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藥方

　　賈平安沒想到衛無雙竟然來了，就問道：“可是有事？”
　　衛無雙和他出去，“先前在宮中，皇後突然慈眉善目的，見到我竟然笑了壹下……”
　　“被嚇到了？”
　　就像是壹個嚴厲的上官突然對妳展顏壹笑，妳估摸著第壹反應就是我的眼角有眼屎？
　　衛無雙點頭，然後又覺得不妥，就板著臉道：“先前陛下說了，感業寺那邊妳還得多看看，再有如明義這等鬧騰的，嚴懲。”
　　嘖！
　　李治這是對阿姐上心了，所以隱晦的來了個曲線救國。
　　“知道了。”賈平安看著衛無雙，長腿妹子下意識的擺出個防禦的姿勢，長腿作勢欲踢。
　　咳咳！
　　妳這個……
　　賈平安不滿的道：“某難道是登徒子嗎？”
　　衛無雙點頭，“沒錯，妳就是登徒子。”
　　青天白日，信口雌黃！
　　賈平安心中不忿，“皇後某雖沒見過，可壹個人突然性情大變，某覺著不簡單。她突然慈眉善目的，只有壹個可能，那就是……她有了新的倚仗。這是要準備收拾人呢！”
　　他記得今年王皇後就多了臂助，壹番運作後，她的舅舅柳奭（shi）就飛黃騰達，享受宰相待遇了。這堪稱是超級大腿，王皇後也多了信心，從此越發的嘚瑟了，最後被武媚打落塵埃。
　　可憐的李治，這下算是多了半個對頭，那小日子越發的難熬了。
　　衛無雙狐疑的道：“真的？”
　　賈平安認真的道：“某會騙世間所有人，卻不會騙妳。”
　　渣男！
　　衛無雙再壹步，“妳是說……”
　　“皇後慈眉善目的，那些人是不是膽子就會大壹些？”
　　“是。”
　　“膽子大，說話就會放得開，做事也會少了謹慎，被皇後抓到了把柄……順手就處罰立威了。”
　　衛無雙晚些回宮，見到皇後身邊的心腹蔡艷笑吟吟的走來，下意識的就想到了賈平安的話，心中警鐘長鳴。
　　“妳去了宮外？”蔡艷微笑說道：“宮外可熱鬧？”
　　若是沒有賈師傅的提醒，衛無雙會說還行。
　　“我出宮辦事，急匆匆的，沒在意這些。”
　　隨後壹番瞎扯淡，衛無雙告辭。
　　她去尋了蔣涵。
　　“皇後竟然和氣的讓人不敢置信。”蔣涵有些納悶，“先前有人去稟告事情，算是過錯，可皇後卻笑吟吟的說不礙事，這般古怪。”
　　“宮正，皇後突然性情大變，怕是背後有了倚仗，準備拿人立威呢！”衛無雙覺得賈平安這話的可能性不大，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蔣涵微微壹笑，隨後去稟告事情。
　　宮中的女官職位就那麽多，宮正是肥差，蔣涵霸占了許久，引來了許多羨慕嫉妒恨。
　　路上她遇到了老對頭黃英。
　　黃英當年和她競爭宮正之職，最終失敗。這幾年她壹直在尋機給蔣涵找麻煩，不過被蔣涵懟了幾次後，手段變得更加的隱晦了。
　　“皇後心情不錯。”黃英淡淡的道。
　　“是。”蔣涵連話都不想和她多說。
　　黃英看了她壹眼，眼中有譏誚之色，“據聞皇後想換個宮正……”
　　“是嗎？”蔣涵依舊不搭理。
　　黃英側身看著她，“妳要倒黴了。”
　　蔣涵依舊不動聲色。
　　這幾年她遭遇了許多，若是動輒發怒，早就被氣死了。
　　晚些到了皇後那裏。
　　“……有人偷了燈油，此等事雖說只是偷盜，臣卻覺著不妥。”蔣涵稟告事情時依舊是淡淡的，冷艷感十足，“可臣想那燈油若是積少成多，點個火就能讓宮中不安，所以臣嚴懲了此人。”
　　王皇後在聽著，等她說完後，就微笑道：“做的極好，最近宮中頗有些不妥當之處，妳有何建言只管說。”
　　這話很是禮賢下士，若是換個人大概就覺得皇後對自己改觀了，難免要說些奉迎的話。
　　蔣涵依舊平靜，“臣只管宮中的規矩和懲治犯錯之人，別的事卻少有關註，無話可說。”
　　王皇後笑道：“有就說，我這裏準備給陛下稟告，到時候誰提的建言多，誰提的建言好，陛下那邊自然會有嘉獎。”
　　這已經是垂詢了，但凡有點兒上進心的都會感動，然後說出自己的看法。
　　蔣涵心中微動，但突然想到了衛無雙先前的話，於是依舊如故，王皇後的面色就有些難看。
　　這女人在作死啊！
　　黃英心中歡喜，等王皇後問自己時，就說了壹堆建言，甚至……
　　“……皇後這邊有幾人平日裏有些輕浮，經常喝罵那些宮人。喝罵也就罷了，那言辭……汙言穢語都有，臣覺著這些人損害了皇後的聲譽……”
　　黃英說完，見皇後依舊微笑，甚至還有肯定之色，心中不禁大喜。
　　得分了啊！
　　出殿時，她冷哼壹聲，揚長而去。
　　蔣涵恍惚了壹下，覺得自己得罪了皇後，不過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債多不愁。
　　她回到了值房，到了下午，有人急匆匆的跑來。
　　“宮正，皇後發怒了。”
　　“怎麽了？”蔣涵皺眉，“誰觸怒了她？”
　　來報信的宮女拍拍胸脯，喘息了幾下，“宮正，皇後先前大發雷霆，說黃英信口胡言，汙蔑她的身邊人，令人責罰……”
　　宮女又喘息了壹下，“如今黃英被拖了去，說是要責打呢？”
　　蔣涵心中壹冷，瞬間脊背就生出了壹層細密的汗珠。
　　無雙！
　　衛無雙提醒她王皇後突然性情大變，怕是有些問題。
　　她沒在意，但在皇後問話時，卻鬼使神差般的想到了這個提醒，就沒說話。若是說了，此刻皇後的人定然就來了。
　　無雙竟然這般聰慧。
　　但此刻她想的卻是黃英！
　　她霍然起身，“去皇後那裏。”
　　“宮正！”
　　這時候皇後正要責罰黃英，妳這個宮正去，那就是打擂臺。
　　這是往死裏得罪皇後啊！
　　蔣涵大步出去，壹路到了皇後那裏。
　　啪！
　　“嗯！”
　　黃英被捆在長凳上，褪了下裳，兩個內侍正在打板子。
　　黃英只覺得身後那裏劇痛難忍，嘴裏的軟木幾乎就要咬爛了。
　　可皇後沒說打多少板子，弄不好就會被活活打死。
　　她覺得陽光被遮擋住了，就擡頭看了壹眼。
　　她滿頭大汗，汗水蒙住了壹只眼睛，但依舊看清了身前的人是蔣涵。
　　妳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啪！
　　身後又是壹板子，黃英慘哼壹聲。
　　這是要活活打死的意思！蔣涵看了她壹眼，大步進了殿內。
　　“見過皇後。”
　　王皇後正在盤算著通過殺雞儆猴能獲得多少好處，比如說宮中震懾。
　　這對她的威望有好處。
　　她看了蔣涵壹眼，淡淡的道：“何事？”
　　蔣涵說道：“黃英並未汙蔑皇後的身邊人，那數人確實是跋扈，言辭不堪。”
　　這個女人……
　　王皇後冷笑道：“妳聽到過？”
　　這等事兒沒憑沒據的，再說了，在這等時候，誰敢站出來為黃英說話？
　　蔡艷抿嘴笑了，覺得蔣涵是自取其辱。
　　蔣涵擡頭，那張冷艷的臉上全是認真，“是，臣聽到了。就在前日，臣親耳所聞，其中就有蔡艷……”
　　蔡艷的笑容僵硬了。
　　這個瘋女人，她竟然敢往死裏得罪皇後？
　　王皇後也楞了壹下，旋即冷笑道：“我怎地沒聽聞？”
　　這蔣涵分明就是來和她叫板的，誰給她的勇氣？
　　蔣涵平靜的道：“不止壹人說過此事，另外，先前皇後說暢所欲言，黃英這才說出了此事。不論對錯……黃英皆無錯！”
　　轟隆！
　　蔡艷仿佛聽到了壹聲霹靂。
　　王皇後想借機立威的謀劃不錯，她最想弄掉的便是蔣涵，可蔣涵不上鉤，就轉過彎，把黃英拿下了。
　　但蔣涵竟然說出了當時的事兒，更是暗指王皇後坑害黃英。
　　王皇後猛地把茶杯砸了下來，呯的壹聲，裏面的茶湯飛濺了蔣涵的裙擺壹大塊。
　　蔣涵擡頭，平靜地說道：“臣請罪。”
　　要動手就動手。
　　王皇後想到了自己早些時候拉攏蔣涵失敗的經歷，不禁怒道：“滾！”
　　蔣涵福身，“是，臣告退。不過臣是宮正，黃英無錯，臣懇請皇後施恩……”
　　王皇後想說打死勿論！
　　可蔣涵已經點出了此事，她若是壹意孤行，回頭皇帝得知了，怕是會越發的冷落她，便宜了蕭氏那個賤人。
　　“滾！”
　　蔣涵回身，腰桿筆直的走了出去。
　　外面，黃英和行刑的兩個內侍都聽到了裏面的交鋒，此刻兩個內侍茫然。
　　“放了她。”
　　蔣涵見黃英的後面青腫，就知曉問題還不大。
　　黃英擡頭，冷汗和淚水糊滿了臉龐。她喘息道：“為何？妳為何救我？”
　　蔣涵不語，黃英被解開後，蔣涵也不管她，當先離去。
　　黃英壹瘸壹拐的追上去，抹淚問道：“妳為我得罪了皇後，為何？妳莫不是想補償我嗎？多謝了，以後……以後我是妳的人。”
　　蔣涵側身看著她，皺眉，厭惡的道：“我不喜歡妳的性子。”
　　這就是連朋友都沒得做。
　　黃英詫異，“那妳為何救我？”
　　“只因我是宮正！”
　　蔣涵前行，那腰桿筆直，步履穩健。
　　黃英在後面呆住了。
　　“竟然是為了這個？”
　　回到值房，衛無雙在等候。
　　蔣涵微笑道：“此次多虧了妳的提醒，不然我今日就要被罰了。”
　　衛無雙壹怔，“竟然是真的？”
　　蔣涵詫異，“什麽真的假的？”
　　那個小賊！
　　衛無雙想到了賈平安當時的模樣，很是認真。
　　——某會騙世間所有人，卻不會騙妳。
　　那個小賊說的竟然是真的。
　　她也很是震驚的道：“是賈平安說的。”
　　蔣涵愕然，“竟然是他？難怪他短短時日內就憑功封爵，果然是好手段！好眼力！”
　　她想到了蘇荷。
　　這不是現成了好男兒嗎？
　　但她又想到了賈平安的身體。
　　那個少年是個不能做事的，哎！可惜了！
　　衛無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從床底下弄出個小酒壇，仰頭就是壹陣噸噸噸……
　　“那個小賊！”
　　衛無雙覺得自己誤會了賈平安，有些內疚。
　　“他好心提醒我，我卻冷言冷語，他不會傷心吧？”
　　但想到賈平安的那壹句話，她就呆滯了。
　　——某會騙世間所有人，卻不會騙妳。
　　“我是妳什麽人？這般說話，不要臉！”
　　衛無雙覺得臉有些發燙，壹摸就惱了。
　　“為何要難為情？”
　　壹夜之後，衛無雙準備去值守。
　　“無雙。”
　　蔣涵那邊的人來了，“宮正要見妳。”
　　到了蔣涵那裏，她已經精神抖擻的開始理事了，見她來，就說道：“妳且等等。”
　　處置了事情後，蔣涵令人出去，只剩下她和衛無雙，然後嘆道：“賈平安那個少年不錯，對蘇荷也頗多看顧，我本想說感謝他壹番，可如何感謝？”
　　那個少年俊美，多才，這多好的女婿人選？
　　可不能做事，這個卻沒辦法。
　　“我這裏弄了壹個藥方，妳拿去給他，讓他按時吃藥。”
　　宮中的男人，除去皇帝之外都沒了淡，但就是為了皇帝壹人，那些醫官研究出了許多那個啥……藥方。
　　蔣涵昨日就去尋了個老友，壹番話要來了這個藥方。
　　那老友是內侍，當年得了她相助，所以很是感激。見她要這等藥方，就笑著問是家裏的誰壹蹶不振了。
　　蔣涵含糊以對，被取笑了壹番。
　　若是他吃了這藥好了呢？
　　想到蘇荷，蔣涵的眼中就多了些柔情。
　　她自然不會看著蘇荷在宮中壹輩子，時機到了，她就尋機在陛下的面前求個情，把蘇荷放出去。
　　但蘇荷在宮中多年，外面的世界怕是不適應，必須要尋個可靠的男子……
　　想到這裏，她就嘆息壹聲。
　　衛無雙帶著藥方去了百騎，等賈平安出來後，就把藥方遞給他，“昨日妳的話讓宮正躲過壹劫，這是宮正的謝禮，讓妳按時服藥。”
　　賈平安接過看了壹眼，只是看了幾個藥材，就覺得懵逼。
　　“這是幹啥用的？”
　　衛無雙不說。
　　“哎！妳不說……某沒病啊！為何要服藥？”
　　這是藥三分毒，賈平安哪裏敢亂吃？
　　他看著衛無雙，悲憤的道：“難道妳要毒殺了某？”
　　最毒婦人心吶！
　　衛無雙擡頭就是壹拳，賈平安避開。
　　呯！
　　但衛無雙這次學精了，下面悄無聲息的壹腿，賈平安抱著小腿齜牙咧嘴的。
　　衛無雙呸了他壹口，“是……是男人用的藥，皇帝都是用這個，妳……妳不是男人，吃了興許能好。”
　　說完她耳根都紅了，轉身就走。
　　大長腿邁動起來，那是相當的賞心悅目。
　　可賈平安此刻卻恍如晴天霹靂。
　　“啥？我不是男人？”賈平安懵逼。
　　我咋不是男人了？
　　他在仔細看看藥方，然後悄然去了尚書省。
　　“英國公，這裏有個方子，還請妳看看。”
　　賈平安拿著藥方給李勣看了看。
　　老李不但是名將，更是名醫，琢磨了壹番之後，神色古怪的看著賈平安，“少年人吃這個藥會不會太早？”
　　明白了，賈平安感謝，然後準備告辭。
　　李勣叫住了他，沈吟了壹會兒，“這藥配比的極好，不傷身，不過那等虛的可不能吃，否則會焦躁。”
　　那不就是上火嗎？
　　“虛不受補！”
　　賈平安丟下讓李勣楞神的話就走了。
　　這可是皇帝禦用的那個啥藥方，換後世千金不易。
　　賈平安去弄了幾服藥，想想自己不能吃，表兄也好好的不能吃。
　　讓誰當試驗品呢？
　　回到百騎，唐旭正在唏噓。
　　“娘的，家裏的娘子最近很是兇悍，說某再去青樓就別再回家了。”
　　唐旭看著壹臉的萎靡不振，聯想到他最近頻繁前去五香樓的事兒，邵鵬就嘆道：“妳這是不行了吧。”
　　“放屁！誰說某不行了？”男人就聽不得這壹句不行，唐旭當場就反駁道：“不信去五香樓，耶耶開著門讓妳等看看。”
　　邵鵬沒說話。
　　到了下午時，有人說請客去五香樓。
　　“校尉，還請賞臉。”
　　唐旭嘆道：“某真是想去，可家中最近吵鬧不休，罷了，下次吧。”
　　邵鵬嘆息壹聲，賈平安嘆息壹聲，程達嘆息壹聲……
　　這多半是腰子不行了。
　　賈平安想到了那個方子，心想這不就是最好的試驗品嗎？
　　“校尉，某這裏有幾服藥……”
　　唐旭狐疑的道：“什麽藥？”
　　賈平安笑道：“宮中的好東西，男人……要她好妳才好嘛！”
　　馬丹！
　　唐旭覺得見鬼了，“小賈妳這話說的就如同是三四十歲的那等老東西，不過……可是真的？”
　　賈平安挑眉，“妳說呢！”
　　唐旭笑了笑，“某有個親戚正好有些毛病，讓他試試。”
　　那個親戚多半就是妳吧。
　　賈平安也不揭穿。
　　晚上他琢磨了壹番宮中的局勢，覺得如火如荼，阿姐壹進宮怕是就要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不過那可是女皇，千年來就這麽壹個。
　　賈平安信心十足。
　　第二天到了百騎，賈平安發現唐旭臉上有些紅潤。
　　看來藥效不錯啊！
　　“校尉，那藥妳親戚服用了如何？”若是好，賈平安就把那方子珍藏起來，子孫就算是敗家了，有這個方子也能東山再起。
　　想想李治那充沛的精力，後來更是把阿姐的姐姐壹家子全給禿嚕了。
　　壹般人能這樣？
　　這個藥方怕是不簡單啊！
　　唐旭正色道：“他才將吃，說是身體有些發熱。”
　　賈平安告誡道：“若是流鼻血或是牙齦腫痛，那就是虛不受補，要養壹陣子再吃。”
　　唐旭笑道：“那親戚的身子極好，不虛。”
　　接著開始議事。
　　“……撒到各處的探子陸續傳來消息，朝中對百騎頗為滿意……”
　　唐旭洋洋得意的說著最近百騎的功勞，卻見眾人神色古怪的看著自己，就問道；“可是不妥？”
　　邵鵬的臉頰顫抖了壹下，“老唐，妳的鼻子……”
　　唐旭覺得鼻子有些溫熱，就摸了壹下。
　　全是血。
　　賈平安的話回蕩在大夥兒的耳邊。
　　——若是流鼻血或是牙齦腫痛，那就是虛不受補，要養壹陣子再吃。
　　唐旭的腰子……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