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林三酒檢閱了壹遍夥伴們

　　只要是壹個能看見、能碰著的對手，那就沒有什麽可怕的——當林三酒的目光投向天空中那張碩大雪白的臉盤時，這是她腦海中浮起的第壹個念頭。
　　在幾秒鐘以後，第二個念頭就變成了：這壹仗沒法打。
　　那張藝伎壹般的面孔，在與她四目相交後驀地往後壹縮，竟縮回了茫茫黑夜之中，快得險些叫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林三酒忙擰過身子，目光在身邊飛快地掃了壹圈，視野中不知多少大花瓶仍然與方才壹樣靜靜佇立著，卻哪兒也找不到那張臉了。
　　“木辛，”林三酒當機立斷，幾步趕回剛才那只花瓶旁邊，低頭朝黑漆漆的瓶口裏叫道：“妳聽我說，我需要妳給我描述壹個能力！”
　　“什麽能力？”
　　“我的——”她忽然住了口。
　　她住了口，又低頭朝瓶口裏看了看。
　　木辛的聲音是這樣的嗎？
　　“妳說話呀，”就在林三酒盯著瓶口中那片漆黑的時候，只聽花瓶裏又嗡嗡地傳出來了下壹句話：“是不是壹個能夠讓妳打——”
　　那句話只說到壹半，她已經條件反射般地跳了出去，重新堵住了耳朵；【皮格馬利翁項圈】涼涼地貼在脖子上，總算是沒有熱起來。不等那花瓶中說話的東西探出臉，她立即重新撲上去，壹腳踹碎了那只花瓶。
　　花瓶裂了，噴濺出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片，在水泥地上傾瀉了壹地；然而碎片之中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沒有木辛，也沒有那張藝伎般的碩大臉盤。
　　“木辛！”林三酒雙手死死按著耳朵裏的紙團，目光在壹只又壹只隱約的花瓶影子上掃了過去：“妳在哪，伸個手！”
　　壹切家具和花瓶都被塗抹得昏昏黑黑，沒有壹絲生氣。只不過短短數秒的工夫，壹切就又寂靜了下來，好像剛才發生的只是壹場幻覺。
　　不管是哪壹只花瓶上，也沒有伸出人類的手掌。
　　林三酒驚疑不定地等了幾秒，慢慢地順著花瓶朝前走。剛才那個應該是真正的木辛，她不能拋下他不管。“木辛，妳在哪裏？”她小聲地叫道，自己的嗓音在堵了紙團的耳朵裏聽起來怪怪的。
　　隔了紙團，她也能感覺到身邊的寂靜；林三酒放下手，不再揉耳朵制造噪音了。她謹慎地將每壹個花瓶都扳過來看了壹眼，而每壹個花瓶裏也都只是黑漆漆的壹片。瓶口大概只有人頭那麽大，容不下任何壹個成年人的肩膀通過。大概這就是為什麽木辛剛才不出來的原因了。
　　家具的內部、縫隙、孔洞，實際上都是處於另壹個空間的通道；林三酒想了想，忽然壹拍額頭，忍不住嘆了口氣——她突然明白為什麽她找不著木辛了。
　　換作是她的話，從花瓶裏出不來，那自然也會放棄花瓶，去找壹個能容她出去的通道口；林三酒壹邊警惕著身邊的黑夜，壹邊大步朝另壹頭沖了過去，心裏不由暗暗埋怨了自己兩句傻。
　　在花瓶陣結束的邊緣，正歪歪扭扭著排列著數不清多少個大櫃子。這附近的家具之中，只有那些櫃子足夠大，能讓壹個成年男人推門走出來。
　　林三酒迅速穿過花瓶，匆匆幾步跑近了那些大衣櫃；衣櫃橫平豎直的黑影立在夜裏，緊緊地挨著彼此，櫃子與櫃子之間只留出了窄窄的壹條條空。
　　她剛壹靠近，猛地只聽“當”地壹聲撞擊響，穿透紙團傳進了她的耳朵裏。林三酒壹擡眼，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壹個衣櫃門開了。
　　由於衣櫃之間空隙太窄，那門只開了壹小半，就撞在了對面的衣櫃上。
　　林三酒屏住呼吸，將手指按在紙團上，時刻準備將它們揉響；她死死地盯著那半開的衣櫃門，壹聲也沒出。
　　是木辛麽？
　　壹個模糊影子在櫃門下方晃了晃，又收了回去；也許那是壹只腳，但林三酒說不準。那人低聲罵了壹句什麽，使勁搖了搖櫃門，似乎正在想辦法從櫃門之間擠出來，但窸窸窣窣了半天，除了晃得櫃門吱呀作響之外，始終也沒能擠進那條窄窄的夾縫中去。
　　林三酒慢慢地邁出了壹步，打開了【天邊閃亮的壹聲叮】。
　　“真是的，”櫃門後的聲音被紙團隔得模模糊糊，她大致聽著應該是這幾個字。“怎麽這麽窄……”
　　就在她正要邁出第二步的時候，門後那人忽然安靜了壹瞬。仿佛是感覺到了她的存在壹樣，那衣櫃門忽然輕輕地往回收了壹點兒，隨即在騰出來的上方空隙中，露出了壹線白。
　　那壹線白漸漸地伸了出來，形成了壹個形狀高挺、膚色白皙的鼻子；目光剛壹落上去，林三酒登時就松了口氣——那個鼻子她正好認識，是波爾娃！
　　波爾娃的鼻子非常小心謹慎地往外探，逐漸又在陰影中露出了額頭、下巴、眼睛……“這兒有人嗎？”他聲音輕輕地問了壹句，不像是要打聽清楚這附近有沒有人，倒像是怕驚嚇著誰似的。
　　波爾娃被解析的可能不高。他壹遇見危險，就可以金蟬脫殼壹樣褪下壹層又壹層的“身體”，相當於比別人多好幾條命；況且他壹直與人偶師在壹起，如果真發生了解析他的情況，他反而成了不需要被解析的那個人了。
　　林三酒壹邊想，壹邊慢慢地接近了衣櫃。就算這個人也是個“復制品”，只要是面對面的戰鬥，她也絲毫不懼——頂多就是牙關受點兒累罷了。
　　“誰？”
　　白胖子躲在衣櫃門後，忽然又叫了壹聲——他顯然是感覺到有人了。
　　林三酒已經悄悄走進了兩個衣櫃之間。她雖然身材精瘦，側著身能勉強在窄空中行走，但難免會發出響動；正當她靠住壹個衣櫃停下腳時，只覺衣櫃木板猛然微微顫動起來，緊接著有什麽東西似乎猛地撞了這壹排衣櫃壹下。
　　櫃門哐當壹響，她壹個激靈，發現櫃門後的波爾娃好像正受了那東西壹撞；林三酒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只見波爾娃的臉猛然從門後飛了出來——壹顆人頭在夜空裏劃過，打在了對面衣櫃上，骨碌骨碌地滾在了地上。
　　那是波爾娃的人頭；他壹雙眼睛裏黑得空空洞洞，斷頸皮膚亂七八糟，仿佛被無數鼠類噬咬過似的。
　　然而林三酒的目光，此時並不在波爾娃的斷頭上。
　　她的目光順著人頭落在地上，也同時落在了從衣櫃門底下伸出來的那張碩大白臉上。那藝伎般的大臉幽幽地探出來，在她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快碰著她的小腿了。
　　“林三酒！”
　　衣櫃裏猛然又響起了壹聲高呼，叫她手中那壹鞭子硬生生地止住了；木辛的聲音像是從什麽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壹樣，聽起來隱約飄蕩：“家具裏也是壹條通道，我不是——”
　　看起來他是以為林三酒還沒發現這壹點，但這句話卻浪費了二人唯壹壹個溝通的機會。
　　因為木辛的這句話剛說完，那張藝伎的臉也突然張開了嘴；林三酒知道它要幹什麽，急忙雙手捂住耳朵，揉響了耳中紙團。木辛似乎仍然在衣櫃裏喊著什麽話，但她卻壹個字也聽不清了。
　　這樣的情況下，她不但不能讓木辛幫她發動項圈，她甚至也不敢信任衣櫃裏的那個木辛了——因為從剛才的那壹下撞擊看起來，他現在正和藝伎大臉共處在同壹個衣櫃裏。
　　林三酒壹點也不想用自己的手碰上那張藝伎的臉；正當她壹擺手，叫出了【龍卷風鞭子】的時候，那雪白大臉卻又故技重施，往後壹縮，縮回了衣櫃裏。
　　木辛的聲音登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