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3章 破局和輸家

　　這個問題的答案，倒是很符合奧卡姆剃刀法則，最簡單的那個反而是最有可能的——千道稍微想壹想，登時就“啊”了壹聲，明白了：“他退租了？”
　　林三酒望著白聰，問：“……對吧？”
　　白聰咬緊了牙，腮幫子上的肌肉鼓鼓的，沒有吭聲。
　　雖說這個遊戲頂了個商場的名頭，實際上與商業運作卻沒有多大關系，他既不能負債又不能貸款；當時他身上只剩下最後十塊錢，眼看著第壹個小時又即將結束了，林三酒都能想象出來他那時有多麽慌不擇路。
　　“妳沒想到客戶竟然這麽難找，導致妳的辦公室反倒成了妳的負累，只有退租還有幾分活下來的可能性……除了退租之外妳別無第二條路可走了。”她見白聰仍舊沒說話，幹脆替他解釋道：“不過，這就要求我們剩下的人中，必須要有人離開辦公室才行，對吧？”
　　千道忽然皺起了眉頭。“妳……妳當時莫非知道我跟上妳了？”
　　白聰仍舊不說話。
　　有了這個提示，林三酒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恍然大悟道：“在千道跟上妳之後，妳知道他已經不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了，所以才敢退租的吧？畢竟妳只要拉開距離，聲音低壹點，他未必聽得見。”
　　“妳、妳真能察覺到我？”千道頗有幾分不敢置信。“不，不對，我明明看見妳那時壹路上都在小心翼翼，用上了各種手段，就怕防人跟蹤的樣子……莫非都是演給我看的？”
　　“第壹次也就算了，妳還指望妳那點旁門左道次次都見效嗎？”白聰冷笑了壹聲，“是啊，我早就知道妳跟在我身後了。雖然甩不掉妳，但我知道妳跟著我呢。”
　　林三酒可壹點兒都不知道千道的“旁門左道”是什麽，又該怎麽察覺躲避。這遊戲裏的玩家雖然絕對戰力不如她，可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些人能在末世裏生存下來，自然有其道理。
　　包括她自己，也不像表面上瞧著那樣是個純粹的武力派。
　　“怪不得妳不讓和百合去找……妳怕妳沒有辦公室的事實會被暴露出來。”她這下心裏有了不小的把握，微微壹笑說：“妳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我這壹間辦公室。只要千道壹刻不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妳就能多在遊戲裏存活壹刻；當他先我壹步收到了錢，雇傭員工攻下我的辦公室時，妳就會掉頭沖向他的辦公室……妳的真正目標，是他的辦公室。”
　　“那妳可打錯算盤了。”千道連想到的比喻都十分老氣，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對白聰說：“妳們怎麽老忘呢？我的辦公室裏有壹個防守員工，足可以攔住妳五分鐘。到時我把她的辦公室退租，再走回去，也來得及——”
　　這倒是壹個古怪之處。以白聰的思維反應，他不可能把這麽大壹個不利因素給忘了……難道是她猜錯了？白聰的計劃不是這個？
　　林三酒皺起眉頭想了想，目光壹轉時，余光正好掃過了辦公室的門板；“林三酒公司”目前的訊息跳入了眼簾，隱隱約約地在她腦海裏激發出了壹個想法。
　　“是嗎？”林三酒望著千道，問：“妳確定嗎？”
　　千道面色不大好看了。“妳什麽意思？”
　　“妳殺過我壹個搜索員工嗎？”
　　千道壹楞。“沒、沒有……”
　　“可是我有壹個搜索員工死了。”林三酒敲了敲門板，說：“不是妳殺的，就是他殺的了。我有兩個搜索員工，他殺死了壹個，跟蹤著另壹個……為什麽？”
　　“為、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問妳呢。”
　　千道壹會兒看看面色發沈的白聰，壹會兒看看林三酒，忽然倒吸了壹口涼氣。“妳……妳是怎麽做到的？”他扭頭盯著白聰，“為什麽……”
　　白聰長長地呼了壹口氣。他瞥了壹眼林三酒，簡直像是要用眼角將她紮透似的，低聲說：“我不知道妳們在說什麽鬼話。”
　　“別否認了，”千道腦子也不慢，到現在已經組織出了壹個大概：“我明白了。”
　　“怎麽回事？”林三酒現在倒是真的急於知道細節了。
　　千道也冷笑了壹聲，慢慢地站直身，往後退了半步，徹底攔住了他身後走廊——這樣壹來，誰都無法從他身邊沖過去了。“他那個時候小動作很多，壹會兒突然殺個回馬槍，壹會兒繞個圈子從另壹個方向回來，都是些為了防止別人跟蹤的手段。我在跟蹤他的時候，為了避免被他發現，特地拉開了壹段距離。有了這壹段距離，就夠他幹不少事兒的了。”
　　“妳特地變成搜索員工的樣子，不是為了迷惑她，是為了迷惑我吧？”千道對著林三酒壹擡下巴，話卻是沖著白聰說的。“怎麽樣，妳打算給我們好好解釋解釋嗎？”
　　白聰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在靜默了幾秒之後，他終於“哈”地笑了壹聲，啞聲對林三酒說：“恭喜妳，看來妳的僵局解了。”
　　他這話才壹出口，千道猛然壹個擰身，離弦之箭壹般撲進了他身後的走廊裏，瞧他動作之迅捷，似乎竟根本沒有打算等白聰的解釋——林三酒才壹楞神，他就已經跑遠了，往右邊壹撲壹閃，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前方的走廊裏。
　　白聰無聲地彎下腰，將雙手抵在膝蓋上，仿佛突然被人抽走了骨頭壹樣。他慢慢地盤腿坐在地上，徹底恢復了自己的模樣；他楞楞地望著面前的灰藍色地毯，好像連壹點兒鬥誌都不剩了。
　　“我完了。”他的每個字都被挖空了，光剩下壹個虛泡泡的殼。
　　千道似乎生怕白聰會搶著也趕過去，應該是用上了自己的最大速度，還不到壹分鐘就回到了他的辦公室裏——當他回去的那壹刻，走廊裏也響起了廣播聲：“白聰公司正式破產，謹表遺憾。遊戲後，玩家白聰將接受失敗懲罰。”
　　“怎麽回事？”林三酒問道，“妳到底……”
　　白聰好像沒聽見似的，除了壹閃即逝的苦笑，什麽反應也沒有。
　　和百合從林三酒身旁探出了壹個頭，看看白聰，縮了回去。過了幾秒，她重新探頭出來，似乎是在猶豫之後，還是有壹番話要說。“我也輸了，”她每個字都硬硬的，對白聰大概仍有抵抗心理。“……不過，她說會幫我。”
　　白聰慢慢擡起頭。“幫？怎麽幫？”他自嘲似的壹笑，“她還能鬥得過組織遊戲的人嗎？”
　　和百合聳聳肩。“反正她是這麽說的，我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寧可信其有不想信其無，是騾子是馬讓她拉出去遛遛，瞎貓萬壹碰死耗子呢？不然還能怎麽辦。”
　　林三酒瞥了她壹眼。想不到這姑娘嘴裏俗話還挺多。
　　白聰聽了沒說話，仍舊垂著頭，只低聲哼了壹下。原本也是挺健實紅潤的壹個男人，現在堆在地上的樣子，就好像是由壹堆枯葉堆起來的。
　　和百合可還沒有說完。
　　“她能幫我，我覺得壹個也是趕兩個也是放，未必不能捎帶上妳壹個。”她雖然在慷林三酒之慨，但是表情還挺嚴肅；說完了回頭給林三酒使了壹個眼色，後者頓時明白了——把白聰爭取過來，對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安排；當然，除了千道之外。
　　“我也願意幫妳，畢竟是遊戲將我們設置成了對立面，我對妳並無仇怨。”這也是林三酒的真心話。她放輕了聲氣問道，“妳剛才到底幹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