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等我舅舅回來碾壓妳們

　　長安的糧食問題壹直以來都是前隋和大唐的刻骨之痛。
　　賈平安穿越過來後，隔三岔五就聽聞長安缺糧的消息。長安缺糧，帝王就得帶著壹幹人往洛陽跑。
　　“武陽公！”
　　洛陽官員嚎啕大哭，有人哭的狂喜，有人哭的悲傷，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化為淚水奔流出來……
　　賈平安從未看到過這麽多官員集體嚎哭的場景，心中不禁啼笑皆非。
　　“兄長。”
　　李敬業來了，就穿著壹條犢鼻褲，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手中還拎著壹串魚……他如今已經是水性大好，每日無事就扛著壹把大錘去砸石頭。砸了之後，把小壹些的石頭翻開，那些被震暈的魚兒就飄了起來。
　　李敬業看看這些人，問道：“莫非……陛下駕崩了？”
　　這個憨憨！
　　賈平安壹巴掌拍去，“滾！”
　　這句話若是被傳到長安，李治能被氣炸了。回過頭李勣能把李敬業吊在皇城門口，等著過年。
　　官員們的情緒過於激動，竟然沒人註意到李敬業，賈平安趕緊壹腳踹走他。
　　楊青雙目含淚，激動的嘴唇在哆嗦，握著賈平安的手，壹字壹句的道：“三門峽壹通，國運便通了。”
　　痛則不通，通則不痛？
　　賈平安想到了以後不斷的遷都建議。
　　為何不遷都？
　　原因很簡單……府兵制。
　　大唐的折沖府十之七八都在關中、河東、隴右，壹旦遷都，就意味著都城遠離了這些折沖府。在這個時代，遠離折沖府，就是遠離權利中心。所以即便是長安缺糧，以至於皇帝每每帶著壹家子去洛陽就食，在面對遷都之議時，依舊堅定的搖頭。
　　糧食不夠還有就食的辦法，遷都遠離了軍隊，那就不是缺糧，而是缺心眼。
　　砰砰砰砰砰砰！
　　前面又在炸礁石了，賈平安正在頭痛壹群人圍著自己哭，就靈機壹動，“諸位，去看看吧，好歹這等歷史性的時刻，壹起去見證壹番。”
　　硝煙彌漫在河道中，有人湊過去看了壹眼，“竟然是在打孔？”
　　“看看，兩排了。”
　　整塊礁石已經被弄走了四分之三還多，賈平安看了壹眼，很是篤定的，“五日後，三門峽暢通無阻！”
　　洛陽官員都不肯離去，攛掇楊青留在這裏見證。楊青幹咳壹聲，“老夫與武陽公壹見如故，若是頃刻便走，怕是會相思成疾。如此，老夫便多停留數日，來，武陽公，老夫與妳攜手看看這壯美景觀。”
　　賈平安嘴角抽搐，心想果然能做到洛州刺史的老鬼都不簡單，壹番話說的他作嘔，卻又覺得恰如其分。
　　五日後，最後壹錘了。
　　“請武陽公來！”
　　“對，武陽公乃是最大的功臣，最後壹錘自然當他來。”
　　此刻從岸邊到這塊礁石之間已經被羊皮筏子給連接在了壹起，賈平安正在岸邊和小花說話。
　　“武陽公，這裏通了，以後阿耶能掙許多錢呢！”
　　小花這幾日壹直處在亢奮狀態，興奮不已。
　　“為何？”
　　“武陽公，以往航道每年能通航的日子不長，不通航阿耶便沒了營生。如今通航就在眼前，阿耶便能去岸邊的糧倉搬運糧食，壹年到頭都能做……阿娘也能跟著去做那些船工的生意，賣些吃食什麽的……”
　　嚇了我壹跳，還以為是去做別的生意。
　　賈平安欣慰的道：“這是好事，希望妳們的日子越過越好。”
　　他起身，小花不舍的道：“武陽公要走了嗎？”
　　“沒，還早。”
　　賈平安指指其它礁石，“那些也得順手清除了，做事，就要有始有終。”
　　“好。”
　　小花的臉又紅了。
　　少女懷春，但顯然她不是賈師傅的菜。
　　“武陽公！”
　　閻立本上岸來了，肅然道：“最後壹錘，大家都公推妳來。”
　　好說好說，最後壹錘子買賣，我來主持。
　　那些人緩緩分開壹條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賈平安壹路到了礁石上，拎起大錘……
　　他居高臨下看了三門峽的河道壹眼，歷史蒼蒼，這裏就像是腸梗堵般的，把長安和洛陽之間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今日……便是這壹切的終結。
　　他看看那些官員和工匠，所有人都在用熱切的目光看著他。
　　都在期待他砸下這壹錘！
　　兩側山壁聳立，浩浩蕩蕩……這大好河山，當萬世不易！
　　賈平安舉起了大錘。
　　草！
　　這誰選的大錘。
　　賊重！
　　他深吸壹口氣，眼珠子瞪圓了。
　　奮力壹砸！
　　呯！
　　……
　　奏疏進了門下省。
　　“什麽？三門峽要通了？”
　　這份奏疏大概是史上進宮最快的壹份。
　　宰相們還在議事，奏疏已經被人送來了。
　　“陛下！”
　　“陛下，天大的喜事啊！”
　　李治的目光幽深，看了舅舅壹眼，淡淡的道：“是何喜事？”
　　所謂的威嚴，必然是久居上位，用壹言壹行堆砌出來的。
　　李治只是看了壹眼，長孫無忌卻覺得如墜冰窖。
　　“陛下，洛州刺史楊青奏報，三門峽……要通了。”
　　嗯？
　　李治楞了壹下，然後騰地壹下就站了起來。
　　王忠良覺得這是皇帝最失態的壹次。
　　可宰相們也有過之而不及，有人甚至把笏板掉在了地上都不顧，齊齊看著那報信的內侍。
　　許敬宗喝道：“妳可知謊報的罪名？若是有假，回頭抄沒全家。”
　　三門峽的那些礁石屹立多年，妳說沒了就沒了？
　　李治想的更多壹些，他想到了楊青的背景……記得當初和舅舅就有些交情，如此，這是想做什麽？
　　可這樣卻不通。
　　楊青再蠢也不至於送上把柄給自己。
　　“奏疏拿來。”
　　李治接過奏疏，再看了舅舅壹眼。
　　舅舅，妳莫要輕舉妄動……
　　李治低頭看了壹眼奏疏，身體壹震。
　　“竟然是閻立本立功了？”
　　他擡起頭，眼中全是興奮之色，“閻立本不負朕望，哈哈哈哈！”
　　群臣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陛下！”
　　外面又來了壹個內侍，身後跟著壹個給事中。
　　“何事？”
　　李治此刻的心情極好，不，是神采飛揚，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王忠良看了皇帝壹眼，趕緊迎了過去。
　　給事中嚴肅的道：“洛州刺史楊青再度上了壹份奏疏，說是……前壹份奏疏有誤，三門峽之事乃是武陽公所為。他還上了壹份請罪奏疏……”
　　給事中說話的聲音不小，王忠良接過奏疏，發現有兩份，回身……怎麽陛下和宰相們都在發呆？
　　李治艱難的咽了壹口唾沫，不敢相信的道：“賈平安？”
　　李義府的臉瞬間就黑了。
　　竟然是老對頭的功勞？
　　他隨即覺得不對勁。
　　“陛下，臣以為此事怕是有些情弊……”
　　李義府壹直不知賈平安為何要針對自己，從第壹次見面時……是在長安城門之外，賈平安和許敬宗在壹起。聽了許敬宗的介紹之後，賈平安的眼神不對勁，瞬間就起了戒備心。
　　老夫吃妳的喝妳的？
　　從那時開始，賈平安對他是敬而遠之。
　　很顯然，清除三門峽腸梗堵的功勞大的能讓他黯然失色，賈平安會如何對他？
　　李義府看了許敬宗壹眼，這個賤人先是愕然，接著狂喜……竟然連鼻涕泡都吹出來，眼淚接著往下流淌。
　　“情弊？哈哈哈哈！”許敬宗抹壹把淚，輕蔑的道：“小賈行事老夫從小看到大，那叫做壹個穩妥。不是老夫為他吹噓，在座的都遠遠不及。李相這是嫉妒了？或是羨慕了？老夫看嫉妒居多，不過人心不足，李相莫要忘記了自己臣子的身份。”
　　在座的李治莞爾壹笑。
　　李義府的微笑中多了些狠厲。
　　此事且看奏疏寫了什麽，若是不妥……老夫不但要讓賈平安灰頭土臉，更是要讓妳許敬宗下不來臺！
　　奏疏被送到了李治手中。
　　李治自嘲道：“今日這也算是峰回路轉，若是再出紕漏，楊青……”
　　小小的威脅壹句後，李治低頭。
　　他的手猛地捏緊了奏疏，竟然是罕見的興奮。
　　他擡頭看了群臣壹眼，眼珠子都亮了，然後再度低頭。
　　“賈平安壹到三門峽，旋即令人在礁石上打孔，壹個個孔緊緊挨著，隨後塞入火藥筒炸，再打孔，再炸……”
　　李治擡頭，微笑道：“最妙之事便是炸過之後灌入火油焚燒，礁石滾熱之時就地取水澆淋，礁石隨即酥脆，用大錘砸，壹砸壹大塊……諸卿……諸卿！”
　　皇帝已經不能自已了。
　　他仰著頭，想到了這些年的艱難。
　　“每當長安缺糧，朕便憂心忡忡，想著是否又得帶著諸卿去洛陽就食。朕是天子……朕如何願意做個逐糧天子啊！”
　　皇帝動了感情。
　　李義府看看奏疏，大膽的道：“敢問陛下，這奏疏裏可說了閻尚書功勞之事？”
　　若是閻立本也有功勞呢！
　　李治拿起另壹份奏疏，打開看了看。
　　“閻立本請罪，說自己遠遠不及賈平安，此事他不但無功，更是有過。賈平安行此事時，他在壹旁冷嘲熱諷。他最後說……新學，果真是妙不可言！武陽公果真是大才槃槃！”
　　李義府的面唰的壹下就白了。
　　“哈哈哈哈！”
　　壹個猖狂的笑聲在殿內驟然而起，眾人看去，卻是許敬宗。
　　此刻許敬宗手舞足蹈的在大笑，笑的前仰後合。最後喘息著，眼中竟然多了淚水，“小賈果然……小賈果然是大唐的福星吶！”
　　群臣心頭震動。
　　長孫無忌起身，先是自嘲壹笑，隨後拱手，“陛下，那賈平安自從進了長安城，掃把星的名聲讓老臣忌憚不已。此後他在百騎不斷磨礪，竟然是個人才。可大唐人才何其多也！誰能把三門峽給打通了？誰？”
　　他的目光掃過李義府等人。
　　李義府最近看他的眼神不對勁，帶著那種謀劃的味道。
　　老夫就算是要下去了，也得站穩了，也得秉公行事！
　　長孫無忌聲音鏗鏘，揮手道：“賈平安便是個福星！”
　　宰相們相對壹視，都微微點頭。
　　於誌寧起身道：“陛下，謠言止於智者，武陽公乃是掃把星……此等話以後可以休矣！”
　　“臣附議！”
　　壹個個宰相紛紛附議，哪怕對賈平安有再多的不滿和敵視，此刻也由衷的贊美著他的功績。
　　不用去洛陽酒食了！
　　消息傳出去，皇宮之中壹片歡呼。
　　“不用去洛陽了。”
　　皇城之中也是壹片歡呼。
　　兵部也化為了歡樂的海洋，任雅相站在值房外，含笑看著那些歡呼雀躍的官吏。
　　吳奎突然生出了壹個想法，“任尚書，下官在想……武陽公這等大才，為何不肯在兵部值守？”
　　任雅相幽幽的道：“只因他大才槃槃。”
　　吳奎壹怔，眼中多了些明悟之色，撫掌笑道：“原來如此嗎？”
　　……
　　正在回來路上的賈平安不會想到長孫無忌竟然為自己平反。不過時至今日，他也不需要平反，那些功勞壹樁樁，壹件件，誰敢再說他是掃把星，他便能用這些功勞去抽他們的臉。
　　打通了壹處之後，賈平安便溜了。丟下了工部的壹幹人，帶著隨從和李敬業壹路遊山玩水，往長安去。
　　春季裏，沿途所見皆是蒼翠，鳥鳴啾啾，讓人心曠神怡。
　　壹行人騎馬緩行在山道上，就見河道對面的山上有個身影在奔跑，壹邊跑壹邊揮手。
　　“武陽公！”
　　賈平安勒馬仔細壹看，“是小花？”
　　“武陽公！”
　　小花氣喘籲籲的止步，雙手扶膝。
　　歇息壹會兒後，她喊道：“武陽公，我給妳帶了好東西。”
　　她取下背著的包袱，打開壹看，竟然是壹些當地的特產吃食。
　　妳這個……
　　賈平安很無語，覺得這少女有些陷進去了。
　　但……
　　“小魚，去取了來。另外……”賈平安帶了不少東西，幹脆裝了壹個包袱作為回禮。
　　這裏河道很淺，石頭很多，徐小魚靈活的在石頭上蹦來蹦去，隨後上了對面的山道。
　　“這是郎君給妳的。”
　　徐小魚接過她的包袱，說道：“郎君說了，讓妳好生在家過日子，此後嫁人生子，定然會順遂壹生。”
　　這妹紙情竇初開，見到賈平安後就有些不可抑制。若是任由蔓延下去，賈平安覺得以後會出現壹個怨婦。
　　到時候她嫁人了，心中想著的卻還是我……這算不算是精神綠帽？
　　……
　　“阿娘！”
　　李弘下學了，壹路來了武媚這裏。
　　“五郎讀完書了？”
　　武媚在看書，眉間平靜。
　　“阿娘，先前趙二娘和幾位先生在爭執，吵的好厲害。”
　　“哦！爭執什麽？”
　　武媚放下書，讓兒子坐下，更是令人去泡茶來。
　　李弘皺眉，有些嬰兒肥的臉上多了嫌棄，讓武媚真想掐壹把。
　　“阿娘，舅舅說過孩子不許喝茶，傷腦，傷胃。”
　　這是賈平安當初的交代。
　　周山象笑道：“殿下果然是聰慧。不過這茶水許多人都喝，想來沒什麽壞處。”
　　李弘的面色微冷，“茶水裏有生物堿，孩子還在發育，怎能喝茶？妳不懂莫要胡言亂語，誤導阿娘。”
　　呃！
　　周山象不禁楞住了，邵鵬看了她壹眼，竟然壞笑了壹下。
　　武媚身體顫抖，在極力忍笑。
　　良久，終究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兒啊！哈哈哈哈！”
　　她笑的很是欣慰，說道：“五郎此言甚是，我這裏卻是忘記了當初平安的那番話。如此，此後五郎成年之前，莫要讓他喝茶。”
　　李弘這才罷休，坐下後，很是惆悵的道：“阿娘，舅舅何時才能回來？”
　　“有事尋他？”
　　武媚含笑看著兒子。
　　“嗯。”
　　李弘點點頭，“今日他們和趙二娘爭執，趙二娘說武陽公疏通航道是用了新學裏的學識，那些人說定然不是。郝米還說了熱脹冷縮的道理，可他們卻充耳不聞。若是舅舅在，定然能讓他們灰頭土臉。”
　　邵鵬欠身道：“殿下放心，武陽公最多壹個月就能回來了。”
　　晚些他們出去，周山象冷笑道：“妳如何知曉武陽公不久就回來了？”
　　邵鵬淡淡的道：“咱與他共事幾載，他什麽性情咱會不知道？”
　　周山象白了他壹眼，邵鵬壹個哆嗦……
　　糟了！
　　……
　　八日後，賈平安就出現在了長安城中。
　　“那個敬業，妳先回去，我這裏還有些事。”
　　賈平安很急。
　　李敬業納悶的道：“兄長妳這是……哦！我知曉了，妳這是久別重逢，要去甩屁股，兄長，壹起去吧，獨甩不肥。”
　　賈平安不是去甩屁股，他看到了死臥底在邊上轉悠。
　　鄭遠東給了壹個曖昧的眼色，賈平安幹咳壹聲，微微頷首。
　　——老地方見。
　　晚些，他去了鐵頭酒肆。
　　“恭喜武陽公！”
　　鄭遠東拱手，看著頗為沈郁。
　　“疏通三門峽乃是國之大事，壹朝功成，長安城中歡聲壹片。更有相公們說妳乃是大唐的福星。”
　　妳千方百計、迫不及待的想和我碰頭，難道就是為了道賀？
　　老鄭看著蒼老了些，眼角都有了皺紋。
　　他看了賈平安壹眼，突然壹聲嘆息。
　　“且等等。”
　　他閉上眼睛。
　　這是要轉換頻道，外加更換控制芯片。
　　可妳這樣下去……他不妥吧。
　　神經分裂妥妥的，以後壹會兒喊陛下英明，壹會兒嚎哭，為長孫無忌招魂……李治能把妳剁成肉醬。
　　鄭遠東睜開眼睛，神色平靜。
　　“我回來了。”
　　這怎麽有些終結者的味道！
　　鄭遠東起身，出去看了壹眼，再回身時，面色難看。
　　“長孫無忌怕是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