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連門都沒有

　　大鵝猛地撲了過來。
　　王忠良被啄的猝不及防，就尖叫了起來。
　　另壹只大鵝低頭沖向了李治。
　　李治心中壹慌，竟是不知如何對付這等東西。
　　大鵝沖到近前，眼看就要啄上了李治的小腿，邊上壹只玉手伸來，拍在大鵝的長頸上。
　　大鵝叫喚兩聲，再度偷襲。武媚上前，輕松揪住了大鵝的脖頸，把它提溜起來，然後說道：“陛下，這大鵝啄人疼，而且不依不饒……”
　　李治心中壹松，就問道：“如何處置？”
　　武媚看了他壹眼，拎著大鵝過去，用力壹扔，就把大鵝扔到了外面。
　　邊上，王忠良被大鵝追殺著出去。
　　這個女人，果斷，而且手腕也不錯。
　　李治含笑道：“有壹事朕卻不知，朕令那百騎文書來感業寺巡查，說是捕捉黃鼠狼，可確有其事？”
　　疑心病就是帝王的孿生兄弟，如影隨形。
　　李治聽了王忠良的稟告後，第壹次對蘇荷起了疑心。
　　武媚笑道：“這些大鵝就是賈文書買來的，自從有了它們，別說是黃鼠狼，連蛇都不見了。”
　　大鵝能防黃鼠狼和蛇？那掃把星看來是用心了。李治頷首，“妳好生休養。”
　　隨後蘇荷送他出去。
　　出了感業寺，李治回到了宮中。
　　“去，把蔣涵叫來。”
　　消息到了宮正蔣涵處。
　　蔣涵深吸壹口氣，“誰犯事了？”
　　皇帝叫她只有壹個可能，宮中有人犯大事了，需要她這個宮正來糾察處置。
　　來報信的內侍低聲道：“陛下才將從禁苑回來。”
　　禁苑……
　　那就是侄女蘇荷犯錯了？
　　蔣涵心中壹凜，旋即去了前面。
　　到了殿內，她低頭行禮。
　　李治的視線從奏疏上擡起來，問道：“那蘇荷是妳的侄女？”
　　蘇荷，妳是犯了什麽錯！
　　蔣涵擡頭，“是。”
　　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硬扛。
　　那個嬌憨的侄女，在宮中活的太瀟灑了，她就想辦法把她弄去感業寺，也算是見識壹番那等冷宮般的日子，想來能讓她成熟壹些。
　　可……
　　“以前朕聽聞蘇荷在宮中過的無憂無慮，想來也是妳在庇護她。”
　　“是。”皇帝竟然調查過……蔣涵的脊背處有了濕意。
　　李治見她不含糊，就微微點頭，“蘇荷在感業寺做的不錯。”
　　蔣涵沒想到竟然是誇贊，失態的擡頭，“陛下……”
　　李治低頭繼續看奏疏。
　　蔣涵告退，出了殿內，身後傳來了王忠良的聲音，“蘇荷那孩子咱壹看就是個乖巧的，這不，竟然得了陛下的誇贊，恭喜蔣宮正了。”
　　蔣涵淡淡的道：“只是僥幸罷了。”
　　她緩緩行走在宮中，腦海裏翻轉著。
　　蘇荷過的無憂無慮，能贏得皇帝的贊許，是做了什麽？
　　隨後她就尋個借口，把蘇荷叫了進來。
　　“姨母……”
　　蘇荷壹進來就撒嬌，摟著她的脖頸搖晃。
　　蔣涵單手拉著她，“陛下去了感業寺，妳說了什麽？”
　　“沒有。”蘇荷靠在姨母的肩頭，覺得還是宮中好。但……她又想起了那個賤賤的少年，覺得感業寺也不錯。
　　“說實話！”蔣涵皺眉道：“很要緊。”
　　蘇荷癟癟嘴，“陛下去了感業寺，說口渴，我就說自己不會烹茶，叫了別人。”
　　“就這？”蔣涵覺得不靠譜。
　　蘇荷點頭，“這還是賈文書交代的。”
　　又是那個賈文書。
　　“他說了什麽？”
　　“他說陛下若是來感業寺，讓我別管，只管叫人出來，隨後讓我避開。”
　　“誰？罷了。”蔣涵知道規矩，“妳別說。”
　　“哦！”
　　蘇荷覺得這裏就是安逸。
　　蔣涵心想難道是皇帝在感業寺有什麽秘密？
　　那個賈文書察覺了，就提醒了侄女。
　　嘖！
　　蔣涵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那個賈文書對妳如何？”
　　她是在試探，也盯住了侄女，準備測謊。
　　蘇荷本想眨眼，但卻實話實說，“他很好，會尋大鵝來寺裏趕黃鼠狼，還會請醫官來給看病。”
　　這壹刻她把賈師傅當做是了醫官。
　　“那就好。”
　　蔣涵給賈師傅打上了好人標簽，準備以後有機會回報他。
　　“姨母，我餓……要吃肉。”
　　“煩死了！”
　　“姨母……”
　　“好了好了，怕了妳了！來人，去弄些羊肉來。”
　　……
　　“崔義玄只是個老朽，但卻是山東崔氏進入長安官場的引子，這個引子要敲打，要讓他狼狽不堪！”
　　長孫無忌的聲音平靜。
　　“是。”鄭遠東領受了精神，轉述給了王琦。
　　“告訴那些人，捐錢捐物都沖著萬年縣去，長安縣的饑民……”鄭遠東轉動著手串，淡淡的道：“讓萬年縣去救助。”
　　隨後這些話就被傳到了那些人家的耳中。
　　崔建聞訊趕去了長安縣。
　　“此事是關隴那些人想給老夫難堪，不過只要饑民能得到救助，老夫個人的榮辱不算是什麽。”
　　崔義玄很是雲淡風輕，可崔建知道這位叔父心中的怒火在升騰。
　　憋屈啊！
　　“明府，百騎文書賈平安求見。”
　　崔義玄擡頭，“請進來。”
　　他木然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崔建松開手，說道：“許久未曾見到小賈，心中甚是想念。”
　　賈平安壹進來就看到了催胸，下意識的把手握在壹起。
　　“平安！哈哈哈哈！”崔建迎上去，可卻沒法握手。
　　“坐。”崔義玄恨不能壹巴掌拍死自己的侄子。
　　丟人現眼的東西！
　　賈平安選擇了距離崔建最遠的距離坐下，說道：“崔公，天氣漸冷，聽聞那些捐助都給了萬年縣？”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丟人啊！
　　崔義玄幹咳壹聲，“那些人在背後使勁，下作！”
　　這事兒是很下作的，但總得要解決。
　　“陛下得知了此事，令百騎來勸說壹番那些人家。”
　　“勸說？”崔義玄搖頭，“老夫親自去了十余家，都不肯，可見是不想得罪那些人。”
　　刷好感的時機到了。
　　賈平安正色道：“先前百騎裏說了此事，某主動請纓，不為旁的，只是了崔公德高望重。崔氏乃是良善之家，若是人人袖手，那正義何以彰顯？”
　　“小賈……”崔義玄感動了。
　　這事兒他試過幾次，都碰壁而歸，可見那些人家都在這件事上站隊小圈子。在這等時候，主動請纓的賈平安就顯得難能可貴，對崔氏的情義堅不可摧。
　　“只是此事卻難。”崔建分析道：“某今日也去過了，暗示了壹番……某在吏部，以後選官須得看某的臉色，可那些人依舊不肯答應。”
　　“是啊！難！”賈平安抹了壹下臉，“可再難也得去做，某卻是看不過眼，想伸個手。”
　　崔義玄鄭重點頭。不管成敗，他都覺得這個少年堪稱是崔氏之友。
　　崔建感動了，“平安。”
　　催胸出手，賈師傅避無可避，於是雙手被揉搓了壹番，這才得以逃脫。
　　站在門外，賈平安對崔建說道：“此事某本可出錢，不過卻是看不起崔氏，如此，崔兄可信任小弟？”
　　崔建點頭，“平安妳只管說。”
　　“要錢和人手。”
　　“多少？”崔建不含糊，覺得小老弟的腦子就是好使。
　　“把長安城中制作牌匾的匠人全數包下！”
　　“為何？”
　　“保密。”
　　崔建伸手，快若閃電，賈師傅想壹刀剁了他。
　　賈平安就帶著壹個牌匾去尋太史令李淳風。
　　“賈文書？來來來，老夫這裏正好有了難題。”
　　李淳風拉住賈平安，二人鉆研了壹番算術題，賈平安給出了方向，李半仙不禁擊節叫好。
　　他目光熾熱的看著賈平安，“小賈，人間多煩擾，可願隨老夫修道？老夫認識幾個俏麗的，回頭給妳介紹，做個道侶，如何？”
　　此刻的道人沒那麽多規矩，大唐公主和才女做道姑的不少，生活也沒什麽清規戒律，該幹啥幹啥。
　　賈師傅可恥的心動了壹瞬，然後正色道：“某不是那等人，對了，太史令，某來此有事相求。”
　　李淳風笑道：“妳只管說，老夫再沒有不答應的。”
　　上次他請賈平安去國子監平息了紛爭，更是給出了算盤口訣，堪稱是大人情。別看他是道人，此刻的道人除去修道之外，實則和凡人沒啥區別。
　　壹諾千金同樣如此。
　　“天氣漸冷，長安城中多了些饑民，太史令德高望重……”
　　李淳風面色壹僵。
　　那些人傳話不許捐錢給長安縣，老李也是知道的。他不喜歡沾惹是非，所以……
　　“此事……”
　　賈平安壹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就誠懇的道：“太史令視名利如糞土，難道還在意那些人的威脅？”
　　這個倒是，李淳風不在意升官與否，在意的是能否有研究的機會。
　　“只是……”他壹拍案幾，“罷了，老夫捐五十貫！”
　　這錢不多，卻是壹個好開頭。
　　“太史令高義，長安縣卻不能忘懷，這不……長安縣的父老鄉親托某帶來了牌匾。”
　　“某親自去太史令家中給掛上。”
　　“行行行。”李淳風的腦海裏馬上就成了科學的海洋，壹人在裏面遨遊。
　　他覺得就是送個牌匾的事兒，真心不算事。
　　……
　　長安街頭多了壹長串隊伍。
　　五香樓的樂師們此刻坐在敞篷馬車上，有些忐忑不安的看著前面的賈師傅。
　　“鼓聲起……”
　　咚咚咚！
　　鼓聲壹起，朱雀街兩側的路人都紛紛看過來。
　　“樂聲……起！”
　　笛子壹吹，讓人不禁神清氣爽。
　　“琵琶趕緊！”賈平安覺得自己就是個樂隊指揮，很是忙碌。
　　琵琶聲音如珠走盤，更是引得不少人來圍觀。
　　王琦得了消息，不禁冷笑道：“他賈平安這是在嘩眾取寵！”
　　陳二娘看了他壹眼，目光迷醉。
　　巡行的隊伍緩緩前進，賈平安見人越來越多，就喊道：“把牌匾弄出來！”
　　包東和雷洪二人把牌匾舉了起來。
　　眾人壹看，有識字地喊道：“是慈善人家。”
　　這是何意？
　　眾人不解。
　　包東大聲說道：“入冬以來，長安城中多了些饑民，陛下令各處接濟，長安縣的崔明府去了不少人家求助，這不……太史令李公就率先捐了五十貫，長安縣的官民心中感激，可不能讓做好事的人默默無名吧，那如何激勵眾人？”
　　“看看！”他指指牌匾。
　　“慈善人家，這便是長安縣官民對太史令的感激之情。這便送到府上去。”
　　眾人跟著到了李家，家人聞訊出來被嚇了壹跳。
　　“某剛從太史令那邊來。”賈平安壹臉誠實可靠的模樣。
　　“要讓慈善人廣為人知，掛起來！”
　　牌匾被掛了起來。
　　“慈善人家，諸位看看這字，乃是崔明府所寫。崔明府書法了得，看看……下面還有崔明府的落款。”
　　包東退後，帶著人拱手，“多謝李公。”
　　百姓們跟著行禮，“多謝李公。”
　　有人捐助就是好啊！
　　但……
　　某戶人家裏，男主人怒道：“某也捐了，為何沒有牌匾？”
　　仆役說道：“郎君，這是長安縣給的牌匾。”
　　男主人捂額，“忘記了，說是不給長安縣，可是……”
　　人都好名，做了慈善要個好名聲無可厚非。
　　“阿耶！”
　　壹個少年進來，行禮後說道：“阿耶，先前孩兒在外面聽到了有人說太史令家得了慈善人家的牌匾，咱們家也捐了錢，為何沒有？”
　　少年都有攀比心……
　　男主人壹臉郁悶，“為父去問問。”
　　長安城中，這樣的事兒在數十戶人家中發生。
　　等李淳風下衙後，發現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欽佩等情緒，不禁愕然。
　　路上他遇到了幾個女子，女子們福身行禮，“李公高風亮節！”
　　這個……
　　路人紛紛看過來，議論紛紛。
　　“是太史令，他捐了錢給饑民，長安縣給了慈善人家的牌匾。”
　　“是個好人。”
　　崇敬的目光伴隨著李淳風壹路到家。
　　而王琦已經要瘋了。
　　“那些人問為何咱們這邊不給牌匾，去做，讓人抓緊做，晚上也不停。”
　　有人去安排。
　　陳二娘安慰道：“慢壹些就慢壹些吧，此事是賈平安出手，太史令與他有些交情，想來是抹不開情面。”
　　王琦搖頭，“人皆喜歡名聲，概不例外，賈平安想出了送牌匾的法子，是個好辦法。”
　　陳二娘笑道：“那咱們就借用壹下。”
　　“哈哈哈哈！”
　　王琦不禁笑了起來。
　　晚些，人回來了，面色慘白。
　　“王尚書，那些做牌匾的工匠，全數被包下了。”
　　“什麽？”王琦忘記了所謂的尚書氣度，霍然起身，失態的揪住來人的衣領，“誰幹的？誰幹的？”
　　他突然松手，想到了些什麽。
　　來人說道：“是崔氏，崔氏出手包下了長安城中所有做牌匾的工匠……”
　　長安城每年做牌匾也不少，全數包下，手筆不算小。
　　呯！
　　王琦壹拍案幾，深吸壹口氣，想壓住那種夾雜著失落和憤怒的情緒，但最後還是沒壓住。
　　“他壹邊送牌匾給李淳風，讓那些人家艷羨，壹邊提前讓崔氏包下了那些做牌匾的工匠……這是把路給堵死了！”
　　這個操作真特麽的！
　　王琦捂額，覺得有些頭暈！
　　陳二娘呆若木雞。
　　……
　　賈平安帶著哼哈二將準備回家。
　　“賈文書，回頭家裏弄了好菜，某請妳飲酒。”包東笑瞇瞇的想請客。
　　雷洪扯著胡須，“要不……今晚某請客，去五香樓。”
　　“為何這般殷勤？有錢留著。”賈平安得了幾次賞賜，家裏現在不差錢。
　　包東幹笑道：“咱說話直，賈文書，妳壹邊弄牌匾，壹邊包下了匠人，做事手段了得，某覺著妳以後定然前程似錦，某沒啥壞心，就是想……以後別丟下某。”
　　雷洪扯得臉上的胡須都繃直了，“某在百騎幾年，從未見過賈文書這等手段。”
　　這二人近段時間跟著賈平安四處跑，見識了他的手段，都知曉賈平安以後定然前程非凡，就想先燒個熱竈。
　　這等行徑無可厚非。
　　賈平安沒答應，但也沒拒絕，這就是個信號。
　　收服了這二人，賈平安也算是有了心腹幫手，脫離了單打獨鬥的階段，算是晉級了。
　　包東和雷洪相對壹視，都笑了起來。
　　“賈文書……”
　　壹騎飛快的追來，近前，卻是壹個面熟的官員。
　　“賈文書，是鴻臚寺的官員。”
　　來人靠近，拱手笑道：“賈文書近來名聲赫赫，某如雷貫耳啊！”
　　寒暄了幾句，來人壹臉難色地說道：“某家中要做門匾，可壹打聽，長安城中做牌匾的工匠都被崔氏包了，聽聞賈文書和崔氏相熟，可否幫個忙，借幾個工匠，某……”
　　他拱手微笑，“某定然記得賈文書的情義。”
　　呵呵！情義！
　　二人本無交情，這等求助來的莫名其妙。有本事妳尋崔氏去，這等正經做門匾的，崔氏保證先道歉，然後不要妳錢，妳想刻什麽，就讓工匠給妳刻了，絕對不耽誤妳事。
　　借工匠，這分明就是忽悠，想弄回去給王琦那夥人做牌匾。
　　包東和雷洪相對壹視，都覺得這人把賈文書當做是棒槌，真心撒比。
　　可賈文書會怎麽拒絕？
　　這個讓人好奇。
　　賈平安指著前方說道：“妳看前方有壹扇門丟在地上，多可惜，妳若是能扛著過來，某就去幫妳說話。”
　　來人瞄了壹眼，再瞄壹眼，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前面沒門啊！”
　　賈平安點頭道：“是啊！連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