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營救(三)
兵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1
張義將馮玉蘭送出了後門,他還是比較警惕的,先觀察了壹番,確認沒有可疑的人在附近,這才帶著馮玉蘭走出了這個胡同,在胡同口處,叫了壹輛黃包車,讓她坐上車,他還是不放心,又親自在後面相隨,這樣著壹直送到了漢江渡口。
站在漢江邊上,看著馮玉蘭此時不便的身體,張義忽然覺得自己著實得對之不起,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偷盜大哥的防禦圖,說不定也不會引來馬文龍的偷襲,這樣自己也不會令馬大哥身陷囹囫之中。當下,他的眼圈有些紅了,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只能向著這位大姐不住地表白:“是我對不起妳和大哥,是我的錯!”
馮玉蘭望著張義這張孩子般地臉,雖然她的心如油煎,但是她還是平靜下來,反面安慰著他:“張義,不是妳的錯,妳別自責了。我想,老馬也是因為太過輕率了,所以才會造成這個後果。其實,妳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聽到馮玉蘭這樣地對自己說,張義才稍稍覺得有些安穩,卻又忍不住地掇泣起來,低聲地告訴她:“玉蘭姐,妳知道嗎?我壹直都聯系不上組織,我還以為組織不要我了呢!真的,沒有組織的這段日子裏,我就是丟了魂壹樣,直到看到妳,我才踏實起來。”
馮玉蘭用手擦去張義臉上的淚水,從他這真誠無邪的臉上,她看不出壹絲的做作,她畢竟對張義知之頗深,所以她相信了他的話,點了點頭,對他道:“妳知道嗎?有人告訴我說妳叛變了,我根本不相信。妳是我和老馬看著長大的,也是老馬壹手帶大的,我不相信妳會出賣我們。所以,我不才會不顧別人的勸告,只身來武漢,壹是想跟老馬見壹面,另壹個是想弄明白,妳到底有沒有叛變!”
張義驚詫地看著馮玉蘭,經不住地問道:“玉蘭姐,妳是只身壹個人到的武漢?”
馮玉蘭點了點頭,並沒有隱瞞:“盡管領導不讓我來武漢,但是我就是放心不下,才會來找妳,因為我相信妳!我也相信我們家的老馬壹定會堅持到最後的!”
“妳是偷偷瞞著組織出來的?”張義又問了壹句。
“是!”馮玉蘭答著。
壹時之間,張義只覺得仿佛是如哽在喉,壹個懷有身孕的婦女不顧自己的安危,只身出現在白色恐怖籠罩之下的武漢,其膽略確實過人,但是其危險更是令他驚慌,他不由得道:“玉蘭姐,妳這也太危險了,組織要是知道,壹定也會批評妳的,這是嚴重的違紀!”
馮玉蘭卻慘淡地壹笑,告訴他:“我已經顧不得許多了,說什麽,我也要在老馬走之前,見上他壹面,我們已經分別有半年了,他還不知道我已經懷了他的骨肉!”
張義的淚水再壹次淌了滿臉,他與馬文龍和馮玉蘭都壹起生活過,不由得為這對夫妻如此偉大的愛情所感動。當下,他對著她發著誓:“玉蘭姐,妳放心,我壹定想辦法將馬大哥救出來,不然我也不會活著來見妳!”
馮玉蘭怔了壹怔,有些明白他的用心,卻又搖了搖頭,對著他道:“傻張義呀,妳別說種話,也不要去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妳的玉蘭姐還是壹個明白人,這壹次老馬被捕,根本就沒有生的希望,我來這裏找妳大哥,其實也知道他不可能救下妳的馬大哥,剛才也只是試探壹下他的反應。妳大哥是壹個性情中人,他對妳其實早就心知肚明,卻沒有大義滅親,所以我想他也不會出賣我。我找他的真正目的,只是為了讓他能夠幫我個忙,讓我和老馬見上壹面,這想,這個忙他壹定可以辦得到的。只是剛才事態緊急,我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
“是這樣呀!”張義這才恍然大悟,當下壹口應允地道:“玉蘭姐,回去後我壹定要我大哥幫妳這個忙,其實我也很想見壹見馬大哥的。”
“嗯!我等妳的好消息!”馮玉蘭信任地道。
張義卻覺得自己更是義不容辭了,同時也在心裏暗暗醞釀著自己的解救計劃。
※※※
張賢將韓奇與呂奎安迎進了客廳中,心裏還在暗自嘀咕著他們的來意,生怕是與馮玉蘭有關的。
韓奇還是那樣的不慍不惱,不急不躁的樣子,仿佛天坍下來他也不以為意。雖說此時已經是夏天了,他還是穿著壹身灰色的中山便裝,搭著壹雙黑色的鞋,就是走在人群之間,也不會被別人多加註意,盡管官又升了壹級,卻沒有壹點的架子,這也是他的精明之處。反觀跟在他身邊的呂奎安,卻正好與之相反,衣著鮮亮,雪白的短袖襯衣配著白色西褲,皮鞋也擦得發亮,頭上還戴著壹頂白色的禮帽,又遮陽又顯眼。
壹到客廳之中,呂奎安便忍不住地解開自己上衣的扣子,摘下頭上的帽子,壹邊還叫著:“熱呀,還真是熱呀,我說老鄉,妳也不搞臺電風扇來搧壹搧!”
張賢笑著遞給他們壹人壹把大蒲扇,道:“那是高檔用品,我這個勞苦命的人享受不了!”
呂奎安卻壹本正經地道:“妳怎麽竟說些喪氣話,妳要是勞苦命,那我更是叫花子命了!”
大家哈哈笑了壹場,張賢這才問著韓奇:“韓大哥這麽忙,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坐壹坐呀?我真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韓奇也笑了壹下,卻請著罪道:“哪裏呀,妳這是在挖苦我吧?當初妳從我那裏被放出來,我沒有親自登門向妳陪禮呢!這個時候過來,已經晚了三秋了!”
“呵呵,妳還知道自己是來晚了?”張賢便好象是得禮不饒人壹般,道:“既然妳已經知道了,那麽妳就應該請我壹頓才是呀!”
“原來妳是饞了嘴了!”呂奎安在壹旁替他的站長幫著腔道:“這樣好了,站長這些日子太忙了,要不我請妳出去吃壹頓飯,如何?”
張賢卻擺了擺手,笑道:“呂大哥見笑了,我其實這些日子也煩躁得很,哪有心思去跟妳喝酒呀!”
呂奎安笑道:“站長就知道妳的心情不好,所以這壹次登門,是特意來向妳送藥的,保妳藥到病除!”
張賢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地看著韓奇,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用意。
韓奇也笑了笑,同時點了點頭。
“哦,妳到底給我帶來了什麽藥?”張賢不由得大為好奇起來。
韓奇長長了出了壹口氣,這才悠悠地道:“我知道妳這些日子煩悶的原因,是不是妳的那個任命書壹直沒有下來的緣故?”
聽他壹舉說破,張賢只得點了點頭。
韓奇笑了笑,這才告訴他:“其實張賢,妳是壹個明白人,我怎麽來跟妳說呢?”他想了壹想,道:“經過上次的調查,雖然查明妳不過是被人利用,中了共產黨的圈套,但是武漢行營裏還是有人持不同的意見,認為妳與共產黨糾葛不清,即使被降了職,也不宜出任領兵之職。整十壹師終歸是國軍的主力師,如果有壹個團發生意外,其後果便不堪設想。”
“這是在懷疑我對黨國的忠誠呀!”張賢不由得站了起來,忿忿地叫道。
韓奇點了點頭,同時示意他坐下來,這才又道:“胡從俊雖然據理力爭,但是那些官僚卻不為所動。不過,他們的擔憂也不為過,畢竟,妳弟弟曾有過當新四軍的經歷,任誰都會對妳很不放心。”
“我弟弟是我弟弟,我是我,怎麽能夠相比而論呢?”張賢十分氣憤地道:“更何況如今我弟弟已經被從國軍中開除,只是壹個普通的老百姓,他又能影響我什麽?難道我還會讓他來偷我的機要文件嗎?”
“妳先不要激動,聽站長跟妳說完!”呂奎安連忙過來,壹邊搧著扇子,壹邊按住了他的肩膀,沒有讓他再壹次站起身來。
張賢卻不由得壹陣苦笑,對著韓奇道:“韓大哥,妳知道嗎?我倒是想退出國軍,出國去。呵呵,只是此時又身不由己,陳長官那裏不放我走。要不然,我也不會在乎這麽壹個小小的團長,便是給我壹個師長來當,我可能都不屑壹顧的!”
韓奇顯然也已經聽說了張賢的打算,這肯定是呂奎安跟他說的,當初在張賢的接風宴上,呂隊長也在場。他搖了搖頭,嘆了壹聲,有些感慨地道:“張賢呀,妳變得有些浮躁了,這與我當初認識的張賢不壹樣呀,當初的張賢不管面前有多大的困難,總能想方設法地去完成任務,從來也沒有逃避退縮過,而是如今的張賢!哎……”他沒有再說下去。
張賢卻為之壹楞,驀然如同被人抓住了小辮子壹般的臉紅起來。韓奇的話雖然不多,卻已經壹語刺中的他的要害,是呀,自己真得變得心浮氣躁了起來,便是這壹點的挫折,就已經按捺不住了,遠遠地失去了應有的堅持與耐心。
見張賢沈默不語,韓奇這才緩緩地道:“其實,張賢,妳不要著急,向黨國表示忠心的方法很多,只要妳做給那些官僚們看,讓他們認為妳根本和共產黨沒有關系,我想,誰也就不會再為難妳了!”
“妳要我怎麽做?”張賢問著他。
韓奇笑了壹下,道:“眼下就有這麽壹個很好的辦法,不知道妳願不願意去做?”
“什麽辦法?”
韓奇沒有馬上答話,卻轉頭看了看呂奎安壹眼,呂奎安已然示意,當下對著他道:“妳抓捕了匪首馬文龍,那是新四軍的壹個將領,這個功勞其實不小,只是那些當官的只喜歡以管窺人,只看到了妳的錯,卻看不到妳的功。馬文龍也算是在武漢眾所周知的壹個人物,雖然我們用盡了手段,他也不肯向我們投誠,所以上面決定將他立即處決,以免夜長夢多!”
這本來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剛從呂奎安的口中說出來,張賢還是忍不住渾身壹戰。
呂奎安接著說著:“依站長的意思,如果由妳來執行這個處決任務,也就是告訴武漢行營的那些官長們,妳是與共產黨勢不兩立的,或許可以堵住行營裏某些人的嘴!”
張賢只覺得渾身壹震,韓奇的這個主意太餿了,他明明知道自己與馬文龍曾經在壹起打過鬼子,馬文龍還是自己弟弟的救命恩人,卻讓自己來當屠殺馬文龍的兇手,其用意是什麽?難道他也在懷疑自己嗎?
見張賢良久不答,韓奇悠悠壹笑,道:“張賢呀,要是妳不想當這個劊子手,那就算了,就只當我沒有說好了!”
張賢緊緊盯視著他,已然板起了面孔,不快地道:“韓大哥,妳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是什麽樣的人,妳還不知道嗎?雖然馬文龍是我抓獲的,但是他畢竟有恩於我,我把他上交是因為我的職責所在,必須以忠黨國為先要,卻已然是不義了;而妳卻讓我親自主刀,充當這個劊子手,無論如何,我是做不來的。如今我可以明白地告訴妳,這個團長我可以不當,也不會操這個刀的!”
呂奎安怔了怔,原本以為張賢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地回絕。
但是,張賢的反應,顯然已經在韓奇的預料之中,他並沒有感到尷尬,反而微微壹笑,對著他道:“好吧,我知道妳不會輕易答應這個條件,其實我可以老實告訴妳,這個方案並非是我的主意,而是我的上峰的密令。保密局的人其實跟妳並沒有仇,只是因為陳總長以國防部的名義親自從輕發落了妳,令審妳這個案子的某些人很不高興,自然還要考驗妳對黨國的忠心。我知道,妳肯定不願意當這個劊子手,只是此時妳根本別無選擇!”
張賢怔住了,他沒有想到其間還有這壹層的關系,只是對於某些人來說,讓自己親自殺掉壹個共產黨的將領,共產黨肯定會仇視自己的,自然也可以向上面表示自己的清白,便是自己有親共的跡象,經此壹事之後,也會變得恐共、防共,進而仇共了。這果然是壹招壹石二鳥的好計,也虧得這些特務們能想出這麽陰損之招來。
見張賢再壹次不言語了,韓奇嘆了壹口氣,對著他道:“張賢,如果妳覺得為難,下不去手,我可以為妳安排壹下,找個人替妳執行,妳只要人在刑場之中,到時就對外面說是妳開的槍,我想那些官僚們也不會去真正地追究這個過程的,他們要的只是壹個結果而已!”
張賢思忖了半晌,心煩意亂之中,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