨其後，說此事乃是他們發現的……說咱們冒功，隨即發生沖突。”
　　程達看了賈平安壹眼，見他面無表情，就有些忐忑，“那壹夜……”
　　包東上前，“那壹夜是下官帶隊去的，發生沖突後，刑部重傷兩人，當時下官也沒放在心上，誰曾想第二日就有內侍來了……隨後楊大樹被帶走。武陽伯，下官無能……”
　　包東跪下，“楊大樹只是打傷壹人，卻把所有罪責攬在了身上。”
　　這是在挑釁刺激百騎，就等著他們來動手。
　　隨後不管有理無理，褚遂良等人出手壓制，李治也不會為了壹個百騎和他們翻臉，於是楊大樹就成了犧牲品。
　　這便是炮灰！
　　“耶耶的麾下不該有炮灰！”賈平安的眼珠子都紅了，“楊大樹呢？”
　　“依舊被關押在刑部大牢中。”
　　賈平安起身，壹腳踹倒包東，罵道：“無能！既然動手，那便把聲勢造大，讓西市之人都知曉此事的根由！百騎是在為了那些商人……若是那壹把火點燃了，西市的商人能有誰幸免？為何不爭取他們的聲援？”
　　這等輿論戰包東他們不懂啊！
　　程達羞愧的道：“是我的錯。”
　　“老程，妳什麽都好，就是太穩。”
　　賈平安緩緩看向那些兄弟，“耶耶回來了，他們的好日子也該結束了。”
　　明靜看著他發紅的眼珠子，有些膽戰心驚，“武陽伯，要不……和陛下說說此事？”
　　“妳可說過了？”
　　明靜點頭。
　　這個女人不錯，至少知道為兄弟們說話。
　　賈平安問道：“可有用？”
　　李治在壹步步的謀劃，從宮中到外朝，壹步步的把權力奪回來。而為了壹個士卒和長孫無忌等人翻臉，那是打草驚蛇，不符合他的利益。
　　明靜搖頭。
　　賈平安目光掃過眾人，“包東，帶上兄弟們，跟著我。”
　　他扶著刀柄，轉身出去。
　　程達覺得不對，“武陽伯，去何處？”
　　“去為兄弟們找回公道！”
　　壹句話就點燃了大家的情緒，程達面色潮紅，猶豫再三，最終跺腳道：“耶耶也去！”
　　明靜霍然發現士氣變了。
　　賈平安回來壹番話，竟然就讓死氣沈沈的百騎翻身了。
　　看看那些兄弟，眼中的頹廢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興奮。
　　我要不要去？
　　明靜邁出壹步後猛地警醒。
　　別人都能去，她唯壹能做的就是去宮中報信。
　　她急匆匆的跟在後面，賈平安回頭見到她，就說道：“明中官妳無需再勸，今日不找回公道，說到天王老子那裏都無用！”
　　我沒勸啊！
　　明靜壹怔，旋即才明白賈平安是在為她開脫。
　　這個賤人！
　　明靜的眼眶紅了。
　　刑部大門外，賈平安帶著人浩浩蕩蕩而來。
　　門子攔路，“武陽伯，還請通稟！”
　　這等時候攔路的都是對頭……賈平安斜睨著他，“通妳娘！”
　　門子羞惱，剛想說話，賈平安劈手壹巴掌就把他抽轉了壹圈。
　　皇城大街上的官吏們不禁聞聲止步。
　　賈平安的喊聲直沖雲霄，“耶耶又回來了，刑部的畜生，可顫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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