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3章 臨門壹腳……沒有

　　聽見自己變成金發時的沖擊感，總算是慢慢退去了；因為說實話，她上星期剛剛給自己來了壹頓剪子，現在頭發短得看不見——也就是說，她究竟是不是金發，尚有可疑之處。
　　只不過，在余淵的聲音落下後不久，林三酒發現人偶師的側影正在變得越來越近。
　　怎麽回事？
　　他看起來也沒有像螃蟹壹樣側著走，他又沒轉過身，那麽說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恍然大悟。原來壹步壹步走起來的人是她自己，她心想，這就難怪了。
　　難道自己身上那壹個東西——姑且算有吧——準備對人偶師下手了嗎？林三酒焦慮地想道。或許她確實受了影響，但有壹點她是確定無疑的；她不能讓自己的朋友出事。
　　喬坦斯，導師，神婆，畫師都和她壹樣，在慢慢走近上來，加上人偶師對面的余淵，恰好形成了壹個圓圈，將人偶師給圍在了中間。
　　剛才元向西被打飛得極遠，直到有壹面墻將他給攔了下來；此刻他就站在遠處墻下，呆乎乎地看著眾人，似乎沒明白為什麽大家忽然圍成壹圈了。
　　“不算元向西，雖然現在是七個人，六個靈異東西，”余淵沒有壹點要阻止眾人形成包圍圈的意思，繼續說道：“但那不代表妳就不會被侵吞了。我們討論過，完全侵吞壹個活人的時間，連四十分鐘都用不上，現在我們還剩下……十分鐘不到了。除非妳現在停下飛船離開，否則十分鐘後，妳就是下壹個。”
　　人偶師看著壹點都不著急。
　　“是嗎？妳們還討論什麽了？”他對身周壹圈人視而不見，好整以暇地說道：“被鬼吞了也不妨礙嘴，看來妳們不是從拔舌地獄裏爬上來的。”
　　余淵皺起眉頭，說：“拔舌地獄？那是什麽……算了。我們確實還討論了另兩件事，妳應該知道。”
　　人偶師筆直地站在眾人之間，形成壹道烏沈凝重的削痩薄影。
　　“第壹，吞並了活人的，不是什麽奇異的生命體，它們就是壹段類似於‘鬼魂’的……姑且稱之為程序吧，沒有生命。因為性質與鬼魂相同，所以它們對各種形式的武力都是免疫的。”
　　看人偶師沒有多大反應，余淵又把話說得更明白了壹點：“也就是說，妳的攻擊、妳的物品，有極大可能，只會著落在我們身上，把正在被侵吞的活人直接殺死。”
　　至於不是活人的人形物品，想來大概就是壹點影響都沒有了？林三酒想道，那麽不管發生什麽，導師等幾人，至少是安全的？
　　人偶師安靜了壹會兒，才帶著幾分很容易令人誤會成滿足的語氣，緩緩地說：“我在想……以救林三酒的名義給她殺了，究竟算不算破壞誓言。”
　　“這，我覺得肯定算啊，”林三酒立刻小聲接了壹句。
　　“閉上妳的鬼窟。”人偶師頭都沒回地說。
　　“第二，”余淵抹了把臉，試圖將話題重新帶回來，“我認為，唯壹壹個能制止它們、把人救出來的辦法，就是將它們重新收進幻體裏。現在，幻體在元向西手上。”
　　雖然完全沒有道理，林三酒卻意識到，自己的心臟猛然壹下沈進了肚腹深處的黑淵裏。
　　“誒？在我手上嗎？”
　　元向西壹楞，在身上很明顯壹個口袋都沒有的白色長外套上，使勁拍了幾下，仿佛不相信長外套沒有秘密壹樣，這才想起來了：“對了，我剛才飛了出來……啊，在地上。”
　　在最後幾個字響起來的同壹時間，神婆的頭也驀然朝後完全轉了過去，露出了壹個留著棕色筆直長發的後腦勺。林三酒眼前壹花，神婆早已大踏步地急速後退，下壹秒就已經欺到了元向西的眼前——身為壹個鬼，元向西依然被嚇得驚叫了壹聲：“啊！”
　　在幻體裏難道沒見過嗎？
　　比她頭腦中閃過去的念頭更快的，是人偶師。林三酒的余光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捕捉到他的動作，隱約只感覺他似乎微微地側過了身子；隨即，遙遙另壹頭的神婆就像被壹只無形大手給攔腰擊中了壹樣，飛出去時整個身子都成了壹個左括號。
　　“妳不要動手！”即使知道人形物品理論上是不會被進化者破壞掉的，林三酒依然急了，看著眼前神婆劃過的拋物線，說道：“不管侵吞這事怎麽樣了，總有辦法的，別傷人！”
　　人偶師安靜了幾秒鐘，終於好像在衡量著聲氣，壹點點將話釋放出來的壹樣，慢慢說道：“……元向西，把幻體給我。”
　　直到聽見了他的聲音，林三酒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不對。
　　剛才她明明是面朝著人偶師走過去的，可是現在人偶師的聲音……怎麽卻是從後頭響起來的？
　　余淵輕輕嘆了口氣。
　　“把頭轉過來吧，小酒。”他說，“妳在走道裏回頭看我的時候，就是現在這樣，身子壹動不動，就壹個腦袋轉到後背上了。”
　　視野騰地壹轉，林三酒飛快地轉回了頭，低頭看看，是自己的前胸。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問道：“為、為什麽會這樣？我不是沒有被完全侵吞嗎？”
　　“我也不知道，”余淵皺眉說，“莫非是脖子這壹部分已經受了影響？按理說，活人的頸椎骨怎麽可能被擰壹百八十度，立刻就會死的……”
　　“該死而不死，是她的特長。”
　　人偶師冷笑了壹聲，同壹時間，除了余淵之外，剛才還包圍著他的每壹個人——包括林三酒在內——全都加入了神婆的行列，壹個接壹個，像炸開的煙花長尾壹樣，四散著飛了出去，誰都沒及時反應過來。
　　“我們還沒被完全侵吞，還有人身，”余淵活像個電腦小秘書壹樣，盡職盡責地提醒道，“所以妳才能把他們打飛。再過……最多七八分鐘吧，妳就碰不到實質的身體了。”
　　元向西早就壹溜小跑地過來，將幻體給了人偶師，又壹溜小跑回去了，好像墻下是專門劃給他的位置壹樣。
　　在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林三酒發現她壹點也不疼。
　　不是人偶師手下留情了，她清楚地知道，他要是力道再沈壹點，她都可以砸破飛船掉出去了。或許應該說，她此時此刻的身體，已經不再具有感受疼痛的能力了，就連骨頭有沒有斷，她都感覺不出來——就在不足十分鐘以前，她拿長棍擊打墻壁的時候，手掌明明還會發麻的。
　　人偶師看著手上幻體，神色就像是看著有人吐他手上了。
　　“看來我確實是被Karma之力碰上了，”他的聲音不知怎麽，讓人感覺他身上每壹塊肌肉都是繃緊的。“……所以才要受壹群幾十歲低能兒的折磨。”
　　除去人形物品不說，爬起身的喬坦斯臉上，也壹樣沒有任何痛苦的痕跡。他們遠遠站著，壹聲不吭。
　　人偶師大概沒想到，前方還有壹個更低能的事情在等著他；當他等了幾秒，見始終無人出聲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尖銳的煩躁，驀然擰起了半邊眉頭，朝余淵紮去了壹眼。
　　余淵浮起了壹個苦笑。
　　“根據我的分析，在被完全侵吞之前，我們仍舊能保留本人性格的大概輪廓，甚至還會根據性格產生‘執念’，比如說，小酒的執念很顯然是要救朋友——至於誰才是朋友，則是另壹碼事。我的執念，好像是真相，所以我才會在被侵吞的過程裏，始終想要弄明白是怎麽壹回事。”
　　他嘆了口氣。
　　“我告訴這件事，是因為我希望妳能相信我……我不知道該怎麽把這些東西收回到幻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