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長安

　　“使君，竹片要從這裏穿。”
　　壹個工匠在教授許敬宗竹編，很是認真，因為賈平安說了，若是教不會，回頭就扣工錢。
　　每日壹百文的工錢吶！
　　這工錢傳出去，許使君大方的名氣也有了，只是有人背地裏說老許怕不是傻了。
　　許敬宗的手指頭被削薄的竹片給割破了不少地方，看著到處是傷口的手指頭，他拿起編織了壹半的籮筐就想砸。
　　“咳咳！”
　　改造‘奸臣’總指揮賈平安出現了，“使君，名聲！名聲！”
　　許敬宗把籮筐放下，深吸壹口氣，“老夫要名聲，老夫要名聲！”
　　為了名聲，老許願意吃苦，這讓賈平安很敬佩。他本想陪著老許壹起做，但目前的事兒很多，都是老許丟下的漏洞。
　　“華州各處自行其是，籮筐實在是太多了，不妥，某以為當引導。”
　　“什麽意思？”許敬宗用那書寫奏疏和旨意的白皙雙手，漸漸熟練的在編織籮筐。
　　“華州是壹盤棋，不能各行其是，否則商人怎麽收購？全是籮筐，壹點技術含量也沒有！”
　　“什麽技術含量？”許敬宗擡頭，“那妳說該如何做？”
　　“統壹籌劃，幾個村做壹種，隨時根據外面的需求改變，如此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許敬宗哦了壹聲，“讓廖全陪妳去做。”
　　老許神色平靜，賈平安有些詫異，心想這等後世的統籌規劃妳也不驚訝壹下？看來老許真的是脫胎換骨了。這都是某的功勞啊！
　　想到自己嘔心瀝血的調教老許，賈平安成就感爆棚，決定晚上壹定要讓表兄弄羊排來烤。
　　做些美味的醬料，烤的外焦裏嫩的羊排……不行了，口水。
　　等他走後，許敬宗才嘆道：“這少年，聰慧的讓老夫頭疼，許多時候只能裝傻，否則丟人。”
　　“不許說出去！”許敬宗看了邊上的工匠壹眼。
　　工匠趕緊答應了，許敬宗這才滿意。
　　“咳咳！”
　　門外有人咳嗽，許敬宗擡頭，就見到了壹臉無辜的賈平安：“某回來只是想問問……商人可聯系好了嗎？”
　　“先前的話妳聽到了？”許敬宗不禁老臉壹紅，心想自己明明被賈平安給震住了，卻裝作平靜的模樣，等他走後才驚訝，真的很丟人啊！
　　“沒。”賈平安壹開口就知道錯了。
　　若是沒聽見，他的反應該是反問壹句：什麽話。
　　他轉身就跑，“商人的事，使君抓緊了！”
　　臥槽！
　　許敬宗也反應過來了，罵道：“滾！”
　　羞煞老夫了呀！
　　動起來了，整個華州，上千人在做竹器，壹時間山上挖竹子的，處理竹子的，做竹編的……整個華州都在躁動。
　　就在這個躁動中，幾個小吏飛快的沖進了州衙。
　　“使君！”
　　許敬宗正在編制著壹個籮筐，他覺得自己的心徹底的安靜了下來，眼中只有竹片，腦子裏只有那些縱橫的構造……
　　“何事？”許敬宗覺得自己的心從未這般寧靜過，太安逸了。
　　“使君，那些商人說了，華州的竹編不買！”
　　“某那邊也是壹樣。”
　　“……”
　　死壹般的寂靜。
　　許敬宗擺擺手，眾人見他神色平靜，不禁暗贊使君大氣。
　　等人都出去了，許敬宗猛地壹砸，手中的茶杯就落地粉碎。
　　“兩萬貫吶！兩萬貫吶！”
　　老許慌得壹批，罵道：“那些賤狗奴，這是有預謀的！長孫無忌，妳這條老狗，老夫要弄死妳！”
　　正在各處協調竹編產業的賈平安回來了。
　　“有人出手，不許商人收購華州的竹編，平安，完了！咱們完了！”許敬宗拍打著桌子，“定然是關隴的那群畜生，此事要抓緊，要不……讓各處的竹編都停下來？不妥！”
　　“為官者最忌朝令夕改，若是如此，老夫的威信蕩然無存，名聲也沒了。名聲啊！”
　　許敬宗就像是壹頭困獸般的在室內遊走，壹說到名聲，他那臉上的掙紮表情讓人不禁想笑。
　　“兩萬貫吶！難道全給花光？那老夫壹家子住哪去？難道就在坊中尋個破茅屋住下？”
　　“老夫為何這般耿直呢？”許敬宗很痛苦，等看到賈平安在邊上很是悠閑的喝茶時，就怒道：“妳竟然在幸災樂禍？”
　　“使君，某不是這等人。”賈平安正色道：“某行事正直，感同身受。”
　　許敬宗狐疑的看著他，“老夫怎麽覺著妳渾身上下都透著壹股子狡猾的勁頭呢？”
　　老許多年為官，不說多的，這等看人的眼光不會差。
　　所以賈平安心中壹個咯噔，覺得是不是哪裏暴露了自己‘正直’的人設，就打個哈哈道：“這是聰慧。使君，聰慧和狡猾可沒關系。”
　　許敬宗沒精神糾結這個，他眼睛都紅了，“兩萬貫吶！若是沒了，老夫有何面目回家見人？”
　　這廝壹邊說，壹邊瞥著賈平安，可賈平安喝茶依舊。
　　調教壹個奸臣是很難的，賈平安覺得自己心力交瘁，沒有兩個美人來捶肩就起不來的那種。
　　“小賈……”許敬宗見自己賣慘半晌，賈平安依舊無動於衷，不禁恨得牙癢癢，心中已經把賈平安罵成了豬頭。但事情要解決啊！
　　“平安！”老許的眼中已經多了殺氣。
　　好了，擺譜到此為止。
　　賈平安放下茶杯，看了老許壹眼，覺得他的耐心已經比原先好多了，不禁暗自欣慰，但旋即就覺得不對勁。
　　耐心好多了，難道我是想把老許改造成烏龜？
　　罪過罪過！
　　“商人逐利，他們竟然不來，定然是有人施壓，不消說，那些都是使君的對頭。”
　　這個是必須要厘淸的概念，許敬宗點點頭，承認是自己的鍋。
　　這個承認的速度很快呀！
　　賈平安又多了些欣慰，“他們以為阻攔了商人，就能讓華州的竹器無處可賣，可他們想錯了！”
　　許敬宗目光炯炯，就差喊壹聲小祖宗了，“快說！”
　　“首先得造勢。”賈平安想到了余文那人，他覺得此人有些不對勁，向老許靠攏的太快了，“那些人既然為難使君，為難華州，那咱們就得讓人知曉使君的忠心耿耿。如何做？明著來不行，那咱們就喊……”
　　“喊？”許敬宗壹臉懷疑。
　　“對，就是喊，每日早上，使君讓余文帶著他們喊話，剩下的事，交給某了。”賈平安的眼中閃爍著惡趣味……不，是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好！”
　　許敬宗見賈平安願意大包大攬，就答應了。至於余文，那廝最近有些舔狗的跡象，老許正好考驗壹番。
　　於是第二天早上，州衙的外面站在壹群官吏，為首的就是余文。
　　“我等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
　　羞恥啊！
　　余文想死的心都有了。
　　百姓路過都要停留壹會兒看熱鬧，有人嘀咕道：“怕不是有病吧。”
　　“就是有病。”
　　“……”
　　這些話讓余文心中難受，可更難受的是，老許讓他主動承認，喊話是他自己的主意，這個就很膈應了。
　　新任司馬竟然是陛下的舔狗，這個……
　　余文咬牙答應了，心中全是忍辱負重的人物，比如說胯下之辱的韓信……
　　他帶著人在喊，不經意間就看到了人群中壹張熟悉的面孔。
　　這不是專門和自己聯系的信使嗎？
　　信使此刻壹臉的懵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壹切。
　　余文竟然帶著人向陛下表忠心？
　　余文想借勢，可這裏眾目睽睽。他悲憤莫名，想咆哮，可最後喊出來的卻是：“我等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就在此時，賈平安帶著劉架尋到了廖全。
　　“去長安？”廖全不禁愕然。
　　這年頭妳若是想遠行，必須要由村裏的村正向縣裏提出申請，多少人，帶有什麽東西，可有大牲口等等，都會記錄下來。縣裏審核無誤後，送交州裏批準。
　　那些什麽興致壹起，就騎著馬出門撒歡的事兒是不可能的，至少在這個時代不可能。
　　若是不申請就出門，各處的關卡會直接拿下妳，隨後拷打訊問來歷，最後就是該怎麽判就怎麽判……
　　妳說哥有武功，能橫行。
　　不好意思，這裏是大唐，各地都有折沖府，折沖府的府兵壹旦出動，妳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趴著。
　　“對。”賈平安說道：“沒商人來采買竹器，那咱們就自己賣。”
　　呃！
　　這個想法就像是壹道閃電從許敬宗的身體裏路過，讓他渾身顫栗了壹下。
　　“啥？自己賣？”許敬宗只覺得腦子瓦特了，“老夫怎地就沒想到呢？蠢啊！”
　　廖全站在下面，壹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的老大，覺得他憔悴了。
　　老夫怎麽又說實話了呢？
　　許敬宗很是尷尬，然後板著臉道：“只是那麽多竹器，怎麽賣得了？聊勝於無罷了。還有，他讓誰去？”
　　“劉架。”
　　“兩人！”許敬宗頷首，“他是掃把星，若是去長安，必然會引發關註，告訴他，不得在長安城中遊蕩，只可在東西市和住所……可懂？”
　　廖全點頭，“下官陪著他們壹起去。”
　　許敬宗見他知機，不禁贊道：“果然還是妳最貼心，此行……若是能賣出五成就是大功，剩下的五成，老夫兜底。”
　　他痛苦的握緊雙拳，面色卻依舊從容，讓廖全不禁暗贊不已。
　　州衙親自出手弄通關文牒，也就是過所，那速度快的嚇人。
　　第二日，賈平安、廖全、劉架，外加幾個鄉村代表就出發了。
　　幾天後，賈平安就看到了長安城。
　　宏大！
　　他只是看了壹眼那寬敞的不像話的筆直街道後，就傻眼了。
　　這……壹百多米的街道寬度，這是街道？是廣場吧？
　　“這就是長安？”賈平安只覺得心跳加速，壹種見證歷史的熱血澎湃讓他面紅耳赤。
　　“是。”廖全自豪的道：“這便是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