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有虞（三）

　　黎明時分，王大虎的命令終於下達了下來，卻是要求六四三團為先鋒，從新興裏北面繞過後，向蘇民裏攻擊前進，二壹五師的作戰目標就是新興裏東南面的蘇民裏；而同作為七十二軍裏的二壹四師，成為二壹五師的右翼，直接進攻新興裏。在這壹片地區，原是南朝鮮的第六師防區，只不過壹天之前發生了壹些變化，南朝鮮第六師東進與南朝鮮的第七、第八師形成壹個“品”字攻擊陣型，準備向北面熙川進攻，此時，在這個地區，是由美軍第二師過來接任了防區。
　　在接到這道命令的時候，張義如釋重負壹樣地長長出了壹口氣，他還記得張賢之前的警告，真得擔心讓他們來打守株待兔的伏擊戰。可是，就是這麽壹次的攻擊戰，只怕也並非那麽好完成。
　　顯然，又壹場大戰的序幕拉開了。
　　蘇民裏其實離著新興裏並不遠，兩地最多也就是三十裏地，還有公路相通，如果從山嶺間插著近路過去，這個距離還要近。
　　實際上，在六四三團到達新興裏附近的時候，就已經派出了壹個偵察排，對於處於清川江南岸的新興裏進行偵察，這個鎮子怎麽也是公路與鐵路要道，其實就是壹處山口，敵人不可能不在那裏布兵的。在那新興裏的小鎮上，美軍第二師第九團剛剛抵達，接手了南朝鮮第六師的防務，在那個鎮子的外圍把三個營也呈“品”字搞了互為犄角的防禦工事，看著就好象是在嚴陣以待壹樣。因為天黑，又加上天氣不好的緣故，美軍第九團雖然也派出了部分的偵察人員和壹些警戒人員進行警戒，但是也只限於那個鎮子的周圍，所以並沒有發現誌願軍的靠近。
　　從新興裏的北面山嶺間越過，看著山腳下壹條公路和壹條鐵路蜿蜒地通過，那個鎮子就好象是熟睡了壹樣，靜靜地躺在兩條小河交匯的地方，天空中還飄著細細的雪花，清晨的霧氣從冰封的河面上升騰起來，這壹切就好象是壹副畫壹樣得美麗。張賢駐足看了半晌，他的連隊正從他的身邊通過，他仿佛渾然無覺壹樣，註視著村口處的那個炮臺，只是這個時候，那個炮臺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他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戰爭，那該是多麽美妙的壹個世界呀，哪怕是讓他永遠貧困地生活在這種荒涼的山野裏，小村中。
　　“呵呵，在看什麽呢？”曹爽走到了張賢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賢回過頭，看了他壹眼，此時，曹爽的頭上也和他壹樣沾滿了雪花，連眉頭都變成了白色，雖然他緊緊地裹著帽子的護耳，把整個臉都罩起來，但還是可以聽得到聲音。
　　張賢笑了壹下，道：“我在看那個地方！”他指著那個炮臺，告訴著曹爽：“幸虧我們師的任務是去打蘇民裏，而不是這裏，妳看，敵人的這個布置，壹點兒都不好打！”
　　曹爽楞了楞，此時的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卻也可以朦朦朧朧地看到壹些影影綽綽的防禦工事，尤其是那幾門伸出了老長的炮筒，可是他也根本就看不出來這些東西算什麽工事，能起到什麽作用，他們在這裏看到的也只是壹些零星的東西，不是大局。
　　“有什麽不好打的！”曹爽不以為然地道：“我倒是想我們能來打這個地方，也省得再跑三十裏路去打蘇民裏了！”
　　張賢看了他壹眼，又笑了壹下，轉頭向自己的連隊追了過去。其實，他對於美國人構築工事的方法早就了然於心，就算是只從這局部的布置，便可以想象到他們整體的情況了，可惜曹爽沒有跟美國人打過真正的攻防戰，上壹次最多也只能算是遭遇戰，那是壹種倉促的應戰，做起來的工事也無從說起的，因為畢竟多是臨時構築起來的。
　　只用了不到壹個小時的時間，六四三團便趕到了蘇民裏的北面，為了怕驚動此時還蒙在鼓裏的敵人，張義先派出壹個偵察班對這片地形進行了偵察。這個偵察班回來的時候，還抓到了壹個美軍的俘虜，因為可以從這個俘虜中打聽到重要的信息，所以大家都將之稱為舌頭。
　　蘇民裏，位於妙香山脈的北麓，南面就是海拔壹千壹百多米的龍門山，東面就是佛教著名的百嶺大窟。蘇民裏的北面是壹座不高的山嶺，倒是有敵人的壹個守衛連駐守，形成這個小鎮子北面的屏障。而在蘇民裏，駐守著美軍壹個營，不過，在蘇民裏邊上的龍水洞，卻有敵人壹個團的兵力。實際上，駐守於此的就是美軍第二師的第三十八團。
　　在掌握了壹定的信息之後，張義命令第壹營作為六四三團的前鋒，乘著大雪還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悄悄地摸上了蘇民裏的北山，進行搜索攻擊。出乎了夏陽、葛波與張賢的意料之外，當第壹營的人順利地占領北山之後，卻沒有發現這裏有敵人，此時天已經亮了起來，雪也開始停了。這雪雖然下了半夜，卻不是很大，剛剛可以將上山的腳印掩蓋起來。
　　“怎麽可能？”夏陽也覺得有些奇怪，經不住狐疑了起來：“不是說這裏有壹個連嗎？怎麽壹個人也沒有？”
　　葛波想了壹下，道：“也許下雪，敵人撤下了山！”
　　“嗯！”夏陽也點著頭，他對美國兵的印象是吃不得苦的。
　　張賢在壹旁卻堅持著：“我們還是搜索壹下再說！”
　　夏陽想了想，點了點頭。
　　這片山嶺很大，而且滿是樹林，晨霧裏的確很難發現敵人的行蹤，張賢帶著人爬到最高處的山頂之上，仔細地察看起來，突然發現在背風處的壹塊大石頭後面冒起了煙來，隨著星點的火光閃動了壹下，分明是有人在那裏抽煙。
　　當下，張賢馬上把這個情況報告給了夏陽，夏陽命令著張賢帶壹個連與羅連長的第二連悄悄地圍了過去，這兩個連配合得十分到位，突然間出現來，這才發現原來那塊巨石之下是壹大片的空地，上面的巨巖就像是屋頂壹樣，擋住了飛落的雪花，而在下面並排著壹溜的鴨絨被袋，這是壹種只有壹個鉆進去口的袋子，人可以鉆到裏面只露出頭來睡覺。那些被派來守衛這處山嶺的美國兵們，正暖乎乎地睡在裏面，有的還在作著美夢呢。
　　“不許動！”誌願軍戰士們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突然出現在這些美國大兵的面前，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成了俘虜。
　　夏陽也趕了過來，數了數這些俘虜的人數，只有七十多個，這與壹個連的人數相差著不少，正在奇怪之時，忽然聽到了南面傳來了壹陣激烈的槍聲。三連被派往南面進行搜索，顯然他們在那邊也發現了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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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山的槍聲，立即驚動了山下蘇民裏的敵人，當張義命令著另外兩個營向蘇民裏進行攻擊之時，這裏的敵人已然有了準備，雖然說這只是敵人的壹個營，但是他們強大的火力還是將那兩個準備奪取這個交通樞紐的營擋在了蘇民裏之外，血水染紅了潔白的雪地，立時硝煙在這個寧靜的小鎮之上彌漫開來。
　　幾乎是與此同時，在蘇民裏西北通往球場方向的公路上也響起了激烈的槍炮之聲，那裏有壹個海拔四百九十九米的高地，正因為扼守著公路的咽喉，所以美軍也在那裏駐守了壹個營。為了保證六四三團能夠順利地奪占蘇民裏，王大虎命令二壹五師的六四四團主攻那裏，以配合六四三團的行動。另外，按照以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作戰原則，王大虎也想在這裏把敵人這個團盡數包圓掉，畢竟他們是壹個師來圍攻敵人的這壹個團，雖然說武器不濟，但是從兵力上來講，已經是敵人的三倍了。為此王大虎又專門把二壹五師的六四五團抽出來，用以迂回到蘇民裏的東面，以期切斷敵人的歸路，形成合圍。
　　王大虎的部署還算是完美，不過，他卻低估了美國人的智商和抵抗能力。
　　首先，進行迂回的六四五團，卻是出人意料地在平巖附近遭遇到了敵人壹個營的阻擊，根本無法通過，壹團的人擁堵在狹窄的山谷地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正得成了進退維谷。
　　王大虎接到六四五團的報告之時，他正在親自指揮著六四四團攻打四九九高地，那處高地此時已然成了蘇民裏西面的咽喉，如果奪下了這處高地，壹來可以配合六四三團拿下蘇民裏這個交通樞紐，二來也可以對敵人形成合圍，堵住敵人西退的去路。
　　六四五團意外的受阻，壹下子打亂了王大虎的原定計劃，那種如意算盤眼見著就要落空了，他不由得焦急萬分了起來，因為天已經大亮了，敵人在龍水洞方向的援軍壹定會到來，那時再加上他們空軍和炮火的支援，只怕他們整個師都將面臨重重危機。
　　“必須要加快進程！”王大虎心裏想著，壹面急急地布置著即將到來的更加艱難的戰鬥，壹面接二連三的派出聯絡參謀到六四三團去看看那個二壹五師的主力團打得怎麽樣了，雖然張義已經在電話裏告訴他，六四三團很快就可以掃清蘇民裏的外圍，他還是嫌這個進度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