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攻守(三)
兵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1
張賢只覺得時間從來也沒有象現在這樣得漫長,他不停地看著自己的手表,仿佛手表也停止了壹樣,頭壹次看過之後,他覺得已經過了很長的時候,可是再看的時候還沒有過十分鐘。
“哥呀,妳別心急塞!”熊三娃在旁邊已經猜出了張賢的心情,這樣地勸慰著他。
聽到他的話,張賢也不由得笑了起來,的確,便是在當初三十二團被圍在張鳳集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擔心過。
“哥呀,我們不會有事的,妳就放心好了!”熊三娃道。
張賢轉過頭來,問著他:“妳怎麽有這麽大的把握呢?難道妳知道共軍的動向?”
熊三娃咧開嘴笑了,露出壹口潔白的牙齒:“我哪知道共匪怎麽想的?呵呵,我只是覺得那句古話說得好,我們三十二團大難不死,肯定是必有後福的!”
聽他如此壹說,張賢也笑了壹下,他可不相信熊三娃的古話,不管什麽話,最終只有自己掌握命運才是真的。
正說之間,報話員報告張賢,胡從俊要他接電話。
張賢連忙來到了報話機前,耳朵裏立刻傳來了胡從俊那熟悉的聲音:“是張賢嗎?”
“是我,師座!”張賢連忙回答著。
“張賢,宿遷城怎麽樣了?”胡從俊問著,聲音裏有些慌亂。
“這裏還是與昨天壹樣,西北方向有敵人騷擾,應該是佯攻!”張賢向他報告著。
胡從俊道:“如果真是佯攻那就好了!”他說著嘆了壹口氣,又道:“張賢呀,井兒頭那裏,妳如今必須要想辦法攻占下來,我知道妳手裏兵力可能不夠,但是這是事關到我們整十壹師的生死!”他的話說得很急,根本不容人有插嘴的余地。張賢跟了胡從俊這麽些年,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如此地急切,便是當在鄂西會戰時最兇險的石牌保衛戰的時候,他都是異常得冷靜,看來,這壹次戰局已經十分得不妙了。
聽到胡從俊說完,張賢這才向他匯報著:“師座,我已經派了兩個營進攻井兒頭村,黃昏的時候開始行動的,估摸過壹會兒就會有結果了!”
話剛剛說完,便聽到了宿遷城北方向剛才漸緩下來的槍炮聲驀然又激烈了起來,張賢的心不由得壹顫,這已經說明井兒頭村那邊是真得打了起來。
“好呀!張賢,妳是想到了我的前面去了!”胡從俊仿佛是長出了壹口氣。
“師座,妳那邊的情形怎麽樣了?”張賢連忙問著。
胡從俊道:“北面曉店子方向,槍聲密集得讓人透不過氣來,應該是共軍發動了最後的進攻,剛才戴師長還在向我求救呼叫著,如今卻沒有壹點得聲音,我只怕他們六十九師已經被敵人全殲了。”
張賢的心馬上沈到了谷底,這話從胡師長的口中說出來,多半已經成了事實。當下,他想了想,問道:“我們的前鋒離著六十九師還有多遠?”
胡從俊道:“我們從早上到現在,前鋒三十壹團已經推進到了離曉店子不到十裏的位置,楊旅長回報說已經聯絡不到六十九師了,所以我馬上命令三十壹團回收,就近修築防禦工事!”
張賢知道,如果整六十九師真得被新四軍殲滅的話,那麽,整十壹師的危險馬上就要來臨了。他壹陣得驚悸,但是腦中卻是異常得清晰:“師座,為今之計只能是停止攻擊,原地緊急構築工事,作好防禦。另外,請師座馬上發報給吳司令,請求他速調部隊過來策應增援!”
“嗯,只能這樣了!”胡從俊點著頭,同時對著張賢道:“張賢呀,如今離我們最近的壹支部隊應該就是南面攻擊漣水的整編七十四師,聽吳司令說,張林福帶著這個師在兩天前已經攻下了漣水城,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就在漣水附近休整。我去向吳司令求援,妳當初是七十四軍裏的副師長,跟他應該很熟了!看看能不能說服壹下張師長,讓他幫我們壹把!從漣水到這裏也就是壹百五六十裏路,我們十壹師頂個三四天應該還沒有問題的!”
張賢只覺得心裏壹片得冰涼,胡從俊向來是壹個謹慎有度的人,此時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十壹師的危險可想而知了。當下點著頭,義不容辭地回答著:“是,我壹定想辦法說服張師長!”
“好!就看妳了!”胡從俊在電話那頭最後說道,這壹句話裏的含義是如此之多,令張賢已經喘不過氣來了!
※※※
電話放下來的時候,張賢便聽到西北方向上的槍炮聲忽然變得密集了起來,遠不是剛才那種不緊不慢的節奏了,還沒有等他打過電話去詢問,便見到了壹個傳令兵從外面跑了進來,壹見到張賢,便驚慌失措地報告著:“團長,敵人打到城裏來了!”
張賢只覺得自己的頭嗡地壹下大了起來,連忙向他詢問著情況。
這個傳令兵道:“開始的時候,敵人和昨天壹樣,只放空槍,不見人上來,大家還以為他們又是假的,便有些放松警惕。在剛才熊副團長過去視察,忽然就發現他們已經悄悄地靠近了我們的陣地之下,於是馬上令人就地阻擊,可是還是有部隊敵人沖上了大堤,並且和我們肉搏起來。他們的人很多,夜裏也看不清有多少,已經有部分沖破了堤防,沖到了城裏,姚營長正組織人與敵人混戰呢!熊副團長擔心團部不知道,會出事,所以派我過來向妳通報,他說他壹定和姚營長把敵人趕出去,讓妳帶著眾人堅守住指揮部就行了!”
張賢只覺得通體冰涼,這個姚昱打起仗來雖說勇敢,從作戰主任升任為第壹營的營長,到底還是經驗不足,但是怎麽就沒有聽從自己昨天的警告呢?犯了大意的毛病,如今再去追究他的過錯,顯然不是時候。當下想了想,馬上命令歸附在三十二團的重炮團的壹個炮兵連,緊急向城西北方向增援,用炮火阻擋被敵人突破了缺口,不讓敵人再沖將進來。
熊三娃帶著張賢的命令去火速地調集炮兵,張賢還是放心不下,把手頭上的事情簡單地交待給了自己的副官,帶著壹個警衛班,向著城西北方向奔去。
這個時候,宿遷城裏已經沒有多出來的兵可以調動了,便是張賢手中的特務連也被派給了第二營,他知道如果城防真得被敵人突破,便是打巷戰也不可能了,這個宿遷城可比當初的張鳳集大得多,而如今這個城裏空虛異常,如果進攻的是敵人的壹支主力部隊,那麽,他們會很輕松得奪下這座城池。
還沒有等張賢走到,三十二團的炮便打響了起來,壹時間,十幾門各種火炮壹齊向著西北方向的敵人背後打去,在怒吼的炮火之中,那些沖上堤來的共軍很快便敗退了下去,而在城墻外與黃河大堤之間,還有震天的喊殺之聲,顯然是雙方在展開殊死的肉搏。
可是,等張賢趕到的時候,那些攻進城來的共軍已經被擊退了,便是在城墻外的戰鬥也剛剛結束,畢竟在短兵相接的時候,這些對手的拼刺能力也好,還是近距離的打擊能力也好,都無法與訓練有素的三十二團的士兵們相比。
見到熊開平與姚營長的時候,這兩個人剛剛經過壹陣的沖殺,在微弱的燈火下,壹臉得血紅,也不是知道受了傷,還是敵人的血濺到身上的,他們兩個人都是滿臉得倦意。
“對不起,團長!”似乎沒有想到張賢會親自跑過來,姚昱壹見到他,馬上精神了起來,向他行著軍禮,同時有些悔恨交加地道:“是我的錯,是我的疏忽,我請求處分!”
張賢看了他壹眼,又轉著看向熊開平。
熊開平苦笑著擺了擺手,對著張賢道:“還好!還算及時,不然真得不堪設想了。剛才姚營長十分英勇,親率著人把敵人打退了!”
到這個時候,熊開平不得不對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張團長表示服氣,這個張賢仿佛是就是預感到了什麽,所以派他過來察看,要不是這樣的話,敵人可能已經把第壹營的整個堤防陣地都已經奪占了!
這個時候,張賢卻沒有時間對自己這個犯了錯的營長進行追究,他再轉回頭來,臉上沒有壹絲的表情,只是點了點頭,同時對他道:“老熊,辛苦妳了!”
熊開平卻是壹笑,對著他道:“妳我之間還如此客氣做什麽?難不成妳把我當成了外人?”
“不,我是真心得要感謝妳的!”張賢卻是壹本正經。
壹個連長跑了過來,向他們報告:“我們清理戰場,總共打死了他們七十多人,還抓了三十個俘虜!”
“哦?”張賢馬上來了興趣,對著熊開平道:“老熊呀,還要交給妳壹個任務!”
“是不是讓我審問這些俘虜?”熊開平問著他。
張賢點了點頭,對著他道:“妳幫我問清楚,這股共軍是哪支部隊的?有多少人?是什麽目的!”
“是!”熊開平爽朗地答應了。
走的時候,張賢又看了姚昱壹眼,只將這個營長看得發毛,打著立正,壹直挺著身子,不敢有絲毫地放松。
“姚昱,如果妳再放壹個敵人進來,妳這個營長就別做了!”張賢給他撂下了壹句話。
“是!”姚營長響亮地回答著,心下的壹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看來,張賢團長並不準備處罰他。
※※※
不知不覺中,又是拂曉時分了,張賢剛剛回到自己的指揮所裏,便聽到了壹個好的消息,沙長海帶領著第三營,在白京生所率的第二營的配合之下,已經攻占了井兒頭村,原來守村的新四軍向北退去。
驀然間,張賢只覺得高懸起來的壹顆心,終於落了下來,這壹晚上的擔憂終於有了結果。
北面的槍炮聲已經漸漸地平靜了,但是局勢依然是如此得危急,令人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依照胡師長的囑托,張賢終於接通了整編七十四師張林福師長的電話。
“是張賢嗎?”電話那壹頭,張林福的聲音還是如此得響亮。
“是,我是張賢,是張師長嗎?”張賢也問著。
“呵呵,張賢呀,妳今天這麽早就打來電話,有什麽事嗎?”張林福問道。
“不好意思,打擾妳休息了!”張賢有些抱歉地道。
“妳我之間還要這麽客氣嗎?”張林福這樣地問著。
張賢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只得道:“師長,我今天是向求救的!”
“哦?”電話那頭的張林福馬上嚴肅了起來,急急地問道:“妳們那壹路部隊怎麽了?”
“整六十九師可能已經被敵人殲滅了,此時我們整編十壹師,正處在敵人的圍困之中,形勢很是危急!”張賢如實地相告。
“怎麽會這樣?”張林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賢接著道:“胡師長已經向吳司令發去了求援電,只是這個戰場上,妳們整編七十四師離我們最近,聽說妳們已經奪下了漣水城,所以胡師長想請妳施個援手!”
電話那壹頭的張林福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在思索著什麽。
“師座,這也正是妳和七十四師揚眉立威的時候呀,請妳壹定要幫我們這壹把!”張賢生怕張林福婉言拒絕,於是只好以利益來打動他的心:“新四軍剛剛與整六十九師打完,雖然士氣正盛,但是他們這壹次要打的卻是我們整十壹師,我們這個師肯定會拼死和他們耗到底的。師座,漣水離著我們這裏不到兩百裏,妳們最多兩到三日便可抵達,那個時候,我們肯定正與敵膠著之中,妳們壹到,便可以與我們十壹師打壹個內外夾擊,敵人定然盡破!”
“好!我馬上出兵!”張林福壹口答應了下來。
張賢不由得壹喜,連聲道:“如此太謝謝妳了!”這壹句話,卻是從他心底裏說出來的。
張林福道:“張賢呀,妳我之間還用得著這麽客氣嗎?便是妳不來求我,看在黨國的份子上,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只是,我會率著七十四師直撲沭陽!”
張賢楞了壹下,連忙問道:“師座,妳是要去先打沭陽嗎?”
“是!”張林福點著頭。
張賢心中卻暗罵這個自己老長官的自私,不用多想,他已經猜出了張林福的用意。這個時候,整七十四師從南面直殺過來,沭陽城定然是空虛的,壹舉便可以奪將下來。沭陽奪下後,也就是為張林福和整七十四師又掛上了壹道閃亮的光環,而這個城原來是整十壹師要奪取的。沭陽壹旦奪取,那就等於是在新四軍的背後插上了壹把刀子,他們不可能再有那麽好的精力來圍攻整十壹師,最大的可能就是撤圍後退,這也就達到了圍魏救趙的結果。只是,如果這麽打的話,雖然也可以解救整十壹師於敵圍之中,但是卻不能與敵主力決戰,達到真正消滅新四軍的目的。
見張賢良久沒有回應,張林福向他解釋著:“從漣水北向攻擊沭陽,無論是從距離上還是從時間上來說,都是最近、最合適的,沭陽離著漣水不過壹百裏路,我們整七十四師的機動性很強,先頭部隊壹天就可抵城下!”
張賢不由得有些感慨,看來,求人不過如此,以後還是想辦法靠自己的好!但是,這個張林福怎麽說還算是不錯的了,他已經同意出兵,只要他能夠真得出兵,那麽不管是何種的過程,只要在這個時候,能夠將整十壹師從敵人的圍困中解救出來,也就可以了,他怎麽能夠再強求別人呢?
當下,張賢只得道:“好吧,只要師座肯出兵,那麽,我在這裏代我們整十壹師的官兵們感謝妳!”
“呵呵!份內之事,何足掛齒!”張林福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