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壹名

歷史軍事

  壹部貫穿抗戰、內戰、朝戰及臺海戰的故事,壹個辛酸而又悲愴的老兵經歷,壹段那個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六十章 國殤(二)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2

  在杜娟的帶領之下,張義和熊雄很快來到了女生宿舍,當他們看到壹臉慘白、衣衫上還沾著血跡,已經昏迷不醒的王金娜之時,張義和熊雄都忍不住地喚了起來,熊雄的淚水早就在不知不覺之間落下,倒是張義還比較清醒,見喚不動王金娜醒來,他探了壹下王金娜的鼻子,可以感覺到些微的呼吸,心下裏多少有壹些放心,當機立斷地道:“馬上要將她送醫院!”說著,不由分說,俯身背起了自己的大嫂,快步向宿舍外走去。
  “還是我來!”看到張義有些費勁的樣子,熊雄自告奮勇地說著,並不由分說地從張義的背上接過了王金娜的,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大步流星地走出樓門。
  張義喘著氣跟在熊雄的後面,感嘆著自己真得是老了,無論是從體力和耐力上都遠遠不及這人年青人。在他們的身後,杜娟和另外三個女同學也跟了出來,王金娜是她們最敬愛的導師,盡管此時已經被打倒成為反動學術權威,但是人性的善良並沒有讓她們在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中迷失。
  剛剛走到學校大門口的時候,就見幾個身著綠色軍裝,頭戴著綠帽子,胸口別著大大的毛主席像章,胳膊上還套著紅袖標的男學生插著腰站在那裏,這幾個紅衛兵顯然早就看到了張義這壹行人,他們的目標就是針對著王金娜來的。
  “站住!”其中壹個個頭稍高,年歲較大,模樣英俊但是卻帶著壹絲邪氣的紅衛兵大聲地斷喝著,正義凜然的樣子,就好像他們是抓小偷的警察壹樣。
  張義和熊雄都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杜娟卻是壹步跨到了他們的前面,指著這個為首的紅衛兵怒斥著:“王小賢,妳要幹什麽?”
  這個叫作王小賢的紅衛兵卻是壹聲冷笑,對著她反問道:“杜娟,妳難道忘記了自己的階級身份了嗎?妳是貧農的成份,怎麽自甘墮落地跟著這些右派反革命分子混在壹起?”
  杜娟楞了壹下,隨即反唇相譏道:“王小賢,妳以為妳是誰?妳以為自己真得是造反派的頭子嗎?妳把這個打倒了,把那個打倒了,怎麽不去把妳媽打倒?她也是有歷史問題的反革命!”
  王小賢的臉壹陣紅壹陣白,隨即惱羞成怒,指著杜娟罵道:“杜娟,妳胡說八道!我媽是清白的,妳要是再這麽亂說,可就別怪我對妳不客氣!”
  杜娟越發得來勁了起來,理直氣壯地道:“我胡說?胡得剛他們那壹夥人都知道,妳媽跟過三四個男人,而且當過國民黨反動派的太太,她不是反革命就出鬼了!”
  “妳……”王小賢怒火中燒,忽然躍上前來,隨手便打了杜娟壹個耳光,這壹聲清脆的響聲,令在場所有的人都為之震怒了起來。
  杜娟捂著自己的臉哭了起來,這個時候,張義也憤怒地走上來前,大聲責問著:“妳這個小夥子怎麽這麽不講道理?還打女的?”
  “我就是不講道理怎麽著?”王小賢越發得張狂起來,同時用手指著張義的鼻子罵道:“對於妳們這些牛鬼蛇神,就必須要采取革命行動,跟妳們講理?那就是壹種對革命的背叛!”
  張義聽著這個家夥的話,只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著他的年歲並不大,與熊雄相仿,最多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卻如此咄咄逼人,就好像是他真得經歷過了大革命的洗禮壹般,別人都成了被他打倒的對象。
  這個時候,在熊雄已然把背在身上的王金娜放到了路邊的長椅上,憤然地來到了王小賢的面前,這也是壹個火爆脾氣的人,不由分說,拉起他來便揮動拳手打去,拳頭又狠又重,正打在王小賢的鼻梁上,立時將他打倒在地,他的兩個鼻孔同時流出血來。邊上的幾個紅衛兵其實就是小嘍啰,見到他們的頭目被打,自然不幹,蜂擁而上,準備來壹個群毆。張義生怕熊雄吃虧,也只得捋起袖子上去相幫。熊雄年青氣盛,又且壹直在長江上跑船,體格健壯如牛;而張義雖然身體在這壹年來損傷不少,但是畢竟是上過戰場,而且進行過生死拼殺的老兵;而這幾個紅衛兵,說到底其實就是壹群沒有長大的孩子,哪有什麽力氣,只知道胡鬧,被熊雄和張義沒費多少勁便打散了開來。那個倒地的王小賢從地上爬起來,忽然從隨身的綠色軍隊用挎包裏掣出了壹把壹尺多長的軍刺來,揮動著便向熊雄刺來,張義卻是眼疾手快,馬上施用空手奪白刃的技法,讓過王小賢的軍刺,回身已然擰住了他的手腕,只壹扭,便將他的手臂扭到了他的身後,順便著張義又用另壹手奪下了這根軍刺,同時把王小賢的身體往前壹推,這個家夥便踉蹌著再壹次跌倒。
  熊雄還要沖上去準備把這個家夥狠揍壹番,卻被張義拉住了,他拿著軍刺大聲對著正在爬起來的王小賢喝道:“妳小子也太狠毒了,拿著這東西是要出人命的!這把軍刺我沒收了,妳們快走吧!”
  王小賢怔了壹下,從地上爬起來,抹去了臉上的鼻血,壹臉得兇惡,恨恨地瞪了張義和熊雄壹眼,然後灰溜溜地帶著他的那幫小嘍啰們跑開了。
  “叔叔,這幫小雜種真得要好好教訓壹下才好,不然他們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熊雄還是有些火往上撞。
  張義卻搖著頭,告訴著他:“算了,多壹事不如少壹事,妳幹媽要馬上送醫院,我們別在這裏耽誤了!”
  壹聽到張義提到了王金娜,熊雄這才想了起來,轉身重新背上了王金娜,大步流星地趕往最近的醫院。
  ※※※
  王金娜只是因為身體的虛脫,再加上精神上的打擊,所以才會昏倒在地的,對於這種病癥,只能回家靜養,別無他法。不過,王金娜還是在醫院輸了兩瓶葡萄糖,才漸漸地蘇醒過來,當她看到張義的時候,已然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是面對著這種情況,也只能嘆息壹聲,什麽也沒有說。
  張義和熊雄輪流地將王金娜背回了家,讓她躺在床上,徐小曼煮了碗雞蛋湯,但是王金娜卻如何也吃不下去,張義夫婦兩個人好言相勸著半天,她才勉強地喝了幾口,卻又放下碗來,經不住有些悔恨萬分地道:“早知如此,當初真得不應該聽了劉興華的話!……”說到這裏的時候,便閉上了眼睛,躺倒了下去。
  張義與徐小曼面面相覷著,他們自然知道王金娜後悔的是什麽,如果當初她堅持帶著小虎離開大陸前往香港的話,肯定不會受到如今的這種折磨;只是,如果那樣的話,他們所努力營造的這個家也將不會存在。
  “要不要把小虎叫回來?”徐小曼疑問地問著張義。
  張義怔了壹下,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王金娜卻睜開了眼睛,搖著頭:“別叫他回來了,不要因為我的緣故,再把他影響了!”
  張義點了點頭,如今的小虎剛剛從軍校畢業,卻沒有能夠再回到七十二軍,而是被分到了廣州軍區駐廣西的某部隊裏任職,軍隊裏並不同地方,雖然也受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沖擊,但是相對來說,卻要平穩得多。
  “妳們不用看著我了,我不會出什麽事!”王金娜努力地在臉上裝出笑容來,對著張義道:“放心吧,我只是身體有些受不了,這點打擊我還是能夠扛得住的!”她說著,又關心地問著張義:“對了,張義,今天妳是不是又挨批鬥了?”
  面對著這樣的問題,張義卻不想讓自己的大嫂操心,也裝著笑容,卻是搖著頭,對著她滿不在乎地道:“大嫂,妳放心就是,我這個人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這點打擊也不會把我打垮!”
  “那就好!”王金娜點著頭,同時又意味深長地對著他們夫婦道:“看來,我們大家以後的日子都不好過了,但是我希望我們家裏自己的人最少要互相鼓勵,互相幫扶,千萬不要跟別人家裏那樣,為了所謂的政治覺悟,把親情都不要了!”
  如果這是在以前,王金娜的這番話壹定會引來張義壹千個、壹萬個的反對,他對共產黨的忠貞向來是不容懷疑的;但是,在親身經歷了這壹場身心摧殘之後,他不得不聽從大嫂的這番教誨,他知道王金娜的這番話,就是說給他們夫婦聽的。張義知道,王金娜雖然在解放軍裏當軍醫這麽多年,但是她卻對共產黨的教條壹直持著懷疑的態度,她是壹個說不上虔誠的佛教徒,但絕對是壹個相信有因果、有是非善惡報應的相信佛教某些說法的人,她所相信是壹種普世價值,說得白壹點,那就是按照自己的良心去支配自己的行動。她就是壹個被那些紅衛兵們罵的,所謂的還沒有開化、腦海裏還壹直保持著中國傳統文化傳承的這些“封建糟粕”的,不可藥救的“反動分子”。
  張義與徐小曼相視對望了壹眼,同時點了點頭。
  看到張義夫婦聽從了自己的話,王金娜便有些放心了下來。
  但是徐小曼的臉上卻露出了壹絲難堪來,她猶豫了壹下,還是告訴著王金娜和張義:“大嫂,妳的話我和張義都會聽的,我只是擔心小強呀!今天他跑回家來痛哭了壹頓,我怎麽問他他不說話,然後那些紅衛兵又把他找了出去,到現在他還沒有回來!”
  張義怔了壹下,想起上午他在小學挨批鬥的時候看到自己兒子的樣子,那分明是壹種痛苦,但是他還是相信自己的兒子,對著徐小曼安慰著道:“小曼,妳放心吧,我們家的孩子不會學得那麽壞的!”
  王金娜也點著頭,表示同意張義的看法,她想了壹下,還是對著徐小曼道:“小曼,現在世道很亂,學校都不上課了,妳就辛苦壹點,不要讓小強和小紅再去學校了,大不了我們自己教。”
  “嗯!”張義和徐小曼壹起點起了頭來。
  “對了,熊老二哪去了?”王金娜問著張義,熊老二指的就是熊雄。
  張義告訴著他:“熊雄去找他爺爺熊副司令去了,他說要替妳討壹個說法!”
  王金娜卻是壹聲苦笑,自嘲地道:“討說法?有什麽好討的?這種事就算是熊卓然也無可奈何的,他是軍隊上的人,又管不了地方上的事!再說,毛主席都支持紅衛兵,他能怎麽樣?”她說著,又有些後悔地道:“不過,張義呀,當初妳也真得不應該從部隊裏出來,如果妳現在還在七十二軍裏的話,不管能當多大的官,其馬要好過現在!”
  張義也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自己的選擇只能自己承受,不管是好還是壞,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買的。
  “我真得很擔心呀!”徐小曼卻道:“今天這壹天算是熬過去了,要是那些紅衛兵明天還來,怎麽辦呀?”
  對於這個問題,張義和王金娜都有些頭痛,的確,誰也不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麽事。
  張義想了壹下,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著王金娜建議著道:“大嫂,我看妳還是出去躲壹躲,呵呵,我這個大男人的身體還能夠支持壹下,可是妳的這個身體,真得再經不起那些紅衛兵的折騰了!”
  王金娜又是壹陣苦笑,對著他道:“妳倒是想的好,如今這種情況之下,我又能上哪裏去躲呢?我們在這裏的親戚朋友本來就不多,就算是至親,誰又敢收留我這個右派分子呢?再說了,就是他們願意收留,我也不想連累他們!”
  張義卻是想到了什麽,對著王金娜道:“大嫂,我看妳可以去田壯壯那裏去住些日子,他是小虎的親舅舅,怎麽也不會推脫的!再說,他那裏也是山高皇帝遠,又是少數民族地區,紅衛兵的運動應該不會波及到那邊!”
  王金娜的眼睛不由得壹亮,田壯壯此時已經復員回到了湘西老家,如今,他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裏擔任水利委員會的主任壹職。張義的這個提議,的確讓王金娜心動了起來,想壹想自己離開湘西後又有很久沒有去看過了,田壯壯復員也有五六年了,雖然兩家還經常通著信,但是她還真得很想去那邊看壹看。如今,田壯壯是三個孩子的父親,那三個孩子也不知道長成什麽樣子了,最大的壹個比小強還要大兩歲,想來也是壹個大小夥子了。但是,王金娜還是有些擔心,對著張義道:“我過去,會不會連累到他們呀?”
  張義卻是壹瞪眼,道:“大嫂,妳說得這是什麽話?就像妳剛才講的,我們都是親戚,有什麽連不連累的?他田壯壯要是敢說上半不字,到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他!”
  聽著張義如此自信的樣子,就好像又回到了當年,他是田壯壯的上司壹樣。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