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掃把星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天空很藍,連壹片雲彩都沒有。 賈平安記得自己正在市圖書館裏查找唐宋資料,眼前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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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4章 父與子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4

  宮中。
  “陛下,有人彈劾皇後。”
  王忠良小心翼翼的把奏疏送上。
  “為何彈劾?”
  皇帝平靜問道。
  王忠良看了壹眼奏疏,“說是皇後專權,如今太子年已十六,監國不在話下,皇後卻不肯相讓,這是牝雞司晨……”
  皇帝默然。
  王忠良拿起另壹份奏疏,“這份奏疏也是彈劾皇後的,說皇後想獨攬大權。”
  “還有這份,說皇後想篡位。”王忠良笑了起來。
  妳彈劾什麽不好,彈劾皇後想篡位,這是瘋了?
  壹個女人她篡什麽位?
  妳這不是胡謅嗎?
  陛下,妳的這位支持者有些失心瘋了。
  “這壹份是誇贊皇後監國井井有條,處置政事滴水不漏……”
  “這壹份也是支持皇後的。”
  “這壹份也是……”
  皇帝冷笑道:“黨羽眾多。”
  ……
  “不少人彈劾皇後,說牝雞司晨,還有人說皇後預謀篡位。”
  邵鵬覺得這事兒真的很無稽。
  “皇帝的人。”
  武後淡淡的道:“他想動手。”
  那雙鳳目驟然淩厲,只是看了邵鵬壹眼,邵鵬就覺得渾身如針刺般的刺痛。
  “接著來!”
  奏疏隨即湧入。
  門下和中書已經麻木了。
  “是彈劾皇後的奏疏。”
  “過!”
  “這是支持皇後的奏疏。”
  “過!”
  值房裏傳來了幽幽的聲音。
  “這等爭鬥,我等沾不得,得離遠些,否則死了都沒人管。”
  另壹個聲音說道:“奏疏代表著勢力,誰的奏疏多,誰的勢力就最強。”
  宮中。
  “陛下,奏疏。”
  王忠良口幹舌燥的站在那裏,看了自己經常跪的地方壹眼。
  他從未如此渴望跪在那裏,如此就能換壹個人來念這些讓人心悸的奏疏。
  帝後發力了。
  在僵持了兩年多的時間後,帝後齊齊發力。
  皇帝勝,朝堂將會按照他的意願來調整。
  皇後勝,在皇帝不能視事期間,她將會成為無冕之皇!
  這還是壹次決戰。
  大部分臣子沒站隊,但他們知曉沒站隊就意味著當帝後其中壹人勝出後,他們不會得到獎勵。
  什麽騎墻派在大戰之後能獲得最大的好處,那是忽悠人的。能站在這等高度和對手進行壹場不見血的廝殺,那等人在勝利後的第壹件事是嘉獎自己壹系的人馬,而不是所謂的騎墻派。
  那等覺得騎墻派能漁翁取利的觀念有些奇葩,把雙方的主事人都當成了撒比。
  大戰起時,最容易被炮灰的就是騎墻派。還想分潤果實……妳想多了。
  “這是支持陛下的。”
  “這是支持皇後的……”
  “……”
  ……
  李朔和好友鐘芳壹起出了城。
  “靈湖在何處?”
  鐘芳不知曉這個地方。
  “不遠了。”
  李朔出城前問過人。
  “繞過前面這段路,看看,精致不錯。”
  雪下了數日,前方看著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路邊的林子大多覆蓋了白雪,但依舊有不少枝葉露在外面。
  官道上的積雪因為行人和大車頻繁的緣故,大多融化了,和泥土融合在壹起,看著就像是壹個爛泥塘。
  在這樣的道路上,但凡馬速快壹些,人馬都會變成泥人。
  “李朔,下次可能讓我上場?”
  鐘芳也是個瘋狂的馬毬愛好者,但水平也就那樣。
  “不好。”李朔拒絕。
  “妳可是怕輸?我上去壹會兒就足夠了。”
  就像是後世的業余球員想登上職業賽場壹樣,哪怕只有壹分鐘的時間。但教練萬萬不可能為了妳去浪費壹個換人名額,外加因為妳登場後帶來的莫測後果。
  “我不怕輸,是怕妳會出岔子。”
  李朔解釋道:“球隊裏有許多變化,妳若是不知曉,上去就如同無頭蒼蠅,弄不好會被撞。”
  陣型變化間,壹個豬隊友在那裏無所適從……
  只需想想就讓人頭痛。
  鐘芳很是遺憾,但卻發現了另壹個有趣的點,“妳那是兵法?”
  李朔想了想,“算是吧。”
  “定然是國公教的。”鐘芳看來也是賈平安的粉絲,“祿東贊氣勢洶洶沖下山來,以為自己所向無敵,卻被趙國公壹戰擊敗……”
  李朔嗯了壹聲。
  他是私生子,這壹點從五歲時他就很清楚。
  那壹次他跟著母親出去赴宴,有人在背後惡毒地說道:“看,這就是公主和賈平安的私生子,還掛了個皇室的名頭,欲蓋彌彰。”
  母親為此抽了那個貴婦,卻沒有否認此事。
  私生子是什麽?
  他問了母親,母親說私生子是父親不認賬的孩子,妳阿耶可曾不認賬?
  父親是認賬的,經常會來公主府,每次來都會給他帶些玩的,吃的,笑的很是和氣。但李朔總覺得和氣下面是內疚。
  阿耶也知曉這樣不對吧。
  他聽母親說過,若是沒有父親,那麽也不會有他。
  這不是從生物的角度來闡述男女生孩子的關系,而是從感情的角度。
  母親脾氣不好,李朔小時候不時能聽到母親打人的消息,都是用小皮鞭。但每次父親來了之後,母親總是會變成另壹個人,柔情萬千。
  這便是情義吧。
  李朔知曉這些,但他卻對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耿耿於懷。許多時候他寧可對自己的身份保持沈默,也不肯提及自己的父親。
  高陽對他的倔強只是壹笑,賈平安會尋他說話,說些自己小時候的事兒,在華州時的趣事。還說些對他未來的展望……
  但他還是喜歡不起來。
  他總是覺得父親和自己隔得很遠。
  特別是每天吃飯時,看著另壹側大多時候空空的案幾,他就覺得這個家缺少些什麽。
  那種感覺讓他憤怒。
  父親給了他壹支馬毬隊,他覺著這是壹種補償。但他討厭補償這種姿態。
  所以他不遺余力的去贏,馬毬隊橫掃長安的同時,他覺得自己得罪了無數人。
  我就要得罪人,得罪這個世界。
  他執拗的覺得這樣才能報復父親。
  但在許多時候賈平安會帶給他許多溫暖,就像是壹座大山般的安穩。
  在這兩種不同的感覺之下,李朔左右為難。
  “這天氣還有人出行,這是從哪邊來的?”
  鐘芳詫異的道。
  李朔擡頭,前方十余騎正在緩緩而來。
  這種天氣除非是必須,否則很少有人出遠門。
  “他們不是出遠門。”李朔笑道。
  鐘芳問道:“妳如何知曉的?”
  “出遠門的話,這馬此刻定然疲憊,而且這些人的身上並未穿著大氅……”
  這種天氣下出遠門必須有大氅,否則壹場寒風就能送命。
  鐘芳贊道:“難怪妳能學了趙國公的兵法,這便是虎父無犬子吧。”
  李朔沒說話。
  那十余騎帶著橫刀,微微垂首。
  相距數十步時,壹人擡眸。
  那眼中全是猙獰。
  “郡王後退!”
  身後的護衛厲喝道:“是賊人!”
  嗆啷!
  拔刀聲不絕於耳。
  十余賊人獰笑著沖殺了過來。
  數十步的距離,對於戰馬來說不過是轉瞬罷了。
  六個侍衛沖了上去。
  “郡王,回城!”
  壹個護衛喊道。
  李朔和鐘芳策馬掉頭就跑。
  “快跑!”
  鐘芳喊道:“定然是攔路搶劫的賊人……”
  李朔面色微變,“不是。”
  “為何?”
  “賊人會劫掠車隊,不會劫掠出城賞雪的遊人,劃不來!”
  城外沒店鋪,出城玩耍誰會帶著巨款?
  “啊!”
  鐘定聽到了慘叫,回頭看去,喜道:“殺了壹個賊人!”
  “啊!”
  慘叫聲傳來,鐘定不吭聲了。
  “誰?”李朔有些心慌。
  鐘定還是不說話。
  李朔知道了。
  身後慘叫聲不絕於耳。
  有賊人的,有護衛的。
  “他們追來了。”
  兩個賊人撇開了護衛,壹路追殺。
  “快跑呀!”
  鐘芳高呼。
  李朔回首,見賊人越追越近,不禁絕望了。
  但他想起了壹件事……
  那是他十歲生日的當天,賈平安來給他慶賀,卻沒帶禮物。吃完飯後,父子二人在壹起談話。
  賈平安說了自己當初的境遇,最後總結道:“我這壹生,前半截堪稱是苦不堪言,無數次都想過這樣活著作甚?不如死了更爽快。”
  是啊!
  聽了賈平安早年的境遇後,李朔也覺得堪稱是生不如死。
  掃把星的名頭頂著,村裏把他當做是禍害,差點把他活埋了。
  “後來我進了長安城,許多人都覺著我必死無疑,我也想著如此。可就在那些僧人念誦經文時,我突然想起來了……我還沒好好看過長安城,我還沒成親生子,我還得告訴自己的孩子,要努力去活著……從那壹刻開始,我就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這壹切告訴我,而我現在轉述給妳,我的孩子。”
  父親在那壹刻是很嚴肅的。
  “當妳覺著生活苦不堪言,當妳覺著自己岌岌可危,下壹刻就要絕望時,別放棄,永不言棄。沖出這壹片烏雲之下,妳將會看到藍天!”
  李朔摸出了短刀,“和他們拼了!”
  鐘芳錯愕的道:“我們打不過他們。”
  “打不過也要打!”
  李朔紅著眼睛,他想到了許多……
  是啊!
  我還有許多無法舍棄的事物。
  我要活著!
  身後追兵不斷逼近。
  “李朔!”
  鐘芳突然尖叫。
  李朔下意識的前趴在馬背上。
  橫刀從他的脊背上方掠過。
  李朔咬牙揮刀。
  短刀理所當然的落空了。
  賊人有壹雙很大的眼睛,胡須稀疏,全是狂喜之色。
  他甚至如同貓戲老鼠般的用了壹個鐵板橋來避開這壹刀。
  “活擒他!”
  同伴喊道。
  李朔心中絕望,但依舊在摧動馬兒疾馳。
  賊人猛地坐起來,得意的道:“看耶耶的……”
  馬蹄聲就在前方傳來。
  “救命!”
  鐘定高呼,然後後悔,“他們定然不敢來,李朔快跑。”
  見到賊人誰敢往上湊?
  阿娘!
  李朔的腦海裏浮現了那個脾氣不好的女人的臉,接著莫名其妙的出現了賈平安的臉。
  妳教我永不絕望,妳教我永不氣餒,可現在妳在哪?
  前方十余騎突然隱入眼簾。
  為首的男子擡頭。
  李朔身體壹震。
  “阿耶!”
  賈平安惶然喊道:“別怕!”
  這是李朔第壹次見到父親這般惶然。
  他回頭看了壹眼。
  賊人面色劇變,高舉橫刀。
  這是想壹刀砍死我嗎?
  李朔心中壹冷。
  我要死了!
  他閉上眼睛。
  接著聽到了什麽東西破空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看到父親正在張弓搭箭。他回頭看去,看到壹支箭矢插在了賊人的鼻孔下面,也就是人中那裏。作為壹名有箭術天賦的人,他知曉這壹箭射進去了三成。
  三成足矣!
  賊人眼神茫然,隨即落馬。
  戰馬長嘶聲中,另壹個賊人策馬準備掉頭。
  壹支箭矢破空而來,從他的脊背穿入。
  馬蹄聲如雷,李朔還在回頭觀看,就聽身側父親急切地問道:“可曾受傷?”
  原來他是這般在乎我嗎?
  李朔搖頭,但眼眶卻紅了。
  賈平安摸摸他的頭頂,“好孩子,很勇敢,接下來阿耶讓妳看看什麽是殺敵!”
  賈平安策馬沖了過去。
  前方僅存的兩個護衛正在和六七個賊人廝殺。
  眼看著岌岌可危。
  可賈平安就這麽壹騎而往。
  鐘芳興奮的道:“李朔,是國公!”
  長安許多人遙想過賈平安指揮若定的場景,但從不知曉賈平安殺敵時是什麽模樣。
  徐小魚和王老二策馬過來,其他人散開警戒。
  這是在偷懶?可國公的安全呢?鐘芳問道:“國公為何不讓妳等殺賊?”
  王老二說道:“誰敢傷了山林中的虎崽子,猛虎會親自追殺那些兇獸,讓虎崽子知曉自己乃是百獸之王!”
  猛將常常被比喻為兇獸,而猛虎就是最好的比喻。
  父親這是要讓我看看如何對付對手的嗎?李朔心中壹震。
  徐小魚笑道:“郎君怒了,妳看,郎君竟然罕見的不用弓箭……”
  李朔看到父親沖到了前方,賊人歡喜,接著畏懼。
  刀光閃爍,賊人不斷落馬。
  竟然沒有誰能當得壹合之敵。
  阿耶這是為了我而憤怒嗎?
  李朔覺得心中的某些空缺被彌補上了。
  “國公聽聞郡王出城,擔心有賊人襲擊,就帶著我等趕來。”
  王老二當然知曉這對父子之間的心結。
  李朔默然。
  賈平安的加入讓那兩個侍衛狂喜。
  “別動手!”
  賈平安卻阻止了他們,接著換了刀背。
  兩騎被刀背砍落馬下。
  “拿下!”
  賈平安策馬回來。
  他近前看著李朔,問道:“怕不怕?”
  李朔搖頭,“不怕!”
  “哈哈哈哈!”
  賈平安不禁大笑。
  “好,果然是我的兒子!”
  左側有人高喊,“國公,百余騎!”
  賈平安沒管,依舊看著李朔,“人壹輩子會遇到許多對手,恐懼無濟於事,躲避也無濟於事,最好的法子便是強大自己。”
  “要好好讀書。”李朔說道。
  “對。”賈平安笑道:“還得好生操練,把自己的性命捏在自己的手中最安全。”
  李朔說道:“我以後還要保護阿娘!”
  “有誌氣的小子!”
  賈平安說道:“妳阿娘自然有我來保護,妳要做的便是保護好自己,現在讓阿耶教妳何為兵法!”
  李朔不解。
  賈平安再揉揉他的頭頂,策馬掉頭,“老二和小魚保護他們,其他人,跟我來!”
  徐小魚嘟囔道:“我都許久沒殺人了。”
  王老二罵道:“就妳話多,什麽殺人?回家和妳娘子說去。”
  李朔想到了父親在家中時,母親每每問他如何殺敵,父親總是含糊以對。
  這是壹種保護吧?
  那兩個侍衛帶著兩個俘虜也過來了。
  “國公來了,這些賊人是尋死呢!”
  壹個侍衛咬牙切齒的道。
  他的夥伴死在了前方。
  賈平安帶著十余騎疾馳而去。
  前方百余騎在疾馳中不斷變化。
  右側突然分出數十騎。
  “這是為何?”李朔問道。
  王老二解釋道:“這是想攔截郎君回城之路。”
  李朔點頭。
  在父親給的那本馬毬書中也有這些介紹。
  夾擊對方球員時,盡量切斷他向前的傳球路線,逼迫他只能回傳。
  對手回傳後,己方再往前壓。
  如此壓縮對方的活動空間,最後斷球。
  該如何應對?
  李朔看著前方。
  賈平安壹騎當先,他張弓搭箭。
  壹騎中箭落馬,隨即被踩死。
  箭矢不斷飛去,每壹箭必然射殺壹人。
  壹壺箭矢空了。
  徐小魚說道:“郎君在沙場上都是帶兩壺箭。”
  這裏是長安,賈平安是緊急弄來了弓箭,也就壹壺箭。
  他拔出橫刀,率先沖進了賊人中。
  慘嚎聲不斷傳來,李朔突然緊張了起來。
  “別擔心!”
  王老二說道:“這些賤狗奴承平已久,哪裏經歷過沙場鏖戰?郎君會讓他們知曉何為廝殺。”
  那十余騎以賈平安為箭頭,竟然殺透了出去。
  賊人中有人高喊,“殺了李朔!”
  “這是圍魏救趙,亂敵軍心。”
  李朔輕聲道。
  “該跑了吧?”鐘芳有些怯。
  王老二搖頭,“郎君殺敵……且看著。”
  賈平安帶著人掉頭,竟然追殺了過來。
  十余騎追殺百余騎,可在目睹了賈平安先前的威勢後,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賊人掉頭,賈平安突然帶著人往右側迂回。
  “為何要避開?”
  鐘芳不解。
  “殺了賈平安!”
  賊人高喊。
  長安城方向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壹支鳴鏑從賈平安的隊伍中飛起來。
  聲音尖銳。
  三十騎從左側疾馳而來。
  王老二解釋道:“郎君迂回右側,不是畏懼,而是要堵住賊人的退路。”
  這便是兵法嗎?
  賊人慌亂開始潰逃。
  兩頭壹個夾擊,賊人死傷慘重。
  “追殺!”
  賈平安勒馬,三十余騎追殺了上去。
  賈平安策馬回來。
  他含笑看著李朔。
  這孩子太執拗了,賈平安壹直以來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來打開他的心結。
  李朔深吸壹口氣,“阿耶。”
  笑意在賈平安的眼中集聚,他摸摸李朔的頭頂,“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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