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公主被人輕薄了

　　“趕緊去，女人最怕的是糾纏，妳本就長得俊美，哪個女人見了不怦然心動？妳只管多去幾次，定然能讓公主動心。”
　　孫氏壹邊笑著，壹邊為孫振整理衣裳，“看看我的阿弟這般俊美，若是能尚了新城公主，她定然會為妳癡迷，她可是陛下唯壹的同胞妹妹，只要她肯為妳說話，榮華富貴算的了什麽？”
　　壹個侍女捧著銅鏡過來，孫振看了壹眼銅鏡裏的自己。
　　俊美！
　　他信心十足的出發了。
　　到了公主府，他報上了名號。
　　“等著。”
　　門子進去稟告。
　　“孫振？”
　　張廷祥皺眉，“此人俊美，黃淑當初說乃是公主的良配，不過咱們都沒資格為公主張羅此事，報進去。”
　　新城剛吃了早餐，此刻正在院子裏指導侍女們修剪花樹。
　　修剪花樹的過程很愜意，甚至能產生些神遊物外的感覺。
　　“公主。”
　　感覺被破壞了。
　　“那個孫振來了，說是剛作了壹首詩，想請公主指點。”
　　黃淑神色木然。
　　這位孫郎君俊美的讓她都心動了，所以極力為他創造條件來接近公主。可沒想到公主對此人不屑壹顧，她還因此挨了壹頓打。
　　新城板著臉，“我不是他的先生，指點什麽？趕走！”
　　黃淑應了，隨即到了前院。
　　鬼使神差般的，她親自出門去解釋。
　　“公主說不是妳的先生，去吧。”
　　黃淑看著這個男人……肌膚白嫩，眼睫毛比她的還長，壹雙眸子裏全是柔弱……
　　這樣的男人才是男人啊！
　　“這……”
　　孫振吃了閉門羹也不惱火，露出了自以為最俊美的微笑，“那孫某下次再來。”
　　鍥而不舍也是壹種姿態。
　　黃淑心中微動……那我以後還能經常見到他？
　　身後傳來了張廷祥的聲音。
　　“公主是如何說的？”
　　前院和後院的管事要形成制衡，新城對此門清。
　　黃淑身體壹震，屁股覺得有些痛……她擡頭，木然道：“公主讓妳……滾！”
　　孫振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
　　“公主這是正在生氣？無礙，我下次再來。”
　　他好堅定！
　　黃淑心中感動。
　　看著孫振遠去，張廷祥呸了壹口，“什麽下次再來，這便是想黏上公主，壹心想謀取富貴呢！不要臉！”
　　黃淑回身，不滿的道：“孫郎君是喜歡公主。”
　　張廷祥不屑的道：“喜歡公主的人多了去，公主憑什麽看上他？”
　　黃淑嘆道：“妳看他這般俊美……還多才。”
　　妳這是腦殼又糊塗了？
　　張廷祥覺得這個女人又犯傻了，“他俊美如女人，可男兒的俊美從不是柔弱，連鄉間的女人都知曉要尋那些有擔當的男人共度壹生，也不肯去尋壹個柔弱俊美的男人苦熬壹生。什麽俊美，能當飯吃？”
　　俗人！
　　黃淑搖搖頭。
　　“說俊美，妳看看賈郡公，英俊中帶著英武，走路昂首闊步，目光自信。妳再看看那孫振，壹臉細皮嫩肉的，那眼神看著就如同深閨婦人般的柔弱，楚楚可憐……在我的眼中，他連給賈郡公提鞋都不配！”張廷祥放低了聲音，眸色深沈，“別怪我沒提醒妳，妳再這般下去，遲早會觸怒公主。”
　　黃淑悚然壹驚，“我知曉了。”
　　張廷祥笑道：“妳若是丟掉了自己的前程，孫振可會給妳重新尋壹個？這人啊！喜歡誰都得有度，自己和家人才要緊，旁人俊美……關我屁事！”
　　這話粗俗……但竟然頗有道理。
　　“有人來了。”
　　壹個內侍急匆匆的趕來，“公主可在？”
　　隨後他進了後院。
　　新城站在院子裏，內侍進來行禮後說道：“午後宗室議事……陛下的意思，讓公主去看看。”
　　新城點頭，“我知曉了。”
　　等內侍走後，黃淑說道：“公主，那些宗室可不消停。”
　　新城點頭，“當初長孫無忌等人興起大案，宗室不少人都跟著倒黴，那些人把長孫無忌恨之入骨，可如今長孫無忌去了，他們把仇恨轉到了皇帝這邊。”
　　當初長孫無忌對宗室下狠手李治是參與者，他默許長孫無忌清理了那些可能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宗室，譬如說戰功赫赫的江夏王李道宗。
　　宗室那麽多人自然不會都是傻子，有人指出皇帝在那件事裏也不幹凈，至少他默許了。
　　所以從那以後，宗室和皇帝的關系就變得微妙起來。
　　“此事不該讓公主去！”
　　黃淑老母親的心態發作，“讓太子殿下去也好，滕王也行。”
　　新城只是默然。
　　她是皇帝唯壹的親妹妹，這份血緣關系讓她頗受寵愛，各種賞賜，各種關愛都是頭壹份，宗室中無人能比。
　　但皇帝在宗室的名聲有些臭。
　　讓李元嬰去當然可以，但李元嬰是事外人，他說壹千道壹萬，那些宗室都不會買賬。
　　要麽是皇帝去，要麽是皇帝的親人去，別人都不可能。
　　太子不可能去直面那些宗室老流氓，那樣會造成不可估測的巨大風險。
　　皇帝更不可能，若是去了威信全無。
　　所以想來想去，皇帝就想到了妹妹新城。
　　——妳去看看，聽聽就好。
　　這是李治的要求，讓她去做個錄音機，再回來做個傳聲筒。
　　但……
　　有榮華富貴就安然享受，遇到了麻煩時跑的比誰都快，那不是聰明，而是狼心狗肺。
　　新城看著那些侍女在整理花圃，就在邊上緩緩踱步。
　　晚些她進了房間。
　　“更衣！”
　　壹身紫色的長裙，讓新城看著多了幾分雍容華貴。
　　她上了馬車，旋即往宗正寺去了。
　　……
　　宗正寺議事的大堂裏此刻坐滿了人。
　　從須發皆白到意氣風發的濟濟壹堂。
　　主持的是個老人，他緩緩說道：“晚些陛下就會派人來，誰會來老夫不知，妳等也不知，不過妳等有何訴求就趕緊說。”
　　下面壹陣嘈雜。
　　“會不會是太子？”
　　有人猜測著。
　　老人搖頭，“太子來這等地方犯忌諱，想都別想。”
　　“那是陛下？”壹個看著吊兒郎當的年輕人問道。
　　老人看著他，“七郎妳越發的紈絝了，陛下來此，要麽殺人，要麽就是來求人。妳覺著陛下此刻能來求咱們？”
　　七郎冷笑道：“他把咱們都忘光了，可如今那些士族和權貴，以及不少豪強都被他得罪了，他難道不差幫手？若是說幫手誰能比咱們更穩靠？”
　　有人附和道：“是啊！皇帝也是昏了頭，為了百姓能讀書和那些人鬧翻了。百姓讀書作甚？讓他們種地，讓他們做工匠才是正經。”
　　“就是，朝中補貼讓百姓讀書，後人定然會嘲笑皇帝的荒謬！”
　　“皇帝為何不為宗室興辦個好些的學堂？請了那些大儒來，不過儒學不怎麽靠譜，老夫覺著最好還是請了些士族的人來教授經世之學。”
　　“對，儒學就是哄人的東西，還是經世之學好。”
　　士族的家學並非是單純的儒學，而是經世之學。
　　譬如說孔穎達帶著人編修的五經正義在某些人的眼中就是個渣。
　　士族子弟為何能出彩？家族的資源自不必說，加之經世之學……也就是人脈名氣加上實用的學識，讓他們在官場上如魚得水，鶴立雞群。
　　壹個官員進來，老人幹咳，“噤聲。”
　　可聲音依舊，老人拍著案幾，惱火的道：“噤聲！”
　　官員提高嗓門說道：“新城公主來了。”
　　安靜了！
　　值房內瞬間雅雀無聲。
　　七郎良久才說道：“竟然是她？”
　　老人嘆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皇帝的親兄弟都完蛋了，太子不可能來，李賢和李哲還小，沒法來主持這等局面。可派了李元嬰等人來又顯得太過敷衍，於是新城的到來就順理成章了。
　　“安靜！”
　　老人緩緩起身。
　　“她壹個女人難道還要咱們迎接？她好大的臉面！”
　　七郎不屑的道：“當年沒有我阿翁出力，大唐能有今日？”
　　他突然覺得太安靜了些，就回身看了壹眼。
　　穿著紫色長裙的新城頗為令人驚艷，此刻她緩緩走了進來。
　　老人頷首，新城頷首。
　　“說吧。”
　　新城坐下，開門見山的道：“有什麽話只管說，我能答的就當場回答，不能的我會轉告給皇帝。”
　　壹個男子說道：“皇帝為何不弄壹個類似於國子監的大學堂讓咱們的子弟讀書？”
　　新城秀目微瞇，“國子監收的都是權貴官員的子弟，皇室也在其中。那裏聚集著全天下最好的先生，妳可是覺著不滿意？”
　　男子冷笑道：“我等乃是宗室，為何要與那些人在壹起讀書？”
　　“可在那些人的眼中，李唐只是沐猴而冠！”
　　新城冷冷的道：“為何？皆因妳等的子弟不學無術，但凡妳等能上進些，皇帝何至於會不給妳等安排官職？親不親自家人，可看看妳等，去國子監嫌棄丟臉，那要去何處？難道把帝位交出來給妳等來分？”
　　老人幹咳壹聲，“新城這話卻是偏激了。”
　　男子也幹笑道：“我只是想著讓孩子們能有些好處罷了。”
　　新城淡淡的道：“給孩子最大的好處就是學識。國子監隨便妳等的子弟進，新學也敞著門，妳等卻看不上。可宮中的皇子們，包括太子也是儒學啟蒙，如今在學新學，他們能學，妳等的子弟為何不能？”
　　男子訕訕的坐下，“我不過是壹說。”
　　新城看著眾人，“可還有話？”
　　壹個男子說道：“新城，咱們好歹是壹家人，可這些年家中增添的人口不少，賞賜卻越來越少，這讓他們以後如何活？”
　　“對！如今賞賜確實是越來越少了。”
　　“上次老夫看中了壹個名妓，和幾個權貴子弟爭奪，竟然爭不過！哎！就是錢啊！”
　　新城看著他們，“妳等想要怎樣的日子？錦衣玉食？看看妳等養尊處優的模樣，如今還有幾人能騎馬沖殺？還有幾日聞雞起舞？”
　　“這不是天下安穩了嗎。”
　　“是安穩了，可妳等的子孫也越來越多了。”新城皺眉道：“妳說了壹番話不外乎就是想著不降等襲爵，此事斷無可能！”
　　男子惱火的道：“都是李家子，憑什麽不可能？”
　　新城厭惡的皺著秀眉，“壹人生七八個兒子，自己是親王，壹個兒子襲爵親王，其他兒子都是郡王，若是不降等，妳等的兒子再壹人生七八個，襲什麽爵？難道還得給他們郡王？到時候天下的錢糧都給了妳等都不夠。”
　　她伸出小手拍了壹下案幾，肅然道：“去看看那些權貴分家，長子大頭，剩下的兒孫們分小頭，皇家若是如妳等所想，那便是強行弄出錢糧來分封妳等……哪來的錢糧？只能去奪了天下人的錢糧來滿足妳等。讓天下人來奉養壹家人，李氏可有這等德行？”
　　老人幹咳壹聲，“新城吶！咱們好歹是壹家人，那些田地……錢糧不說了，好歹田地多分些吧。”
　　新城搖頭，“長安周邊的田地都分的差不多了，從何處給妳等弄田地？難道去奪了百姓的田？”
　　七郎霍然起身，“妳今日就是來給咱們添堵的吧？什麽都不給，那不如分家可好？”
　　這是氣話。
　　但新城卻點頭，“若是誰想分家只管說。”
　　七郎呆立原地。
　　我只是氣話啊！妳竟然就這麽頂上來了。
　　“皇帝很忙。”
　　新城說道：“宗室的錢糧不差，每年都是頭壹份，為何不滿？欲壑難填罷了。有人想買女妓……”
　　那個老蛇皮幹笑道：“買了又怎地？”
　　新城微微瞇眼，“賣宅子自家買去，難道皇帝還得為妳等做牛做馬？妳也配？”
　　老蛇皮陰陰壹笑，“都是李氏子孫，憑什麽不配？妳壹個小娘子也敢這般和老夫說話，皇帝都不敢！”
　　這才是今日的主菜！
　　先前的各種不合理要求不過是醞釀氣氛，此刻由此人壹擊，便是要讓新城變色。
　　高祖皇帝和先帝都親近宗室，可李治卻不同，對宗室沒啥感情，給妳們錢糧就行了，別鬧事。
　　加之當初處置了李道宗等人，所以這些宗室今日就存心想鬧壹鬧。
　　新城小白花般的柔弱，她能怎麽處置？只能回宮去稟告皇帝。
　　新城雙手按著案幾，眾人心中冷笑。
　　這就要走了？
　　新城看著此人，“讓皇帝為妳買名妓？妳是誰的子孫？高祖皇帝的？就算是高祖皇帝的子孫也不敢如此，妳何德何能？”
　　老蛇皮卻不是高祖皇帝的直系子孫，他老爹乃是高祖皇帝的兄弟。
　　新城知曉此人，但卻故意問了，“妳是誰的子孫？”
　　老蛇皮看了老人壹眼，老人木然。
　　新城冷笑道：“妳此番話頗有些挑撥離間之嫌，回頭我自然會稟告給皇帝。”
　　老蛇皮看看眾人。
　　老夫可是為了大夥，現在妳們不出來幫襯壹番？
　　新城起身環視壹周，“可還有事？無事我便回去了。”
　　七郎嘴唇嚅動，可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新城對老人頷首，隨即離去。
　　“這是新城？”
　　壹群老鬼瞪大了眼睛，“這怎地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
　　今日工部啟動了在長安城中修建學堂之事，李治壹直在等待著臣子們的反應。
　　“就三份勸諫的奏疏。”
　　李治揚揚手中的三份奏疏，“那些人看似氣勢洶洶，可最終還是偃旗息鼓。朕想了許久，為何能如此？那些人是在懼怕什麽？他們懼怕的不是朕，而是百姓。”
　　武媚此刻正在走啊走。
　　醫官們就在邊上，產婆也在邊上。
　　她看了皇帝壹眼，心想我都要生產了，妳還有心思弄這個？
　　“讓新城去宗正寺也是朕的壹個態度，親切有余，但卻疏離。”
　　李治在沈思。
　　毫無疑問，對於帝王而言，宗室漸漸變成了雞肋，但他卻不能棄之如敝履，否則薄恩寡義的名聲就跑不了。
　　但宗室不能擡的太高！
　　李治微微瞇眼，看著壹個內侍進來。
　　“陛下，新城公主去了宗正寺……”
　　李治的面色漸漸變化。
　　正在走動的武媚止步。
　　“這是新城？”
　　李治覺得自己大概是聽錯了。
　　內侍惶然，“奴婢不敢妄言。”
　　……
　　皇後要臨產了。
　　賈平安也在操心此事，他更操心的是這壹胎是誰。
　　按照歷史來說就是李旦那娃。這貨出生就自帶毀滅氣息，生個兒子李隆基直接把大唐拖進了無盡深淵。
　　但蝴蝶的翅膀說不定吹壹下呢？
　　賈平安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小。
　　他準備進宮去探望壹番，卻意外的先迎來了新城那邊的人，“公主請賈郡公壹敘。”
　　“我沖動了。”
　　靜室裏，新城的面頰上依舊帶著些紅暈，但神色平靜，“我壹番話把那些宗室鎮住了，看似好事，可……”
　　可妳的小白花人設壹下就崩塌了。
　　所以玩什麽都別玩人設，看看歷史上多少人設崩塌的大佬，看看後世多少人設崩塌的德高望重。
　　“妳在擔心什麽？”
　　“我擔心……以後那些人……”
　　新城壹拍案幾，“我擔心那些人會詫異的看著我。”
　　“那又如何？”
　　賈平安皺眉反問道：“妳為誰而活？”
　　新城壹怔。
　　這妹紙在嘗試著走出自己原先的世界，第壹次就有些怯了。
　　“妳為自己而活。”
　　“別人的看法與妳何幹？”
　　“大膽些，再大膽些！”
　　“去做妳想做的事，那些閑言碎語不過是過眼煙雲，妳看看千年以來，無數人被非議，可誰還記得？”
　　“屍骸都化為了灰燼，那些閑言碎語何在？”
　　“活妳自己的，妹紙！”
　　賈平安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他很忙，還得進宮。
　　黃淑壹臉見鬼的模樣。
　　天神啊！
　　公主被人輕薄了！
　　可公主的眼睛卻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