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武漢（二）

　　熊三娃開著車帶著張賢穿過粵漢碼頭，這裏是漢口長江水運最繁忙的碼頭，也是武漢三鎮最大的客運碼頭，這個時候，正有壹艘輪船在壹號碼頭靠岸，碼頭上出來的人絡繹不絕，擋住了張賢這輛車的去路，他們只能停在路邊，等待著這些下船的人走完。
　　忽然，壹個抱著孩子，背著壹個大包裹的婦女從碼頭口處出來，由於那個孩子不斷的啼哭，那個婦女不得不把這個才大概三周的孩子放在地上，壹邊哄著，壹邊焦急地四處張望，把自己的包裹也放在了地上。
　　看著這個婦女的模樣，張賢好象是在哪裏見過，只是壹時卻想不起來。壹個旅客從他們的身邊走過，張賢搖下了車窗，問著：“這是從哪裏過來的船呀？”
　　“宜昌！”這個路人告訴他，然後走開了。
　　“三娃，看看那個女的，妳認識嗎？”張賢指著前面路邊蹲在地上哄孩子的婦女，問著他。
　　熊三娃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眼睛睜得老大，先是楞了壹下，然後禁不住叫了出來：“咦，那不是江小蓮嗎？陳大興的老婆！”
　　張賢驀然想了起來，不錯，那正是陳大興的老婆江小蓮。
　　“她怎麽到武漢來了？”熊三娃還在自問著。
　　“把她接上吧，回頭幫陳大興送過去！”張賢這樣的對熊三娃道。
　　熊三娃點著頭，打開車門，向江小蓮走去。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不知道從哪裏跑過來了壹個小夥子，在經過江小蓮身邊的時候，壹把抱起了她放在地上的包裹，腳下根本沒有停頓，向著張賢停車的這邊跑來，這邊的人多，便於逃遁。
　　“抓賊呀！”江小蓮這才反應過來，大叫著，丟下孩子向著那個搶她包裹的人追來。熊三娃也楞了壹下，卻見著那個小賊奔向自己這邊而來，擡腳之間，已經將這個抱著包裹的人絆倒在地，這個小賊從地上爬起來，丟下包裹，手中已經多出了壹把匕首，猛向擋在自己身前的熊三娃刺來，熊三娃壹聲冷笑，不避反進，舉手之間，已經將這個小賊按翻在地，並奪過了那把匕首，壹邊扭著他的胳膊，壹邊罵道：“妳個小王八的，老子跟鬼子拼刺刀都拼了這麽些年，就妳這兩下子還敢在老子面前耍！”
　　江小蓮已經跑了上來，見到自己的包裹完好無損，慌亂的情形已然好了許多，抱起自己的包裹，連聲說著：“謝謝！謝謝這位警察大哥！”這個時候，熊三娃穿著警服，這也難怪她會把熊三娃當成警察。
　　邊上的兩個巡警走了過來，倒是認得熊三娃，熊三娃將這個小賊交給了這兩個巡警，這才擡起頭看著江小蓮，江小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好象認出了熊三娃，又好象不敢認壹樣，楞在了那裏。
　　“妳的孩子！”張賢大叫著，沖出了車子，向著前面猛追過去，熊三娃和江小蓮這才如夢方醒，回轉頭去，卻見到壹個穿著黑衣的人抱著江小蓮剛才丟下的孩子，在往邊上的小巷狂奔，那個孩子哇哇地大哭著，喊著媽媽。
　　江小蓮大哭大喊起來，想要邁步去追，卻只覺得雙腿壹軟，整個人癱倒在街上。
　　張賢的速度奇快，幾個縱落，已經接近了那個偷小孩的黑衣男子，這個男子回頭看到追上來了壹個警察，知道跑不過，放下了小孩，自己拐進了小巷子裏。
　　張賢追到近前，猶豫了壹下，還是沒有去追那個偷孩子的賊，抱起了江小蓮的孩子，轉了回來。
　　熊三娃也迎了過來，大聲誇贊著張賢的速度和反應，畢竟，當了這麽些年的長官，還能有這麽麻利的身手，這令他都自嘆不如。
　　江小蓮已經哭著從地上爬起來，從張賢的懷裏搶過了自己的孩子，也忘記了來感謝，母女兩人哭成了壹團。
　　張賢卻是暗自慚愧，看似繁華的漢口，治安還是如此得不太平，這與他這個警察局長不無關系。只是剛剛從日偽的統治下解放出來，才兩個多月的時間，他便是有經天緯地之才，又能如何呢？相對來說，武漢此時治安狀況，不知比日偽統治時期強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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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電話的陳大興以最快的速度從武昌來到了漢口，趕到了張賢的警察局辦公室裏，當見到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的時候，那份幸福有如是從天而降。壹家三口抱在了壹起，江小蓮和孩子都哭成了壹團，也不知道是過於委屈，還是過於激動。
　　張賢和熊三娃悄悄地退出了辦公室，在這個時候，他們兩個人在這裏顯然成了多余。
　　當看到陳大興已然成家立業，老婆孩子都有了的時候，熊三娃卻有壹些羨慕。張賢知道，熊三娃和陳大興是壹起當的兵，只比陳大興小兩歲，從當兵時開始，就壹直在暗中與這個老鄉較勁，只是因為陳大興認識幾個字，而他大字不識幾個，所以常常是敗北而歸。便是在張賢的眼中，熊三娃也與陳大興也不在壹個檔次裏，熊三娃是壹個莽漢，論起勇猛無人能及，但是他的腦子卻遠不如陳大興靈活，這也就是為什麽每壹次比武的時候，熊三娃與陳大興總是輸多勝少，而熊三娃又總是不服氣的原因。
　　“怎麽了，三娃，妳是不是也想成家了？”張賢看著熊三娃這麽羨慕的目光，問著他。
　　熊三娃卻揮了下手，裝出十分不屑地樣子，道：“我才不能，妳看這個陳大興，有了老婆孩子就前怕狼，後怕虎，壹會兒擔心這個，壹會兒又擔心那個，呵呵，想壹想就累得慌，算了吧，我還是壹個人，多好！”
　　張賢笑著搖了搖頭，對他道：“人總是要長大的，在沒有成家之前，都只能稱為男孩子，只有結婚了，和能真正的成為男人！”
　　熊三娃的臉卻壹紅，卻依然不解風情地道：“什麽男孩子男人的，那種事我也知道，也做過，男的和女的在壹起不就是為了那個嗎，有什麽的！”
　　張賢笑得更厲害了，他知道當年常立強曾帶著他去逛過妓院，這個小子已經有過了那種經歷，只是，他還不知道男女除此之外的感情糾集，還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什麽是牽掛！
　　陳大興帶著妻女從張賢的辦公室裏走了出來，這壹家三口在團圓之後，對張賢的感激自是不言而喻的。
　　“賢哥，我……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麽來謝謝妳的好！”陳大興憨憨地說著，平日裏本來就不善於言詞的他這樣說著，忽然拉著自己的老婆，抱著自己的女兒壹起跪了下來，跪在了張賢的面前。
　　張賢怔了壹下，連忙過來要扶起這對夫妻，嘴裏還埋怨著：“陳大興，妳們兩個是怎麽回事？些許的小事情也值得妳們行如此大禮？別折殺了我！”
　　“不，賢哥！”陳大興倔強地撥開了張賢的雙手，動情地道：“我陳大興能有今日，全托了賢哥的福，我們夫妻是妳成全的，我這條命也是妳救的，如今妳又救下了我的女兒，我陳大興這輩子都報答不盡妳的恩情，我實在沒什麽說的，賢哥，無論如何，妳也要受我們夫妻壹拜！”說著，不容張賢躲避，拉著江小蓮倒身便連著磕了三個頭。
　　張賢哭笑不得，壹邊拉起陳大興夫婦，壹邊喊著身後的熊三娃：“三娃，妳快過來幫我把他們扶起來！”
　　熊三娃卻笑道：“哥，大興給妳磕頭本來就是應該的，我還想讓他給我磕頭呢，他肯定不願意！”說是這麽說，但還是過來壹把拉起了陳大興。
　　聽著熊三娃的話，陳大興很不高興，但是也知道這個家夥本來就跟自己從來沒正行過，所以並未放在心中。
　　張賢這才尋問江小蓮怎麽會自己帶著孩子來到了武漢，原來是她的爺爺過世之後，在家鄉，時常有些不正經的人想要欺負她，她倒是壹個十分潑辣之人，狠起來別人也不敢招惹，不過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來找陳大興的好，聽說十八軍到武漢，所以這才帶著孩子來到了這裏。
　　“如今妳準備怎麽安排這母女兩個呢？”張賢問著陳大興。
　　陳大興有些為難地道：“我想去找壹下團長，看能不能給我在師家屬部找個住所，安置壹下。”
　　張賢點了點頭，如今陳大興是壹個中尉連長，也算是壹個中下級的軍官了，在三十二團裏也算是老資格了，黃新遠從三十二團調開後，此時的團長是吳華，也是張賢所熟悉的老家夥，無論如何吳團長都會賣給陳大興這個人情的，讓江小蓮隨軍，倒是可以使陳大興安下了心來。
　　“吳團長會同意的！”張賢安慰著這夫妻二人，同時想了想道：“只是咱們整編十壹師家屬部住房緊張，他要幫妳找個住處只怕要費些工夫，這樣好了，在還沒有找到之前，就讓小蓮帶著孩子先住我那裏吧，等到找好了再過去！”
　　陳大興楞了楞，有些過意不去地道：“我看算了吧，我先領著她們去住店吧，到妳家裏去住，太麻煩了！”他知道張賢的兩個老婆和弟弟都住在那裏，江小蓮擠進去有些不象話。
　　張賢卻不以為然地道：“妳哪來得這麽客氣，我那裏可是三層樓的大宅子，我家就那麽幾個人，根本就住不過來，三娃也住在我那裏呢，妳怕什麽？要不然妳也過來住，等在家屬部找到房子了再搬走！”
　　“是呀！”熊三娃也在旁邊勸著：“大興哥，妳要是也搬過來了，那就熱鬧了，還有張義，我們幾個人正好可以湊在壹起打籃球了，呵呵！”
　　陳大興看了看自己的妻女，還是猶豫了壹下，最後終於點了點頭。也許對他來說，這壹次又欠下了張賢的壹個不小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