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耶耶竟然自投羅網？

　　當阿史那賀魯被唐軍擊敗，狼狽逃竄後，漠南和漠北再無壹個勢力能挑戰大唐，各部族都在大唐的統禦下休養生息。
　　幾年下來，部族人口增長，羊群也漸漸龐大，伴隨著這些的是漸漸滋生的野心。
　　普哈壹直在蟄伏著。
　　阿史那賀魯幹凈利落的失敗並未嚇到他，反而激起了他的野心。
　　阿史那賀魯就是個蠢貨，若是換了我來，定然能成功！
　　人都是這樣，看到別人失敗後覺得自己能行。
　　除非是去嘗試，否則他們永遠都無法認清自己的真實實力。
　　普哈就是這麽壹個人，他覺得自己英明神武，甚至做夢都夢到了自己統帥著無數人馬縱橫草原的場面。
　　就像是歷史上那些眼高手低的人壹樣，在阿史那賀魯幹凈利落的失敗後，普哈就決定造反。
　　此刻五千對五百，他覺得自己必勝。
　　“萬勝！”
　　歡呼聲中，拔野古部崩潰了。
　　“可汗！”
　　忠心耿耿的衛士喊道：“我們該走了。”
　　普哈的嘴唇在哆嗦著，“不，我們還能反敗為勝，唐軍堅持不了多久，他們就要敗了！”
　　“可汗快走！”
　　前方，那個年輕的唐將已經殺來了。
　　那笑容是這般的猙獰，仿佛普哈就是他的功勞。
　　賈平安也確實是這般想的。
　　安撫同羅部的功勞還行，但達不到讓他回歸長安的地步。
　　擊敗叛逆，斬殺敵將，這個夠不夠？
　　他不知道，但覺得應當差不多了。
　　“敵軍敗了！”
　　普哈被人簇擁著掉頭就跑，頓時這場遭遇戰就打成了擊潰戰。
　　“小賈！”
　　唐旭在狂追，可他的馬比不過阿寶，只能在後面吃屁。
　　“小賈！”
　　朱備漸漸超過了他，回頭看了他壹眼。
　　這眼神怎麽有些古怪呢？
　　唐旭回頭。
　　MMP！
　　他不禁想狂罵。
　　他的戰馬腿上不知何時套上了壹根韁繩，幸而沒有纏住雙腿，否則戰馬壹旦突然絆倒，他也會被甩出去，基本上預定了壹個陣亡名額。
　　他停下解決了此事，再度上馬，戰馬歡喜的長嘶壹聲，然後開始追趕。
　　那些敵軍在四處逃竄，這給追殺制造了極大的困難。
　　唐旭努力追趕，可怎麽都看不到賈平安的背影。
　　“那個小子，膽大包天！”
　　追殺壹直延續到了第二日。
　　“敵軍大半被殺，該回去了。”
　　唐旭終於追上了最前面的壹批人。
　　“武陽伯呢？”
　　有人說道：“武陽伯帶著十余兄弟，說是去追殺普哈。”
　　“這小子……”唐旭想罵人。
　　……
　　賈平安帶著十余人，壹路跟著馬蹄印追殺而去。
　　“武陽伯，該回去了。”
　　隨行的副隊正焦麻指指前方的馬蹄形，“普哈隨行的該有百余騎，而前方……咱們沒向導。”
　　在這等季節，壹旦失去方向感，這十余人將會死於凍餓。
　　“不，妳看看這些馬蹄形。”賈平安指指前方，“看看，是不是有些稀疏？這說明普哈的麾下軍心盡失，此刻只想逃命。可他們沒糧食！”
　　“是啊！這壹路校尉都在提醒咱們帶著幹糧和水在身上，當初不知為何，此刻卻是能救命。”
　　再走半日，前方壹匹馬倒在了邊上。
　　焦麻下馬查看，“武陽伯，他們殺馬取血了。”
　　賈平安走了過去，就見戰馬的動脈那裏被開了個口子，此刻凍的硬邦邦的。
　　在絕望時刺馬喝血，這是保命的要訣。
　　但這是刺，也就是刺開血脈飲血，隨後傷口漸漸封閉，戰馬依舊能活著。
　　這特娘的竟然開口子，分明就是饑不擇食了。
　　“他們熬不住了。”
　　眾人不禁歡呼。
　　“武陽伯果然是深謀遠慮。”
　　立功的憧憬讓眾人精神壹振，旋即繼續追擊。
　　當天下午，路邊再度出現了死馬，而且還有三具屍骸。
　　“是被砍殺了。”
　　三具屍骸都找到了傷口，而且身上被剝的光溜溜的，褻褲都沒留。
　　“這是自相殘殺。”
　　第二天淩晨，前方出現了壹騎，看著人馬都搖搖晃晃的。
　　聽到馬蹄聲後，這人高舉雙手叫喊。
　　“問他……”
　　焦麻問道：“普哈何在？”
　　這人搖頭，茫然，就指指前方。
　　“走！”
　　壹陣風吹過，唐軍不見了。
　　這人狂喜了起來，呼喊咆哮。
　　可轉過身，寒風吹過，他打個寒顫，“回來，我知道他在哪？”
　　寒風卷走了他的話。
　　“我會大唐話！”
　　這人哭喊著，漸漸消失。
　　在這等地方，沒有補給，能熬過明天就算是他運氣好。
　　……
　　“別停！”
　　普哈喘息著，身後數十騎緊緊跟隨，但因為缺乏補給的緣故，此刻人人如惡狼般的，兩眼閃爍著綠光，臉頰瘦削，白慘慘的十分嚇人。
　　有人在相互使眼色，有人在嘀咕。
　　弄死他！
　　兩個鐵勒人打馬靠近了普哈。
　　他們的馬喘息的厲害，雙眼無神。
　　壹人拔刀。
　　“殺了！”
　　普哈壹聲厲喝。
　　身邊的侍衛翻身沖殺，再回頭時，兩個鐵勒人落馬。
　　“可汗，喝血！”
　　普哈下馬，侍衛割開了馬脖子上的血管，戰馬站在那裏打顫，普哈把嘴湊上去，貪婪的吸吮著。
　　那些人都在排隊，急不可耐的就像是要去享用美食。
　　戰馬漸漸不支，打顫著倒在地上，有人拔出橫刀，破開馬腿，割壹塊肉下來，就這麽熱氣騰騰的啃噬。
　　“可好吃？”
　　這人擡頭，臉上全是馬血，幸福的道：“好吃！”
　　馬心被取了下來，奉獻給了普哈。
　　他壹口咬去，血淋淋的咀嚼著。
　　“都安心。”他吃了馬心，在身上搓搓手，和顏悅色的道：“雖然失敗了，可咱們還能去投奔阿史那賀魯。”
　　有人擔心的道：“可阿史那賀魯和鐵勒是世仇！”
　　“可他失敗了，所以他需要汲取各方的人馬。還有，我當年曾經救過壹個突厥貴族的命，那人就在阿史那賀魯的麾下，只要尋到了地方，我保證，妳們都將成為頭領。”
　　希望重新被點燃。
　　唯有兩人蹲在地上，神色木然。
　　什麽救過突厥貴族的命，這等話哄哄這些在絕望中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蠢貨還行，但凡聰明的，都知曉這不可能。
　　若是遇到了突厥貴族，普哈只會斬下他的頭顱去請功。
　　所以，這只是緩兵之計，讓大家繼續跟著他去送死。
　　那二人蹲在那裏，低聲說著。
　　歇息了壹刻鐘多壹些，眾人再度上馬。
　　壹路緩緩而行，左邊有壹片林子，普哈歡喜的道：“去弄些東西，想辦法生火。”
　　有人說道：“煙火怕是會引來唐軍。”
　　普哈堅定的道：“唐軍在這等時候不會再來了。”
　　眾人進了林子，尋了些枯枝點火。
　　有人殺了壹匹馬，喝了馬血後，烤馬肉吃。
　　“可汗，妳為何不吃？”
　　普哈站在邊上，目光平靜，“妳們才是我的根本，妳們吃飽了，我就飽。妳們餓，我就算是吃著最肥美的羔羊肉也會饑腸轆轆。吃吧。”
　　有人感動的落淚，那兩個老鬼卻只是低頭吃馬肉。
　　普哈在周圍轉圈。
　　他突然嘆道，“這草原……”
　　十余人緩緩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身體弓起。
　　普哈向外走去。
　　那十余人突然拔刀劈砍同伴。
　　那些正在吃烤馬肉的鐵勒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有人被當場砍死，有人掙紮著竄起來。
　　鮮血噴濺在了正在炙烤的馬肉上，以及篝火裏，發次嗤拉、嗤拉的聲音。
　　那兩個老鬼卻第壹時間就蹦了起來，不是反抗，而是撲向了普哈。
　　“可汗！”
　　前方的普哈回身，拔出橫刀，獰笑道：“殺光他們！”
　　兩個老鬼撲了過來，三人廝殺。
　　普哈的刀法意外的好，但兩個老鬼也不差。
　　最後有侍衛來援，合力斬殺了兩個老鬼。
　　普哈的大腿挨了壹腳，但問題不大。他壹瘸壹拐的走過去，帶著侍衛們補刀。
　　“可汗……”
　　壹個胸腹處挨了壹刀的男子壹邊哀求，壹邊往後退。
　　普哈毫不猶豫的壹刀砍去。
　　鮮血濺在了他的臉上，他舔了舔，精神壹振，“把火弄大些，如此，唐軍追來，定然會先在這林子裏到處搜索，咱們就能趁機遠遁。”
　　“趕緊烤肉，咱們帶些走。”
　　剛才壹陣砍殺，他的侍衛們死了三人，此刻僅存的八人有人烤肉，有人剝那些人的衣裳。
　　普哈得到了最好的壹件，他披在身體外面，覺得暖和了些。他笑道：“唐人想追殺我，想拿了我去請功，可對於草原他們知道的太少了……”
　　馬蹄聲驟然而起。
　　“是唐軍來了。”
　　普哈看了外面壹眼，“撤！”
　　他剛上馬，眼角就瞥到了人影閃動。
　　瞬間他就明白了馬蹄聲的來由。
　　他低估了追兵的速度，這些追兵及時趕到，在看到煙霧後並未著急，而是緩緩……他剛打賭，追兵甚至是下馬步行，壹步步的逼近，直至發現了他們，這才上馬出擊。
　　這般狡猾……
　　普哈上馬就跑。
　　“放箭！”
　　箭矢飛舞，那些侍衛紛紛落馬，能跟上的不過三人。
　　普哈策馬在林子裏逃竄，但速度卻起不來。
　　追兵也是如此吧。
　　他回身看了壹眼，看到壹個有些眼熟的唐將。
　　此人的戰馬格外的神駿，在林木間輕松的奔馳，關鍵是……他的戰馬竟然不怕馬蹄被傷到。
　　賈平安揮刀，只顧著逃竄的三個侍衛壹壹落馬。
　　“普哈！”
　　普哈回頭，就看到橫刀閃過。
　　刀光反射，他瞇眼，心中壹片平靜。
　　橫刀突然變了個角度，從他的頭頂上掠過，賈平安順勢壹肘把他打下馬來。
　　普哈落馬就想跑，可後續的追兵來了。他站在那裏，看著年輕的唐將下馬走來，就問道：“妳是誰？”
　　年輕的唐將笑道：“大唐武陽伯！”
　　橫刀指著他，“棄刀，跪下！”
　　長刀落地，雙膝跪下。
　　這是草原的法則，當妳徹底失敗後，那麽就放棄抵抗，把未來交給勝利者，包括妳的妻兒。
　　“綁了！”
　　賈平安回身，焦麻興奮的過來，壹腳踹翻普哈，用繩子綁住了他的雙手，旋即喊道：“起來。”
　　普哈老實的跟在後面。
　　“咱們立功了。”
　　那些軍士都歡喜不已。
　　跟隨將領追殺敵酋，最終成功，這等功勞在軍中封賞最厚。
　　焦麻把普哈交給麾下，拱手，“若非武陽伯，敵酋遁逃，此戰功勞減半。如今我等都能沾光，多謝武陽伯。”
　　軍士們拱手，“多謝武陽伯。”
　　功勞到手！
　　皇城外斬殺了宋勉，雖然有宋勉辱罵在前的由頭，但這個罪責不小，需要大功才能功過相抵。
　　第壹功是安撫同羅部，並且效果好的驚人；第二便是和老唐謀劃，用誘餌引來了普哈，隨即擊敗叛軍，最後更是追擊生擒普哈，畫上壹個圓滿的句號。
　　這兩個功勞夠不夠？
　　賈平安覺得差點意思。
　　要不……在這裏紮根？
　　賈平安的腦海裏馬上浮現了兩個人。
　　我的大長腿和娃娃臉啊！
　　若是能帶著她們壹起來也就罷了，但按照慣例，去邊疆的官員和將領少有能帶家眷的。
　　隨後的歸途因為馬多，所以很是愜意。
　　兩天後……
　　壹個部族出現在前方。
　　我特麽見鬼了？
　　賈平安揉揉眼睛，可這個看著有數千人的部族裏，此刻炊煙渺渺。
　　這不是海市蜃樓。
　　“我們走錯地方了。”
　　“趕緊走。”
　　“來不及了。”
　　部族裏牛角號長鳴，數百騎沖了出來。
　　“這麽快，說明他們很警惕。”
　　賈平安依舊很鎮定，焦麻他們卻有些緊張。
　　“武陽伯，殺了普哈，妳帶著人頭回去，咱們……”
　　“鎮定。”
　　焦麻帶著十余人哪裏擋得住對方？
　　五百人對五千人能勝利，那是因為五百騎聚集在壹起是壹股巨大的力量。而十余人對數百人……除非李敬業在此，否則賈平安會選擇另壹條路。
　　“都到我的身後來。”
　　焦麻問道：“普哈呢？”
　　“他……隨意。”
　　賈平安笑了笑，惡意的讓普哈打個寒顫。
　　“武陽伯……”焦麻還想盡最後的努力，勸說賈平安離去。
　　“妳等跟著我出來，那麽就跟著我回去。”
　　賈平安擺擺手，焦麻拱手，喝道：“拼死保護武陽伯！”
　　數百騎迅速而來，從左右分開，圍住了他們壹行人。
　　戰馬不錯，衣裳有些亂，兵器也不算是齊整……這個部族看來強悍，但不夠富裕。
　　壹個披著甲衣的男子上前，壹頭長發披著，黝黑的臉上全是狠辣，用生澀的大唐話問道：“唐人？”
　　周圍的人舉刀。
　　焦麻心中壹緊，給了麾下壹個眼神。
　　果然，人人都說大唐話……賈平安微笑道：“我來自於長安，奉命來此是安撫各個部族。”
　　“使者？”長發男皺眉，還看了普哈壹眼。
　　賈平安介紹道：“我們遭遇了叛軍，這位叫做普哈，來自於拔野古部的叛逆頭領。我在安撫同羅部時聽聞此人反叛，就領軍擊敗了此人的大軍，隨後壹路追殺，沒想到竟然到了這裏，尊敬的兄弟，我們並無敵意。”
　　長發男面色稍霽，點頭道：“跟著我們來吧。”
　　這夥人先前壹看就是要動手的模樣，可沒想到賈平安壹番話後，竟然就緩和了。
　　身後的焦麻仔細揣摩了壹番，發現賈平安壹番話竟然頗多含義，先是介紹自己的身份，解釋了來此的緣由，卻趁機展開威懾：拔野古部知道吧？比妳們大多了，此刻他們的首領淒淒慘慘的在這裏，妳們想做什麽先得掂量壹下。
　　而介紹身份就更有意思了，賈平安說自己來自於長安，對方腦補這是來自於長安的使者……這不是我說的，是妳自己猜測的。
　　妙啊！
　　進了部族裏，焦麻等人被隔離在壹邊。
　　“武陽伯！”
　　焦麻想跟著去。
　　“安心。”
　　該死不得活，在這等時候唯有鎮定才能自救。
　　賈平安對長發男微笑道：“妳要知道，他們作為保護使者的人，若是我出了事，他們將會被處死。這很殘酷，但這是皇帝的尊嚴，我也別無選擇。”
　　唐人的使者……記得當年有人殺了唐人的使者，隨後就開戰，最後……
　　沒什麽最後了。
　　長發男帶著他進了壹個大帳篷裏。
　　敞篷裏坐著壹個四十余歲男子，須發斑白，目光銳利。
　　“我叫做木巴。”男子手中端著酒碗，喝了壹口後，淡淡的道：“妳帶著長安的氣息……”
　　這妳也能看出來？
　　賈平安覺得木巴有些裝比。
　　木巴看了長發男壹眼，“那壹年，長安了個使者，隨後鐵勒各部就說要修建壹條去參見天可汗的大道。那個使者我依舊記得……昂首挺胸，目光逼人。”
　　原來是有前輩為我打了前哨啊！看樣子事兒簡單了，弄不好還能有個完美的晚餐。
　　長發男過去低聲說了些什麽。
　　木巴的目光不斷看向賈平安，偶爾竟然有淩厲之色。
　　這是想動手！
　　為何？
　　大唐在漠北這些年的統治並不過分，但賈平安知曉，鐵勒諸部都在憧憬著建立壹個以鐵勒為主的龐大部族。後來突厥再起，鐵勒諸部接受了突厥人的統治，直至回紇崛起……
　　但……
　　他發現普哈在笑，笑的格外的暢快。
　　“這不是鐵勒人，是突厥人，妳死定了。”
　　尼瑪！
　　賈平安這才發現雖然這個部族外面看著和鐵勒人差不多，可在這個帳篷裏仔細觀察，就能看到壹些突厥人的東西。
　　大唐和突厥可是死仇，大唐使者來到了突厥部落……
　　耶耶竟然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