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終究還是逃不出頭下腳上的命運

　　要不是樓野壹直還昏迷著，林三酒幾乎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又中了他的哪壹張黃歷了。
　　“我今天難道不宜出行？”眼看著遠方那四人小隊動作敏捷地在自己的掃描範圍內四散開來，林三酒喃喃地問了壹句明知沒有答案的話：“萍水相逢的，為什麽非要找我麻煩不可？”
　　這個四人小隊身上，沒有壹點能夠讓林三酒感覺熟悉的東西——他們確確實實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人。然而看他們逐寸逐寸仔細檢查、咬住自己不放的勁頭，卻叫人感覺這個小隊就是沖著她來的。
　　不就是剛才遠遠地看了她壹眼嗎？
　　要是身體還在的時候，林三酒並不怕跟任何人正面鬥壹場——就算實在打不過，她還可以跑。可是她眼下不僅沒有武器、沒有特殊物品，甚至連身體都沒有，而對方卻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怎麽看都不是對手。
　　更何況她身後還有兩個大累贅。
　　“……這樣真的行嗎？”看了壹會兒，腦海中意老師不無擔心地問。
　　“除了這麽辦，我可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林三酒壹邊回答，壹邊快速在藥店外面掃了壹圈，見那四人小隊還沒靠近，立刻像塞冬天的棉被壹樣，將樓琴的兩只腳給塞進了櫃子裏。
　　雖然這麽說有點奇怪——不過這是她身體的最後壹部分了，林三酒趕緊趁她的腿還沒有掉出來的時候擠上了櫃門，覺得自己像壹個殺人分屍的藏屍犯。
　　“要是只有我壹個人，還能跑——大不了我飛上去嘛，我就不信他們也會飛——但是這兩個孩子就這麽放在外頭，我實在很不放心。”
　　雖然是壹片好意，但是她為兩個傷患挑的地方，實在不能說是合適。
　　樓琴被卷吧卷吧塞進了櫃子裏；而醫藥店太小了，再找不到地方藏樓野。林三酒幹脆壹咬牙，將他光明正大地擺在了角落裏，用破布料沾上血，塗得他滿臉都是——經過她壹番布置打扮以後，半倚著墻角坐著的樓野既擋不了別人的道，又給人壹種“這是壹具死屍”的錯覺。
　　“接下來就聽天由命吧……他們是沖著我來的，應該不會太為難他們。”林三酒微微嘆了口氣，從藥店的後門悄悄飄了出去。
　　她腦海裏的意識力掃描雖然時刻不敢放松，但是到底還是不能做到全程追蹤：當那幾個人走到掩體後面、或進入房屋時，她就看不見對方的動向了。
　　靜靜等了幾分鐘，壹個金發男人端著壹挺機槍從隔壁的商鋪裏走了出來，終於首先靠近了這壹家藥店。
　　隨著他壹步踏入了店門，他的樣貌在林三酒的掃描圖裏也清晰了起來。
　　剛才爆掉“遊行女”好像就是這個人。盡管他戴的壹副單兵作戰支持眼鏡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但是透過鏡片仍然能看得出來，這是壹個容貌相當俊朗的男人——三十歲上下的年紀，肩膀寬厚，肌肉流暢；壹張五官立體、深邃分明的臉，叫人看壹眼便能留下鮮明的印象。
　　金發男人壹只腳踏在門口，迅速掃了壹眼店內，隨即收住了勢子，停下腳步。
　　林三酒頓時繃緊了，壹霎也不敢放松地盯緊了他。
　　——從他進屋開始，才是關鍵的壹步。
　　金發男人頓了頓，卻沒有急著進屋，反而先在自己的單兵支持眼鏡上按了幾下。僅僅是壹個呼吸間的功夫，他立刻轉頭將視線投向了角落裏的樓野——
　　“……那個眼鏡有熱掃描功能！”林三酒暗暗吃了壹驚，頓時明白了。
　　即使呼吸已經低微到讓人察覺不到，但樓野的體溫卻仍像黑夜裏的燈塔似的，根本避不過去。
　　眼看著金發男人已經擡步朝樓野走了過去，林三酒登時急了——她當下再也顧不得什麽，猛地壹頭撞在了後門上。
　　幾乎是當這扇木門剛剛發出“哐啷”壹聲響的時候，金發男人手中不知何時調轉過來的機槍就已經朝這個方向吐出了壹道細而迅猛的藍色火焰——好在林三酒早有準備，不等勢子變老已經硬生生地擰身向上沖了出去，藍色火焰在同壹時間瞬間吞沒了壹塊門板，險險擦著她意識體的邊緣落在了後方的地面上，登時藍光大作，盈盈照亮了壹片天空。
　　這壹下猶如是壹顆信號彈，小隊裏其他幾人立時都沖了出來，幾個人影迅速地圍攏了這壹家藥店。
　　林三酒緊繃得氣也不敢喘壹下，只用盡全力直直朝天空飛去。意識力掃描的範圍被她縮得極小，每壹滴意識力都被用在了“向上飛”這個任務上——以這個小隊四人的戰備來看，壹旦被他們的火力包圍了，恐怕絕無幸理。
　　眼見這半個骷髏模樣的東西像火箭似的沖上了天空，地面上隊長模樣的人喊了壹句什麽，隨即另壹個個子稍小的成員迅速從背後摘下了壹個黑色箱子，他動作利落地將箱子打開，數秒之間已經把箱子裏的物件組裝成了壹個黑色小塔似的模樣。
　　林三酒壹點也不想知道那是什麽——在她的全速飛行下，此時她離地面已有了差不多近千米的距離——“這個高度差不多可以了吧？”她嘀咕了壹句，猛然壹個擰頭，隨便挑了壹個方向疾馳而去。
　　在高度太低的時候轉向，很容易被下頭的人跟上；而在壹千米的海拔上時可就不壹樣了，僅僅幾個呼吸之間，她已經脫離了人眼所能望見的範圍。
　　“應該安全了——”林三酒還有壹個“吧”字尚未從腦海中浮出來，只覺身後猛然卷起壹陣劇烈風勢，壹個黑色的影子已經以意想不到的超高速緊追了上來——它破開空氣時的力道，甚至讓它發出了像火車鳴笛時壹般的尖嘯聲。
　　“這什麽東西啊！”意老師吃了壹驚，“以這個速度看起來，再有三十秒就要追上妳了！”
　　妳以為我不知道嗎——林三酒憤憤地在心裏應了壹句，在保持最大速度不變的前提下，又是壹個90°的急轉彎，直直偏離了剛才的軌道。
　　然而身後那枚黑色的東西，竟然也立即跟著她轉了壹個方向，速度不但沒有絲毫減緩，甚至好像反而更提高了壹些。
　　林三酒極不甘心地連連變換了幾次方向，但終究只是無用功——身後黑色物件破空時的尖嘯聲，已經離她越來越近了。
　　而她想要甩掉那個小隊的努力，也全告失敗了：高空中的轉向確實很難追蹤，但顯然那個黑色的東西與地面上是有聯系的，小隊壹行四人隨著那個基塔的指示，已經壹步不落地緊緊追了上來。
　　“難道是什麽新型的導彈嗎？”林三酒恨恨地罵了壹句，“剛才明明連個子彈都還不舍得用呢，竟然在我這兒用上了導彈？”
　　“妳還是想想怎麽辦吧！”意老師聽起來也是前所未有的焦慮：“那玩意兒還有十多秒就要追上來了！”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林三酒壹咬牙，又是壹個急轉彎，在她拼盡全力的操控之下，意識體的飛行速度竟然又快了壹線。半透明的骷髏像壹顆黯淡的星子壹樣，迅速從天邊劃了過去，緊接著又擦過了壹條黑線。
　　“咦，這個東西竟然還能加速啊？”
　　地面上手捧著黑色基座的小個子成員，在飛速奔跑中忽然驚奇地嘆了壹句。
　　“沒有什麽懸念了，”即使奔跑時的時速已經幾乎與賽車相仿，但隊長的聲氣仍然十分平穩。“以它的速度來說，根本跑不過‘跗骨之疽’，轉彎也救不了它！”
　　剛才的金發男人和另壹個面相粗野的壯漢，壹言不發地跟在二人身後，速度絲毫不落。
　　理論上來說，林三酒的確沒有逃脫的可能性。
　　因為有壹個意識力總量的限制，就算是她與身後追蹤者的速度持平，她也不能無限度地跑下去——更何況，從那個黑色東西的勢頭看起來，再過幾秒鐘它就要壹頭擊在林三酒身上了。
　　“五！”意老師倒數時的聲音都尖了。
　　作為驅動的意識力突然壹下被林三酒關閉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將意識力放在了身體下方，形成了壹個下拉的力量，使她登時像直升機跳傘壹樣，直直從千米高空落了下去。
　　“四！”
　　平著飛行了壹瞬以後，林三酒猛然壓低身體，隨即險險擦著身邊的壹道黑影飛了過去——那個黑色的東西快則快矣，似乎並不靈活，“當啷”壹聲將阻礙物撞了壹個粉碎，然而追勢卻絲毫未減。
　　“三！”
　　空氣被撕破的厲音，沖灌進林三酒的腦海，幾乎令她沒有了思考的余地。呼呼的風勢打在身上，壹時間仿佛連她的思維也被風給吹打得麻木了。
　　“二！”
　　高度緊張和恐懼混合而成的情緒，差點叫林三酒判斷錯誤——她百忙之中飛速打量了壹眼不遠處，狠狠壹咬牙關，索性關閉了意識力掃描，在壹片黑暗中迎頭撞了上去。
　　這壹次，“壹”的倒數聲遲遲沒有響起來。
　　意識體感覺不到疼痛，也感覺不到冷熱——就算這壹次真的被擊中了、煙消雲散了，只怕林三酒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這壹瞬間的黑暗，仿佛凝固住了壹般；又像是才剛過去了壹眨眼的功夫、又像是已經持續了百年。
　　“好、好像沒問題了……”
　　不知過了多久，意老師顫顫巍巍的聲音像壹縷光似的，從漆黑壹片的腦海深處響了起來。
　　林三酒說不清自己此時是壹種什麽感覺——險死還生後那壹絲泛著涼的暖意，漸漸潤澤了她因驚恐而幹涸的思維。
　　她試了試，意識力掃描果然再度順利地打開了，周遭的世界再壹次投射在了腦海裏。
　　即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林三酒終於看清楚身邊的景象時，依然沒忍住從心底猛地泛起來的壹股惡寒。
　　不遠處，“樓野”從壹堵墻後面露出了半張面無表情的臉，直直地盯著她——那雙眼睛，怎麽看都覺得黑得、大得有些可怕了。
　　而在她的正前方，是壹間已經扭曲變形了的客廳——從吊頂到地板，都像是透過哈哈鏡裏看見的壹般，被壹股巨大的吸力擰成了奶嘴似的形狀；剛才緊追著她不放的黑色物件，被建築給牢牢地“握”在了正中央。
　　直到現在她才看清，那是壹支筆直瘦長的黑色筒狀物，看起來有些像壹支箭；在它的尾部，兩點明亮的藍光正在壹顫壹顫，似乎正在努力掙紮著、要從這詭異的建築裏脫身而出。
　　林三酒提心吊膽地看了兩秒，發現這只“箭”似乎被困得死死的，脫身不得，這才松了壹口氣。
　　不遠處，那張她所熟悉的“樓野”的臉，剛好陰測測地慢慢轉動了壹下眼珠。由於建築都變形了，他脖子以下的身體都不知道到了哪裏去，只有兩條手臂忽然伸了出來，似乎是打算朝林三酒爬過來——她立時很不舒服地轉了個身，打算趁這個黑東西被困住、而那個小隊的人還沒有追上來的空隙裏趕快跑掉。
　　剛才她壹頭沖進來的窗戶，現在已經變成了彎彎曲曲、像蛇壹樣的長條了；林三酒忍住了心中的寒意，迅速飛到了窗邊。
　　“妳要到哪裏去？”屬於樓野的、標誌性的少年聲音含著古怪的意味從身後響了起來：“妳帶走的人裏有壹個是假的，妳等等我，我這就告訴妳……”
　　“我操妳媽！”林三酒覺得自己起了壹身不存在的雞皮疙瘩，狠狠罵了壹句以後，壹頭紮出了窗戶。
　　接下來的那半秒鐘，她後來怎麽也回憶不起具體的細節了。
　　在林三酒的腦海裏，好像只記得突然而起的壹段光、幾片雜音，以及隨即顛倒過來的世界——半秒鐘以後，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被困在壹個什麽東西中，頭下腳上地被剛才那個金發男人攥在了手裏。
　　“不要亂來，”金發男人挑起了壹個沒有笑意的笑，露出壹口雪白的牙。“相信我，妳可不想落在我們隊長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