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因為這是大唐

　　賈平安進了道德坊，奇怪的發現姜融竟然沒吸氣。
　　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歐氣都不吸了，這是為何？
　　姜融壹臉小心翼翼的模樣，“武陽侯，先前有人來傳謠，說是……說是……”
　　“說我是高麗人的細作？”
　　姜融點頭，堅定的道：“我是不信的。”
　　娘的！
　　對頭太多了，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有人來造謠。
　　賈平安懶得想誰幹的，到了家，杜賀壹臉沈痛，“郎君……那三花，我覺著要不晚上壹刀，隨後挖個坑埋了。”
　　賈平安踹了他壹腳，“蠢貨，三花真要是細作，總得要圖什麽吧？她幾乎不出門，怎麽傳遞消息？”
　　“郎君！”
　　不知何時三花出來了，淚流滿面的跪下，“奴……奴絕無此心。若是細作，奴就死於阿福之手……”
　　阿福的爪子很兇，牙齒也很兇。
　　這個誓言很認真，連杜賀都羞愧不已，覺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嚶嚶嚶！”
　　阿福從後面出來迎接，壹路走來，路過三花的身前時突然停住了。
　　我去！
　　杜賀張開嘴。
　　王老二眼皮子狂跳。
　　徐小魚在揉眼睛……
　　三花壹臉絕望，茫然看著阿福。
　　“阿福……”
　　隔壁傳來了趙賢惠的喊聲，還有敲打盆子的聲音。
　　這是給阿福大爺準備了餐前點心在召喚。
　　阿福沖了過去，熟練的爬樹，然後熟練的溜下去……
　　和特娘的街溜子差不多！
　　當著爸爸的面，阿福就這麽跑路了。
　　杜賀幹笑道：“原來是去隔壁啊！”
　　賈平安進了後院。
　　“夫君，三花……”
　　衛無雙欲言又止。
　　蘇荷摟著賈平安的手臂，“夫君，我覺得三花不像是細作，不過……如果妳說是就是吧。”
　　這個沒原則的憨婆娘！
　　賈平安捏了她的臉蛋壹下，對衛無雙說道：“她不是。”
　　原來夫君知道啊！
　　衛無雙和蘇荷在聽到了謠言之後，就嘀咕了壹番，覺得三花不像是細作。
　　衛無雙說道：“高麗那邊太遠了，上次我跟著夫君出使，只想想就覺著頭痛。而且那些細作如何進入大唐？那些過所他如何能避過？”
　　這便是最大的漏洞。
　　“商人呢？”蘇荷見排除了這個風險，就開心的問道。
　　這個……
　　大唐開放，東西市也有高麗商人。
　　“王老二他們不是吃素的。”
　　前院，王老二陰著臉蹲在邊上，“耶耶在此，若是還能出了細作，那我哪有臉去見郎君？晚些盯著，若三花真是細作，那定然會做賊心虛，但凡發現她逃跑……拿下！”
　　徐小魚雙手塞進袖子裏，吸吸鼻子，“二哥，我覺著不像。”
　　“像不像的得看！”
　　壹夜無話，早上起來時，賈平安吩咐道：“三花準備壹下，晚些和我壹起出門。”
　　三花身體僵硬，艱難的點頭。
　　這個女人要糟了，但我怎麽不高興呢？
　　鴻雁有些難受，“郎君，她不是……”
　　三花詫異的看了她壹眼，心想在這等時候不該是幸災樂禍嗎？
　　賈平安沒搭理，壹筷子把蘇荷伸向自己碗裏的筷子打了出去，“自己吃！”
　　“夫君，雙修嘛！”
　　“休想！”
　　賈平安拒絕了在同壹個碗裏刨食，蘇荷看了衛無雙壹眼。
　　衛無雙搖頭，晚些賈平安吃了早飯出去，她才說道：“夫君要做什麽，我們能勸說，可他壹旦決定了，我們唯壹能做的就是……支持！”
　　外面，三花身體僵硬的上了馬車。
　　徐小魚趕車，車轅上還坐著王老二，這樣的陣容，三花想自殺都不可能。
　　到了皇城外，車簾掀開，賈平安說道：“跟著我進來。”
　　三花默然對著王老二和徐小魚福身，就像是告別，然後亦步亦趨的跟著。
　　在門外被攔截了壹下。
　　“我帶她進去有要事。”
　　百騎大統領不能帶個人進去？
　　開玩笑！
　　但需要報備和記錄。
　　“她就是三花？”
　　瞬間三花就被集體矚目了。
　　她努力維持著尊嚴，微微昂首。
　　四方館靠近宮城，三花看了壹眼宮城，說道：“好大！”
　　賈平安帶著她進去。
　　高麗使團此刻有人在外面轉悠，看到賈平安後就說道：“他來了！”
　　裏面不少人出來，高順江站在門內，對身邊人說道：“他來做什麽？多半是要撇清，記住了，要含糊應對，越含糊越好。”
　　“是，只是……咦！那人是誰？”
　　三花跟了進來。
　　她看到了高順江，那熟悉的服飾讓她壹下就情緒崩潰了。
　　這是要把我交給高麗人嗎？
　　“是三花！”
　　壹聲驚呼後，高麗使團的人都面帶笑容。
　　賈平安這是想把人歸還來自證清白。
　　可這越洗越黑啊！
　　高順江心中大喜，就走了出來。
　　賈平安站定，“其實我覺著妳們的腦子都有些問題，太過自以為是。當初把三花輸給我，對於泉蓋蘇文而言只是壹件小事而已。順手用來栽贓也只是壹個小手段，可這是大唐啊！”
　　他招手，“三花！”
　　竟然還是說栽贓嗎？
　　那我就算是死裏逃生了。
　　三花上前，站在了賈平安的身邊，微微低頭，雙手在小腹前疊放著。
　　“妳是哪的人？”
　　三花猶豫了壹下，“高……”
　　“高什麽？”賈平安怒道：“妳是大唐在冊的奴仆，誰的人？”
　　“我是……”三花想忍住淚水，可最終淚水卻奪眶而出，“奴是大唐人！”
　　她哽咽著，更大聲了些，“奴是大唐人！”
　　他難道是想破罐子破摔？高玉順心中壹緊。
　　“這等拙劣的離間計竟然也敢在大唐使出來。”賈平安不屑的道：“誰給妳的膽子來汙蔑大唐人為高麗細作？回去告訴泉蓋蘇文，三花挺好，多謝他了。”
　　賈平安轉身而去。
　　三花楞了壹下，賈平安喝道：“趕緊回去，家裏還有事要做。”
　　“是！”
　　三花擡頭，沖著高順江罵道：“賤狗奴，告訴泉蓋蘇文，我家郎君遲早會親手弄死他！”
　　她說了最狠的話，然後小步快走，低頭跟著賈平安的身後，壹個溫順小女仆的形象鮮活的讓人也想擁有壹個。
　　高順江面色鐵青，“妳背叛了大莫離支，就不怕被報復嗎？”
　　鴻臚寺的官員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他笑夠了才說道：“妳等還真以為誰會相信那番構陷？”
　　高順江看了隨從壹眼，心想不是說外面議論紛紛嗎？
　　鴻臚寺的官員不屑的道：“外面都在議論那個三花究竟是如何美貌，以至於能汙蔑武陽侯和高麗勾結……陛下昨日遣人來說了，這才剛新年沒幾日，竟然就有這等笑話，讓朕很是樂呵，晚飯多吃了些。明日再有這等笑話，只管傳來。”
　　頓時壹個輕蔑的帝王形象就躍然眼前。
　　“相公們說高麗人可是窮途末路了？竟然淪落到了栽贓的境地。就算是要栽贓，為何不沖著老夫等人？莫非是看不起咱們嗎？豈有此理！”
　　壹群老鬼在肆無忌憚的嘲笑著泉蓋蘇文。
　　官員傲然道：“回去轉告泉蓋蘇文，大唐人不屑於和高麗勾結，他自作多情了！”
　　官員回身離去，那頭微微昂起，不屑之極。
　　高順江喃喃的道：“不是說那賈平安得罪了許多世家門閥嗎？”
　　……
　　值房裏，褚遂良和長孫無忌相對而坐。
　　有人敲門，長孫無忌說道：“進來。”
　　“相公，那人求見。”
　　長孫無忌點頭。
　　鷹鉤鼻老人進來，目光掃過褚遂良，看著長孫無忌說道：“為何不趁勢弄了那個掃把星？”
　　長孫無忌擡眸，“老夫若是想弄他，什麽理由都好，何時都好，可卻不會讓外藩人如意。”
　　“迂腐！”鷹鉤鼻老人低喝道：“這是何等的好機會，那賈平安百口莫辯啊！”
　　“這是大唐！”長孫無忌的眼中多了厭倦，“為了這個大唐老夫曾親手廝殺，跟著先帝四處征戰……這個大唐從未有為了外藩而坑害自己人之舉，以前不會有，此刻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
　　鷹鉤鼻老人冷笑壹聲，“日後妳若是被他坑死了又如何？”
　　長孫無忌哈哈壹笑，“若是他能坑死了老夫，那老夫死也瞑目，各憑本事罷了。兄弟鬩於墻，外禦其侮，這個道理妳們不懂，但老夫希望妳等能懂！”
　　“說得好！”
　　褚遂良壹直有些畏懼這個老人，此刻卻忍不住了，“數百年了，這個中原壹直在打打殺殺，每隔數十載或是百余年就會轟然崩塌，兵鋒所指，千裏無雞鳴。
　　妳等該去看看此刻的大唐，各處都還在休養生息，人口還在恢復……妳等再去看看如今的大唐，那些異族為之俯首，妳等還要什麽？”
　　鷹鉤鼻老人壹路出去，就見賈平安在右側緩緩而行，身後跟著個女仆。
　　邊上有官員起哄，“武陽侯，三花是何等的千嬌百媚，以至於泉蓋蘇文都後悔了。”
　　賈平安罵道：“比妳家的漂亮。”
　　有人樂了，“我家中有俏婢，武陽侯可願換了？”
　　從前漢開始，這等事兒就屢見不鮮，壹直延續到了大宋。
　　賈平安不屑的沖著他比劃了壹個流氓手勢。
　　沒人說賈平安和高麗勾結，都是在打趣三花。
　　鷹鉤鼻老人茫然了壹瞬。
　　為何如此？
　　他們不該是議論紛紛，往壞處想嗎？
　　齷齪的靈魂會把別人也想成自己這般模樣。
　　但長孫無忌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顯然，他並沒有老關隴那些人的狠辣。
　　壹旦皇帝不合我們的心意就換掉，換不掉就造反，壹句話，這個天下就是咱們的，皇帝只是個管家罷了。
　　“咦！這不是……這不是……”
　　賈平安轉身見到了鷹鉤鼻，不禁樂了，“看著怎地滿臉晦氣？”
　　三花偷瞥了鷹鉤鼻壹眼，“郎君，此人好兇。”
　　“兇……”賈師傅下意識的想到了自家的娃娃臉。
　　包東迎了過來，“武陽侯，東西市那些商人都在傳著此事，說高麗人不地道，怕是有不少細作，那些高麗商人都怕了。”
　　“去看看。”
　　賈平安帶著百騎去了西市。
　　“別打了！”
　　“住手！”
　　十余高麗商人正在被圍毆。
　　市令帶著人在勸，可大唐人的尿性發作了，哪裏攔得住？市令都挨了壹拳，跌跌撞撞的被扶著。
　　“都別打了！”
　　賈平安到時，就看到了這個混亂的局面。
　　“住手！”
　　百騎蜂擁而上，把眾人隔離開來。
　　“武陽侯，這等細作為何不打？”
　　關中人豪爽，聽聞有不平事哪裏按捺得住，有人還在動手。
　　“都住手！”
　　賈平安冷著臉，“朝中自有決斷。”
　　不虎著臉這些人會再度湧上去，把這群人打個半死。
　　壹個大漢喊道：“那咱們去皇城外，請求朝中趕走這些細作！”
　　包東笑道：“這些高麗商人定然會被全數趕回去。”
　　“不會。”
　　賈平安的語氣平靜，卻很篤定。
　　包東不解，“為何？武陽侯，朝中借此驅趕他們，也省得以後他們來回傳遞消息。”
　　賈平安振眉壹笑，“因為這是大唐！”
　　……
　　皇城外聚攏了不少人請願。
　　大夥兒滿懷期待的等著好消息，直至王忠良出來。
　　“陛下說了，妳等壹片拳拳之心，都知曉了，陛下很是欣慰。”
　　眾人不禁歡呼了起來。
　　賈平安站在後面，覺得很愜意。
　　王忠良繼續說道：“至於高麗商人之事，陛下說……”
　　下面是原話，所以他站直了身體，端著臉，“大唐之所以是大唐，大，朕以為不只是強盛，更是包容之意。各處的商人來到大唐，互通有無。只要無惡行，大唐將敞開胸懷，迎接八方來客。”
　　消息傳到了東西市，那些高麗商人痛哭流涕，旋即聚集到了皇城外，叩首拜謝。
　　這壹刻，賈平安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認同。
　　“竟然如武陽侯說的壹般。”
　　包東訝然。
　　賈平安回到家中，蘇荷悄然嘀咕道：“夫君，三花看著就像是重生了壹般。”
　　此前的三花看著恭謹，可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夫君妳是如何做到的？”蘇荷挽著他的手臂問道。
　　“就是壹番話。”
　　蘇荷嘟囔，“妳又哄騙我！”
　　三花解除嫌疑，王老二也算是解脫了，隨即杜賀尋他說話。
　　“大夫人問了妳的事，說妳也老大不小了，若非家中壓著，早就被官府配了親事。妳如今是個什麽想法？可有中意的？”
　　王老二茫然，“我……”
　　杜賀幹咳壹聲，“此事也不瞞妳，郎君為妳的事去尋摸了前前後後十余個女子，壹聽聞妳少了只手都不肯。郎君發狠了，說是要去給妳尋個新羅娘子……可大夫人卻不肯，說妳是堂堂正正的大唐良家子，為大唐立過功，手也是為了大唐丟的……不該娶外藩女。”
　　這年頭但凡不是太差的都只會娶大唐女子。
　　“其實……”王老二想說新羅女子也行，但杜賀卻說道：“外藩女子不會說大唐話，妳怎麽過日子？”
　　可夫妻之間不是還有別的語言嗎？
　　妳們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王老二壹夜未睡，把自己最近見過的女人都回想了壹遍。
　　婦人自然撇開，未婚的……
　　好像沒有啊！
　　未婚的看到他少了壹只手大多都避開了。
　　第二天早上，王老二吃了早飯後，就壹人出來轉悠。
　　雖然只許在東西市和平康坊做生意，但坊中有人偷偷摸摸的做些小生意，基本上是民不舉官不究。
　　秦家就是如此。
　　秦家壹家子靠種地為生，不過自從家中的女兒秦花花成了寡婦回來後，就多了壹門營生。
　　當初秦花花的丈夫病逝，家中公婆也早就不在了，丈夫家族冷言冷語的逼迫，秦花花只能回到了娘家。
　　可她的父親秦大葉卻是個不管事的，管事的兄嫂頗為不滿，覺得秦花花是占他們的便宜。
　　沒辦法，秦花花只能把那些錢財拿出來，開始還好些，後來錢財漸漸少了，兄嫂就多了白眼，指桑罵槐的。
　　不得不說，秦花花這個女人也算是能幹，在這等情況下，就幹脆自己采買些東西來，每日做了飯菜在道德坊裏賣。
　　她的飯菜價錢便宜，味道也還算是將就，生意也就維持了下來。
　　所謂生意就是外面擺了幾張案幾和凳子，秦花花在裏面做飯。
　　幾個大漢正在吃，大冬天吃的滿頭汗，然後喊道：“花花，給錢了。”
　　“就放在外面，晚些我來拿。”
　　都是街坊，誰若是不給錢，回頭姜融能把他家大門給砸了。
　　晚些，秦花花出來了。
　　微胖的臉，肌膚微黑，身體看著壯實。
　　“二哥可是要吃什麽？”
　　秦花花壹邊收拾壹邊問道。
　　“我……來壹碗馎饦吧。”
　　“好。”
　　秦花花麻利的收拾東西，王老二問道：“花花，妳家人不來幫忙？”
　　秦花花的動作頓了壹下，然後端著碗筷進去。
　　秦花花的兄嫂都在坊裏種地，壹個老爹秦大葉也幫襯著。
　　可現在地裏沒活啊！
　　“花花……阿耶想吃餅了！”
　　壹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知道了，我馬上做。”
　　王老二蹲在那裏，等秦花花出來時，就低聲道：“妳說……妳說……”
　　秦花花擡頭，伸手抹了壹下鼻子，那手看著紅腫，“二哥想說什麽？”
　　“我……”
　　王老二看著那敦實的身材，不知怎地，心中壹股子火就在燒。
　　壹碗馎饦吃完，王老二肚子脹的不行。
　　回到家中後，他尋了杜賀，“管家，如何提親？”
　　杜賀笑道：“開竅了？”
　　王老二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