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賈平安套路了長安

　　許敬宗得了消息，快馬加鞭的趕到了長安城。
　　竹器店已經整修完畢，準備開張，但廖全沒心思管這個，和許敬宗見面後，第壹件事就提到了賈平安。
　　“說是陛下病了，所以百騎來人拿了他，至今沒有音訊。”
　　百騎是皇帝的人，廖全不敢去窺探消息。
　　許敬宗風塵仆仆的，臉上也被曬的有些發黑。他看看店鋪，見劉架壹臉憂色的在那裏背誦著什麽，就罵道：“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做什麽生意？”
　　劉架哭喪著臉道：“賈郎君臨去前說了，穩住，別浪。”
　　許敬宗壹怔，“穩住老夫知曉，這是讓生意照做。別浪是何意？浪……浪……”
　　劉架說道：“怕是他擔心誰去青樓嫖，所以說別浪。”
　　“做吧。”許敬宗先前是火氣上來了，此刻清醒了些，說道：“做好了，華州百姓會掛念著平安的好處，如此老夫也能在陛下那裏為他多說些好話。”
　　回過頭，許敬宗就準備進宮求見，為賈師傅求情。
　　他站在宮門外的時候，刑部尚書馬原悄然無息的出現在他的身側。
　　馬原有壹口好胡須，人稱美髯公。說話前，他的嘴角壹撇，流露出些不屑的意思，“老夫壹直在等妳。”
　　“等老夫給妳送終？”許敬宗開啟了毒舌。
　　論損人，他老許怕過誰來？
　　馬原笑了笑，嘴角又撇了壹下，“賈平安來長安城必須有過所，而過所必須要州衙批復。他到了長安城之後，陛下隨即病了，這便是妳的罪責。老夫壹直想彈劾妳，可卻尋不到機會。此次老夫就是要等妳坐不住了，來了長安求情才出手。不如此……不如此，老夫怎能洗刷當年的羞辱！”
　　——過所：大唐百姓要想走出州縣去辦事，必須得向村正或是坊正提出申請，隨後村正或是坊正查驗無誤，就報上縣裏；縣裏審核無誤，再上報州裏批復，若是無誤，就發下過所，持有人憑著過所出行……壹句話，這個年頭想出個遠門，真的超級麻煩。
　　當年老許壹張嘴誰都敢說，有壹次他和馬原當朝爭執，就罵了馬原，說他整日就知道吹捧長孫無忌等人，這才得了高官做……
　　當時馬原的臉就紅的和猴屁股似的，那關鍵是許敬宗竟然還說了出來：“妳的臉就和猴屁股似的。”
　　奇恥大辱啊！
　　他就是靠著小圈子壹路順利升官，但那又如何？
　　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老許倒黴了。
　　老對頭出現了，讓許敬宗的心冷了大半截。
　　馬原出手，隨即就會有許多對頭出手，老夫危矣！
　　稍後二人進宮。
　　君臣都在，看著他們二人，神色都很平靜。
　　馬原行禮，“陛下，臣彈劾華州刺史許敬宗。許敬宗明知掃把星的厲害，卻故意許他來了長安，致使陛下病倒。許敬宗此舉居心叵測，其心當誅！”
　　長孫無忌木然。
　　褚遂良微微笑著。
　　已經‘恢復’了的大半的李治神色平靜。
　　“陛下……”
　　許敬宗悲憤的道：“賈平安不是掃把星，他在華州和臣交往，臣深知此子秉性敦厚……”
　　秉性敦厚？
　　李治皺眉。
　　“臣與他交往許久，可卻不曾倒黴，華州更是有商人劉架撲倒了賈平安，最終對頭倒黴，還發了大財，此事陛下盡知。臣……”
　　許敬宗跪下，垂首道：“此次賈平安來長安城，乃是為了華州百姓的福祉……竹器。”
　　“陛下，那事臣知曉。”馬原得了機會收拾許敬宗，當然是做夠了準備，他出班說道：“那賈平安蠱惑許敬宗，讓整個華州都在做竹器。陛下，若是那些竹器賣不掉……華州壹地將要沸騰了。那些百姓白白耗費了錢糧，怎會甘心？臣不敢想那等後果……”
　　長孫無忌坐觀麾下彈劾許敬宗，頗為愜意，但聽到這話後，就忍不住出班道：“果真如此？”
　　壹州的事兒還輪不到他這個大佬去管，但這事兒的後果去不輕。特別是華州距離長安不遠，堪稱是長安的門戶，若是華州有變，長安也不安寧。
　　馬原點頭，“長孫相公，此事確鑿，許敬宗聽信了賈平安的讒言，此刻華州竹器大舉進入長安，就在東市準備開業，下官擔心……壹旦無人問津，華州將會生變。”
　　許敬宗咬牙切齒的道：“這批竹器都是老夫變賣了家產收購的，就算是虧了，也是老夫虧，馬原，妳這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馬原笑了笑，自信的道：“可老夫卻得知華州如今還在做竹器，難道那些也是被妳許敬宗收購了？”
　　許敬宗無語。
　　後續他本想叫停，可賈平安讓他放心，說若是賣不掉，他全吃掉。
　　可現在……賈平安吃不掉了，他老許就算是變身為食鐵獸，也吃不了那麽多竹器。
　　——食鐵獸就是後來的熊貓，此刻的秦嶺壹代有分布。而且秦嶺的大熊貓可不是關在園子裏靠著賣萌為生的萌物，那是能追殺狼豹幾個山頭的狠角色。
　　他咬牙道：“若是出了紕漏，臣……臣……”
　　馬原嘆息壹聲，“妳的家產都變賣了，妳還能如何？”
　　難道妳許敬宗還能去賣身？
　　許敬宗：“……”
　　李治沈默。
　　長孫無忌皺眉，“去看看吧。”
　　李治點頭，王忠良飛也似的去了。
　　他壹路去了東市。
　　“好熱鬧啊！”
　　今日的東市人全部往壹個方向去，王忠良很艱難的壹步步往前擠。
　　當到了竹器店時，他看到劉架站在壹個案幾上，手中拎著個竹椅，在瘋狂的叫喊著。
　　“竹椅十五文壹把，二十九文兩把，四十二文三把……”
　　呃！
　　還能這樣賣東西？
　　純良的大唐人，此刻覺得這個價格頗有誘惑力。
　　買兩把椅子能便宜壹文錢，三把甚至能便宜三文錢。
　　這個不錯啊！
　　劉架拿出壹張紙看了壹眼，繼續喊道：“大減價，大減價，大姐不嫁二姐嫁！”
　　噗！
　　周圍好多人都笑了起來。
　　“這邊看，這邊瞧，華州的竹器就是牢。”
　　已經有人湧過去了，在詢問價錢，然後出手購買。
　　瘋了！
　　王忠良不禁微微搖頭，覺得那些人定力太差。
　　“水在流，魚在遊，壹根華州魚竿在手不用愁。”
　　壹根魚竿在劉架的手中被彎曲的厲害，卻沒折斷。
　　“某買壹根！”
　　長安城別的沒有，溝渠多，外面的護城河裏魚也不少。
　　“某買兩根！”
　　王忠良被現場的火熱氣氛引導著，心中蠢蠢欲動。
　　“看壹看妳不吃虧，試壹試妳不上當，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華州竹器，天下第壹！”
　　劉觀又看了壹眼那張紙，吆喝的很是順暢。
　　沸騰了。
　　長安百姓哪裏見識過這等銷售手段，被套路的暈暈乎乎的，頃刻間就淹沒了店鋪。
　　……
　　宮中，許敬宗跪在哪裏，馬原神色淡然的站在邊上。
　　李治在沈吟著。
　　剛才馬原提出把老許丟到南方去，這是刨根。
　　很大膽吶！
　　但馬原後壹個建議更兇，他建言在長安城裏修建壹座塔，讓玄奘駐守，壹邊翻譯經文，壹邊鎮壓賈平安。
　　前壹個是要弄老許，後壹個就是討好李治。
　　隨後壹陣爭執，老許沒有資本，敗下陣來，只能等待李治的決斷。
　　李治沈吟著……
　　壹陣腳步聲傳來。
　　“陛下！”
　　王忠良回來了。
　　眾人回頭，齊齊愕然。
　　這人回來就回來吧，可他手中拎著竹掃帚，肩上背著兩個竹籮筐，脖子上還掛著幾個竹器……
　　這是出去采買了？
　　“陛下，奴婢去了東市，看到那竹器店售賣……”
　　王忠良覺得自己就像是經歷了壹場浩劫，腦子裏依舊還殘留著興奮。
　　“那劉架在喊，大減價，大減價，大姐不嫁二姐嫁……”
　　君臣都呆住了。
　　噗！
　　不知道誰先笑了出來，接著群臣狂笑。
　　“後來又喊了什麽……這邊看，這邊瞧，華州的竹器就是牢。”
　　君臣的笑容漸漸凝固。
　　“看壹看妳不吃虧，試壹試妳不上當，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華州竹器，天下第壹！”
　　“奴婢聽到這裏時就忍不住了，不知怎地就跟著人擠了進去，買了壹堆東西……奴婢出來時，店裏的東西已然售賣壹空……”
　　馬原面色發紅，心跳加速，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陛下……”
　　許敬宗壹聲悲呼，叩首道：“陛下，這些都是賈平安苦心孤詣想出來的手段，他為了什麽？他壹文不取，只是為了陛下，為了華州的百姓。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壹進長安城就被人給拿了，天吶！臣……臣……”
　　眾人駭然發現許敬宗竟然淚流滿面。
　　以往老許為官數十年，大夥兒何曾見他落過淚？
　　這是真的傷心了？
　　“陛下……”
　　李治不禁動容。
　　“許卿請起。”
　　許敬宗覺得自己不能起，“陛下，臣為賈平安覺著冤吶！”
　　馬原心跳的飛快，噗噗噗的，讓他想起了自己見到美人時的感覺。
　　現在就要看皇帝的決斷。
　　李治沈吟了壹下，“那賈平安此舉於華州百姓頗有裨益，朕不是吝嗇的帝王……”
　　如此就好啊！
　　馬原心中壹松，知曉這事兒還不足以讓許敬宗反擊自己。
　　老許，妳要出氣不要？
　　呵呵！
　　他隱蔽的沖著許敬宗笑了笑。
　　他得了可靠消息，自己最近將會升官，以後將俯瞰許敬宗。
　　咱們下次再戰！
　　李治突然赧然壹笑，很是稚嫩的模樣，“那賈平安前幾日竟然出手幫了朕壹個忙。”
　　長孫無忌皺眉，“陛下，此等事要慎重。”
　　他覺得李治是在忽悠人。
　　李治微微瞇眼，顯得更加的羞赧了，“朕的身子，禦醫說了，乃是心力耗費過甚導致，卻不是被克。另外……前幾日百騎遇到了些人，那些人跟了不該跟的人，卻被賈平安發現了。”
　　長孫無忌微微壹笑，然後拱手道：“那這確實是功勞。”
　　這次的所謂被克，君臣都知道，是皇帝想把李勣弄回來，失敗後的壹種表態。
　　小圈子裏最近有些躁動，有人在盯著幾位對小圈子有威脅的權貴，準備拿人來殺雞儆猴。
　　這事兒竟然被皇帝知道了，而且和賈平安有關……
　　長孫無忌知道此事不可為，就退了回去。
　　“散了吧。”
　　李治頷首，群臣行禮告退時，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事，看了馬原壹眼，說道：“馬原……有些輕浮，不好。”
　　馬原呆立原地。
　　因為長孫無忌看了他壹眼，神色木然。
　　升官的事兒……完了。
　　我的心好痛。
　　許敬宗起身……
　　“老夫就知道邪不勝正，哈哈哈哈！”
　　瞬間所有人的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