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痛徹心扉

　　“怎地又安靜了？”
　　剛打開大門斜對面就安靜了，堪稱是鴉雀無聲。
　　陳公看看馬公，“這是……”
　　大夥兒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有好處想讓我安靜那是不可能的。
　　“興許剛才是喧鬧吧，如今賈平安該做決斷了。”
　　……
　　剛被賈平安連番手段弄的興奮不已、差點腦溢血的商人們安靜了下來。
　　還有什麽手段？
　　降價是不可能了。
　　眾人冥思苦想，卻想不到。
　　壹群棒槌！
　　賈平安微笑道：“生意該如何做，賈某不想去琢磨，為何？因為賈某只是想了幾個主意就橫掃了茶葉和酒水的市場，家中的娘子頗為不滿，連日發牢騷說家中再也騰不出地方裝錢了。
　　這話……
　　換做是旁人，這些商人就能噴他壹臉唾沫星子，再飽以老拳。
　　叫妳吹牛筆！
　　但這是賈平安。
　　只是想想，眾人就不禁想到了賈家找不到地方裝錢的場景。
　　各種羨慕啊！
　　“太有錢了怎麽辦？”
　　賈平安認真的道：“有人永不知足，貪婪如饕餮。但賈氏不會如此。”
　　他喝了壹杯酒，隨即說道：“我不喜歡錢。”
　　這壹刻他覺得自己遍體都是光環。
　　“留下太多錢財給兒孫並非是好事，兒孫有出息還好，可這等財富對於他們而言就是老天賜予的，不勞而獲……”
　　這並非是危言聳聽。
　　所以後世才出現了職業經理人，甚至是職業經理人團隊。
　　“所以賈氏的目標不是把所有的紅利都攫取在手，而是攜手與合作夥伴們壹起掙錢，壹起做生意……”
　　賈平安看到了那些茫然或是欽佩的目光。
　　我忽悠人的水準又提高了。
　　賈平安微笑道：“如何與夥伴共同分享賈氏的紅利，我冥思苦想了許久，想到了壹個法子。”
　　他拍拍手。
　　壹個少女走了進來。
　　這個少女抱著壹個木牌匾，裊裊婷婷的走了過來。
　　木牌匾上蒙著綢布，商人們詫異之余，恨不能壹雙眼能發射火焰，把綢布給燒個幹凈。
　　“生意如何做，我說過沒怎麽去想。”
　　賈平安這話說的底氣十足，“可如何與夥伴們分享紅利，如何能讓賈氏和諸位商家長久合作。數十年，乃至於數百年的合作……這個問題讓我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壹個法子。”
　　眾人被吊起了胃口，隨著賈平安起身紛紛擡頭，就像是壹群企鵝。
　　賈平安把牌匾接過來，放置在案幾上。
　　“以前誰都能來賈氏進貨，賈氏從不拒絕，甚至域外的商人也是如此。”
　　有人心跳加速……這是要搞大動作了！定然是！
　　呼吸聲漸漸急促，賈平安都聽到了。
　　他莞爾壹笑，“淡定！”
　　“以後不會這樣了。”賈平安覺得自己以往忽略了壹些問題，但更多是故意的，“從今日起，除去和賈氏簽訂契約的商家之外，賈氏不再對外批發，也就是說，整個大唐能大批拿貨的，必須和賈氏簽訂契約，而這個契約非同小可……”
　　他微微壹笑，“今日在場的諸位都能簽訂這份契約，此後除非有重大變動，否則賈氏只會根據大唐疆土人口的變化做調整，保證這份契約的珍惜性。”
　　壹個個商人的臉都紅的發光。
　　“對，就是獨家代理權。”
　　賈平安覺得自己就像是壹個挖坑的，把這群商人埋在了賈氏的大坑裏。
　　“大唐的疆域廣大，每壹道最多設置兩個代理商，晚些會有人和妳等協調……”
　　他看到了震驚！
　　這年頭誰特娘的玩過這等銷售體系？
　　賈氏！
　　壹群自詡精明的商人被震得外焦裏嫩。
　　“代理商是做什麽的？”賈師傅小課堂開課了，“壹道兩個代理商，妳等就是總代理，可下面的州縣不能全數都做了吧？如此妳等可以自行在下面的州縣尋找合作夥伴，讓他們成為低壹級的經銷商。”
　　天才般的創意！
　　此刻所有商人都肅然起敬。
　　“賈郡公就是經商天才！”
　　再無人認為賈平安只是學識高妙，發明了炒茶和高度酒才發的財。
　　若是他願意，就能成為大唐首富。
　　“每壹家代理商賈氏都會發給壹個證明。”
　　賈平安把綢布拿開，立起了木牌匾。
　　——賈氏實業！
　　“以後許多人都會知曉，持有這個木牌匾的商家才是正宗賈氏的合作夥伴，他們出售的賈氏貨物才是貨真價實的！”
　　這個值多少錢？
　　無價！
　　這是壹波悄無聲息的銷售推廣！
　　“茶葉，酒水賈氏最好。”
　　賈平安看著眾人，“可還有問題？”
　　壹個商人起身，“從此後，但凡賈氏有話，楊家照做。”
　　“李家照做！”
　　“陳家照做！”
　　“……”
　　賈平安頷首，“賈氏從不辜負夥伴的友誼，晚些準備酒菜，紀成南。”
　　“郎君。”
　　紀成南已經徹底的被征服了，很是恭謹。
　　“晚些商議各道的代理商，要公平公正，若是不行就抓鬮來決斷。壹切弄完了，妳好生陪這些夥伴們吃喝。”
　　“是！”
　　長安飲食界的大佬紀成南此刻就像是見到師長的小學生。
　　所有人都微微欠身。
　　大唐的道只是個地理劃分的單位，並不是行政單位。
　　就像是後世的什麽西北，東北，西南，東南這等概念。
　　賈平安隨即出門。
　　悶！
　　賈平安壹出來就覺得渾身清爽。
　　斜對面壹群商人正眼巴巴的看著這邊。
　　“賈平安出來了。”
　　“關門！”
　　眾人趕緊回去，裝作是正常的模樣吃喝。
　　這些人的背後都不簡單，權貴，豪族……此刻他們的目的都壹個樣，想看到賈平安低頭。
　　“晚些賈平安來了記得莫要急切，要矜持。”
　　陳公叮囑道：“不要丟了咱們背後家族的臉面！”
　　眾人轟然應諾，隨即端坐好。
　　“飲酒！”
　　馬公連聲音都變得端莊了起來。
　　眾人舉杯。
　　樓上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破壞了嚴肅的氣氛。
　　陳公冷著臉，剛想呵斥，就聽下樓梯的腳步聲密集傳來。
　　在樓上觀察斜對面的壹個隨從沖了下來，壹跤摔在了樓梯臺階上，順著翻滾了下來。
　　他暈乎乎的躺在下面，喊道：“賈平安走了，他走了！”
　　眾人壹驚，陳公強笑道：“他不能吧，賈氏那些茶坊和酒坊每日產出那麽多貨物，咱們的人去看過，據聞早就堆積如山了，他賈平安難道就能舍得？”
　　壹個商人忍不住起身，“我去看看。”
　　“同去同去！”
　　“開門！”
　　大門第二次被打開。
　　眾人魚貫而出。
　　隨即看向左側。
　　壹群商人正走出了長安食堂的大門，對賈平安拱手相送，那態度讓人聯想到了掌櫃和夥計。
　　賈平安在馬背上微微頷首，看到了陳公等人後，他輕蔑壹笑，“撒比！”
　　賈平安隨即吩咐道：“把消息傳出去。”
　　我要讓那些人痛徹心扉！
　　……
　　高陽正在家中聽取各位管事的匯報。
　　李朔假模假式的在邊上陪同出席。
　　“今年田裏的產出依舊不錯，去歲的陳糧……”
　　高陽隨口吩咐道：“都放低價錢賣掉。”
　　管事納悶，“可以繼續屯著。”
　　“自家吃飽了，還得兼顧天下。”
　　小賈當初就說過，為富不仁的事兒咱們不能幹！
　　既然不差錢，那就讓些好處給百姓又如何？
　　錢二幹咳壹聲，“照做就是了。對了公主，那些商人說要讓賈氏的生意無人問津……”
　　賈氏的茶葉生意中有高陽和新城的股子，時至今日那些股子每年的分紅不菲，堪稱是壹筆巨款。
　　“小賈會應對。”
　　高陽依舊盲目的信任賈平安。
　　錢二幹笑道：“那些人……多是士族權貴。”
　　他們要聯手封殺賈氏的生意，回頭公主府每年的收益就會少壹大截。
　　高陽皺眉，“士族權貴又能如何，哪日我便抽壹個士族看看。”。
　　這是公主的基操，勿驚！
　　眾管事神態自若。
　　匯報到了大半時，有人在門外求見。
　　“鬼鬼祟祟的，進來。”
　　來人進來，說道：“公主，外面好些人在說，賈郡公先前和壹群商人議事，茶葉讓利三成，酒水讓利兩成，今日去的商人將會獨占賈氏貨物的出售權，每道最多兩名叫做什麽代理商的，那些商人可以自行在下面的州縣發展自己的經銷商……”
　　壹番話說完，眾人滿頭霧水。
　　“這是……”管商業的管事最先反應過來，“公主，從此這些商人就牢牢的綁在了賈氏的身上，壹損俱損，壹榮俱榮，這等手段……堪稱是絕妙啊！”
　　“不攻自破了！”
　　管事歡喜的撫掌笑道：“看似降價兩三成，可這些商人將會發狂般的為賈氏的貨物尋找客人，這每年的銷量怕是要嚇死人了，看似少，實則賺的更多。”
　　小賈果然厲害，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高陽壹聽就暗爽不已，淡淡的道：“慌什麽？有小賈在呢！”
　　錢二後怕的道：“當初那些權貴士族氣勢洶洶的，那些商人就是有他們撐腰才能這般囂張跋扈，換個人早就頂不住了，郎君卻反手手段頻出，讓人驚嘆不已！”
　　原來阿耶竟然這般厲害？
　　李朔的眼中多了些崇拜之色。
　　……
　　長安食堂的壹個夥計就站在門外說著賈平安剛做的事兒。
　　“郎君說了，酒水降價兩成，茶葉三成……”
　　陳公捂著胸口，面色慘白，“他……他不想掙錢了？不能！不能！”
　　壹個商人恍然大悟，“賈平安敢降價如此之多，唯有壹種可能，茶葉和酒水的利太多了。”
　　“是啊！唯有多到讓賈平安無所謂的境地，他才敢這般降價。”
　　“咱們都算錯了賈氏的生意！”
　　完蛋！
　　“若是他降價三成，那咱們的茶葉如何能比？”
　　“咱們的茶葉沒賈氏的好，那些人願意買就是因為便宜，如今賈平安主動降價……咱們的還如何賣？”
　　壹群人如喪考妣！
　　馬公冷著臉道：“去脅迫那些商人，讓他們丟開賈氏，讓賈平安無人幫襯！”
　　陳公點頭，“為今之計只有如此了，那些人定然不舍，咱們就兩面著手，其壹威脅，其二利誘……罷了，利誘無用，賈平安能給的更多，告訴他們……”
　　陳公的眼中全是猙獰，“若是不肯，小心倒黴！”
　　“此次出的全是新酒和新茶，全新的酒水和茶葉，堪稱是美酒名茶，比以往的好了不只是壹星半點！”
　　馬公只覺得有誰拍了自己的腦袋壹巴掌，耳朵嗡嗡作響，嘶聲道：“全新的茶葉和酒水？”
　　“免費品嘗了啊！”
　　幾個夥計弄了個案幾出來，擺著些小杯子，裝著茶水和酒水。
　　壹個商人擠進去，眾人眼巴巴的看著他。
　　晚些他出來了，只需看看那張絕望的臉，眾人的心就壹直在往下滑。
　　“如何？”
　　總是有人不死心，商人擡頭，絕望的道：“若說咱們的酒水是村姑，那賈氏此次推出來的酒水就是絕世美人……”
　　眾人的心壹直往下落。
　　“茶水呢？”
　　商人搖頭，“絕妙！”
　　“哦……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壹個商人罵道：“都是妳等的蠱惑，否則耶耶如何會拒絕了賈氏！甘妮娘！”
　　另壹個商人罵道：“耶耶不跟了，這就去賈氏拿貨。”
　　“妳不怕賈氏的人譏諷妳？”
　　“只要能掙錢，別說是譏諷，讓我跪地叫阿耶也沒問題！”
　　這時壹個喝的醺醺然的商人從裏面出來，看到陳公等人不禁就笑了，得意洋洋的道：“從今日起，除去我等之外，賈氏不再出貨給商人，哈哈哈哈！”
　　那幾個反悔的商人面如死灰。
　　壹個商人喃喃的道：“他降價，再專賣，如此那些商人將會成為賈氏的擁躉，此後賈平安想在生意上弄什麽，這些人就是他最忠誠的盟友……他不但把錢掙了，順帶還拉了壹批盟友，而我們……”
　　他看看失魂落魄的眾人，“剛才我等得意洋洋，壹心等著賈平安主動上門來低頭，如今他揚長而去，我等卻失魂落魄。從壹開始我們就錯了……生意的歸生意，官場的歸官場，如今官場上的謀劃失敗，生意也壹敗塗地，我們得到了什麽？為何會變成這樣？”
　　“皆因那些人在官場上失敗了，於是就想從生意場上來打擊賈平安。”
　　“如今呢？”
　　“我願意低頭。”商人堅定的道：“只要賈郡公願意繼續合作，我願意低頭。”
　　……
　　賈平安回到家中準備去釣魚，卻看到了王勃。
　　王勃很是嚴肅的站在前方，行禮後說道：“我想了許久，賈家的生意最好的脫困法子就是請了皇室摻和進來。”
　　賈平安笑了笑，“法子不錯，但局限性太大，妳只想到了避禍，卻沒想過反擊，這是思維方式不對。”
　　怎麽不對了？
　　王勃納悶。
　　“賈郡公！”
　　“賈郡公！”
　　賈平安進去沒多久就有人求見。
　　王勃剛好在，就陪著杜賀見客。
　　門開，壹個商人站在外面，壹臉諂笑：“賈郡公可在……罷了，我也沒這個臉面見他老人家，就是想問問……不，還請轉告賈郡公，韓家願意從賈氏進貨，價錢好說，好說……都好說啊！”
　　王勃楞住了。
　　“賈郡公可在？”
　　來的人越來越多。
　　杜賀納悶，“這些人……不就是往日從賈家進貨的那批商人嗎？”
　　徐小魚過來了，笑的格外的得意，“這些人跟著鬧騰，和咱們家翻臉了，如今反悔再來求……呵呵！”
　　“這樣？”
　　杜賀壹聽就來勁了，矜持的道：“郎君忙著呢！諸位哪來哪去吧。”
　　說著他就準備關門。
　　壹只手突兀的伸進來，隨即攤開，壹錠銀子就在手心中。
　　銀子？
　　杜賀的眼中多了異彩。
　　原先他為官時就是因為貪汙受賄栽了，此刻看到這熟悉的壹幕，不禁……
　　“把妳的臭錢收回去！”
　　杜賀義正辭嚴的道：“杜某不是那等人，妳看錯人了！”
　　徐小魚和王勃都用欽佩的目光看著他。
　　“管家妳果然是清廉。”
　　我的心……好痛！
　　杜賀覺得自己丟掉了什麽很珍貴的東西，心痛如絞。
　　“趕緊去稟告郎君。”
　　……
　　“阿耶，我幫妳踩！”
　　兜兜還想給賈平安踩背。
　　賈平安色變，“阿耶已經好了，不必踩了。”
　　小孩子沒輕重，不小心就能把他的腰給踩壞了。
　　兜兜不滿的道：“阿耶妳怎麽能好了呢？”
　　呵！
　　衛無雙擡頭，無聲的道：“黑心的！”
　　蘇荷幹笑道：“兜兜不得無禮。”
　　衛無雙和蘇荷正在整理賬本。
　　“這幾日生意幾乎斷了，積壓了不少貨物，如今夫君重新尋到了願意合作的商人，那就要趕緊發賣……別的不說，茶葉不能積壓太多了……”
　　衛無雙凝神想了想，“夫君，原先和咱們家合作的那些商人的背後多有權貴，乃至於有士族……摒棄了他們，他們會不會惱火，給咱們家的生意下絆子？”
　　“妳想多了。”賈平安拿著賬本隨意翻著，“妳小看了那些商人的力量，他們壹旦攜起手來誰都不怕，而采取代理商制度就是讓他們攜手。”
　　他擡頭，“當有十成的利潤時，他們敢於出售絞死自己的繩子！至於那些商人，我敢打賭此刻他們正在後悔不叠，為失去了賈氏這個商業夥伴痛徹心扉……”
　　衛無雙和蘇荷相對壹視，覺得賈平安有些輕敵了。
　　三花急匆匆的進來，“郎君，來了好些商人，說是願意從賈家進貨……”
　　衛無雙：“……”
　　蘇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