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8章 多手記者林三酒

　　等河水將她沖出副本區域帶，沖入工廠的下壹道工序時，她就應該會像上次壹樣，觸發“進化者警報”了吧？
　　也是時候了。
　　林三酒水性壹般，此時幹脆放棄了掙紮遊泳，任急浪裹住自己，沈浮旋轉、壹路沖卷，視野裏時而昏暗時而明亮，卻什麽也看不清——在漫長的數分鐘之後，她只覺河似乎越來越淺、水勢越來越弱，終於被河浪推著壹滾，被沖刷上了壹片平地。
　　她氣喘籲籲地擡起頭，抹掉臉上的水，四下看了壹圈。
　　這是壹片人工制作出的河灘。徐徐沖洗著平地的壹波波水浪，早已沒了剛才湍急的氣勢；河竟然突兀地結束了。
　　水泥鋪就的平地，傾斜著從河內延伸出來，在眼前遠遠展了出去。明明身後還是藍天，眼前水泥地上空卻又是壹片工廠屋頂了，高高亮著壹排排白熾燈；二者銜接得無聲無息、如水乳交融，連林三酒都看不出屋頂是從哪兒接替了天空的。
　　擡頭望天的人，也不只有她壹個；時不時地，河水就會再次將零星幾個普通人給沖上水泥地，幾乎每壹個人在喘息平靜下來後，擡頭來來回回地看——遠方三五成群的人們，或許是因為先來壹步，已經驚訝完了，或站或坐在地上，都在看著新來的人。
　　“這……這是什麽地方？”前方壹個年輕女人向幾個坐在河邊的人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
　　“我也是才被水沖上來的。”
　　“妳去問問裏頭的人吧。”
　　她得到的回答，幾乎不外如是。
　　林三酒壹邊往深處走，壹邊四下觀察起來。
　　水泥地四四方方，除了身後是河流，其余三面都是高高的灰泥墻壁，與屋頂壹起組成了壹個密不透風的房間。
　　沒有門，也沒有窗，除了轉頭跳進河裏——想必也會被河水再次沖上來的——在這個像巨型倉庫壹樣的房間裏，人們無處可去。
　　奇怪的是，越往“庫房”深處走，人反而越密集，好像都聚集在壹起，正等待著什麽壹樣，連空氣裏都隱隱地浮著壹層焦躁和急迫。當她走到庫房尾端時，半句談話中的碎片壹下子就捕捉了她的註意力。
　　“等著吧，要多久才打開，我也不知道……”
　　林三酒循聲回頭壹望，幾步走上去，沖說話的老頭問道：“打開什麽？妳們在等什麽東西打開？”
　　那老頭壹楞，似乎被她的氣勢給驚了壹跳，結結巴巴地說：“墻、墻啊……”
　　林三酒皺眉看了壹眼他手指的左側高墻。灰泥質地，平平整整，也看不出哪裏能開。“妳怎麽知道它會打開？”
　　“我不肯定，我也是聽人說的，那面墻會打開……或許是之前被沖進來的人留下來的訊息吧。”那老頭冷靜下來壹些，問道：“妳、妳怎麽好像不太壹樣……”
　　被暫時賦予了進化能力的普通人，現在對著進化者時分辨能力也亂了。林三酒沒有解釋，匆匆道了謝，轉頭就往左面墻壁走去——聚集在庫房深處的人，似乎都聽說了同壹個消息，只是誰也不敢肯定究竟是真是假。
　　“妳也是副本的獲勝者吧？”臉都被淺褐色長劉海給遮住壹半的年輕人說，“我剛才打聽了，這個地方的人都是，失敗的人不知道去哪了。所以啊，這面墻後應該是給獲勝者的出口……”
　　“我已經等了半小時了，”被問起等了多久時，那位微微發胖的中年女性答道：“這不算什麽，我聽說有人都等兩天了……妳問是誰？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不，”小個兒胖子壹聽林三酒的意思，就有點著急：“且不說妳能不能把水泥墻打碎，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呢，妳這也太莽了，萬壹庫房給我們放毒氣，我們不就完了？”
　　庫房內的人都來自繁甲城，又是副本獲勝者，彼此間少了競爭，氣氛比在副本裏時活泛友好多了，與陌生人搭話也順利——訊息、猜測、傳聞……在幾無阻礙的條件下在庫房裏流傳往復，林三酒也難以判斷究竟可不可信。
　　好像除了等等看，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到目前為止，工廠竟還沒有響起進化者警報，反而叫她有些意外——還是說，警報聲在其他地方響起來了，庫房裏聽不見？
　　“妳此前脫身的副本，”林三酒繼續向那小個兒胖子問道：“是什麽內容？”
　　人人都喜歡別人問起自己的成就與勝利，剛才她問的四五個人是這樣，小個兒胖子也不例外。
　　“是壹個法庭副本，大家都被分配到了律師、公訴人、嫌疑人和陪審團之類的角色。”他很高興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我是嫌疑人的辯護律師，我就要盡可能地為他的罪行找理由辯解開脫……幸虧我看過很多末日前的東西，挺了解，否則我也不可能獲勝出來。”
　　他抹了抹鼻子，笑著說：“我沒生在末日前，可惜了，我感覺我挺有做律師的天賦。啊？什麽？獎勵啊……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獎勵，就是在法庭副本中積攢下來的‘口才點數’可以保留下來。”
　　林三酒慢慢點了點頭。
　　庫房中她所問過的每壹人，都是從同壹類副本中出來的；其中還有壹個居然也是在“話語權爭奪戰”裏獲勝的，顯然是她上壹撥人的事了——考慮到她在“話語權爭奪戰”裏就待了近壹天的時間，庫房中的人至少也等了這麽久。
　　莫非整條河流上都是同類副本嗎？
　　“不是的，”她找的下壹個交談對象，壹個眼神略略發散的男人，回答道：“我雖然是繁甲城人，但我水性好。我曾經被招募去建造過壹個‘空中水樂園’，是給有錢進化者的享樂設施，我在那兒學會了遊泳……說遠了，我主要是想說，我從副本剛壹被沖出來，就立刻逆流往上遊遊去。那個時候，我正巧看到從河對岸的副本好像也結束了，接二連三地掉下來了壹群人……”
　　他頓了頓，四下看看，說：“他們看著不像會遊泳，掉進河裏後，我就跟了上去。結果後來我弄丟了目標，被沖到了這裏，上岸壹找，卻發現那群人根本不在這兒，壹個也不在。”
　　也就是說……副本後的那壹段河流，起到了“分門別類”的作用，將其他副本的獲勝者、失敗者，以及類似於“話語權爭奪戰”的副本獲勝者都分開了。
　　林三酒道了謝，壹邊琢磨壹邊信步走開了。人群嗡嗡的交談聲在高高的天花板下，混雜回蕩成聽不清楚細節的壹鍋粥；她走到左面墻壁前，擡頭看了看它。
　　可能只是壹時心血來潮，可能只是直覺性的沖動——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在將手搭上墻壁的那壹瞬間，下意識發動了【扁平世界】。
　　下壹秒，庫房還在，左面墻壁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