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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壹名

歷史軍事

  壹部貫穿抗戰、內戰、朝戰及臺海戰的故事,壹個辛酸而又悲愴的老兵經歷,壹段那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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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漢城(壹)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2

  到達松新裏的時候,已經是快到中午了,金鐵山團長親自迎接了出來,這個曾經被美國人把他的部隊打散的團長,依傍著六四三團從北又打到了南,沿路壹邊收攏著他那些被打散的人,同時也收編被誌願軍方面俘獲的南朝鮮俘虜,便這樣他的團也逐漸壯大了起來,竟然達到了三千多人的樣子,比六四三團最多的時候還要大。此時的金鐵山也壹改了張賢在雲山附近所見的沮喪與落魄,顯得十分得意氣風發。
  這個金團長倒是認識張賢,對於六四三團裏的人物,他對張賢的印象還是頗深的。
  在將物資交接完畢之後,自然,金團長對於張義團長的回報表示感激,同時也讓張賢代表他向六四三團裏的同誌們問好。金團長準備留下幾個人壹起吃完飯再走,但是卻被張賢回絕了,推說團裏頭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必須要抓緊時間回去。金團長客氣了壹番後,也只好隨他們的便了,又壹次親自又將幾個人送出他的營地。
  到達營地門口的時候,卻見壹個中等個頭,穿著整齊的人民軍軍服的人從後面趕了出來,遠遠地便用帶著東北口音的漢語叫著:“那是不是於連長?”
  張賢正與金團長話別,聽到聲音,不由得越過了金鐵山魁梧的身體,看到後面趕上來的人,是壹個戴著人民軍特有的筒形帽,穿著壹身嶄新的軍裝的朝鮮人跑過來,這壹張年青又英俊的臉卻又透著壹股書生之氣,不過,近了,張賢還是壹眼便認了出來,不由得笑了起來。
  “妳認識他嗎?”金鐵山回過頭去看了壹眼這個人後,再壹次回頭面對著張賢問道。
  “當然認識!”張賢答著:“這才幾天呀,呵呵,他叫做樸熙順是吧?”
  金鐵山點了下頭,這個時候樸熙順也跑到了他們的面前,還略有些喘著氣,看了下張賢,馬上來了壹個立正敬禮。
  張賢也還以他壹個禮,然後握住了他的手:“呵呵,樸少尉!”
  樸熙順放開了張賢的手,卻又有些臉紅了起來,不好意思地道:“於連長,別這麽稱呼了,我那以前是在反動派地部隊裏,現在我參加了人民軍,妳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好!好!”張賢也覺得自己剛才的稱呼有些不妥當,連忙改了口:“樸熙順!對吧?”
  “是!”樸熙順笑了起來,露著壹口潔白的牙齒。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見到這位自己曾經的俘虜,張賢忽然就有了壹種十分親切的感覺。
  “呵呵,如今樸熙順是我們團裏的排長,這壹次作戰,他可為我們團立了大功!”金鐵山向張賢做著介紹。
  “是呀!回到人民的隊伍裏就好了!”張賢隨口客氣地說著。
  樸熙順點了下頭,卻是充滿了感激:“於連長,要不是妳槍下留情,我這條命可能就沒了!呵呵,前天我奉命去妳們團送東西,想要見壹見妳的面,當面向妳道謝的,哪知道卻沒有看到妳,妳們的曹副團長說妳在醫院裏呢!今天剛剛聽到說妳們團裏有人送東西來,是壹個姓於的連長送來的,我就猜是不是妳過來了?所以連忙來看,果真得是妳呀!”他說著,還顯得十分興奮。
  張賢笑著,卻是看了看他的腿,記得那壹次是壹槍打中了他的腿,於是問道:“怎麽樣?妳的腿傷好了嗎?”
  “早好了!”樸熙順道:“妳那壹槍真準,只打到了我的大腿上肉厚的地方,呵呵,要是偏壹下,打到了我的骨頭,那麽我今生都要當瘸子了!”
  兩個人提到往事,都不由得有些唏噓著,邊上的金團長卻打著趣道:“妳們兩個是不打不相識的!”他說著,對著樸熙順道:“熙順,我看妳跟於連長這麽親熱,好象是有話說不完似的,我就準妳半天假,妳送於連長他們過大同江去吧!呵呵,順便可以在平壤城裏轉壹下,別回來得太晚了喲!”
  聽到團長這麽壹說,正是樸熙順巴不得的事,連聲答應。
  ※※※
  回去的路上,樸熙順自告奮勇地駕著牛車,讓張賢和另外四個人坐在車上,他熟練地趕著車沿著西去的大道奔向平壤城。
  看著樸熙順趕車的架式,就仿佛是真的壹個車把式,張賢不由得問道:“熙順,妳在家趕過車?”
  “是呀!”他點著頭,告訴張賢:“我家裏就有兩頭牛,很小的時候,我就經常趕牛車!”
  張賢怔了怔,他們來到朝鮮這麽多日子,這上國度實際上與國內的情形相差不多,甚至於更貧更窮,要是能有兩頭牛,那麽這個家境應該說是不錯的。仔細想壹想,這個樸熙順既然上過洋學,其實就已經說明了這壹點。
  “呵呵,妳家是地主呀?”熊三娃坐在後面經不住地問著,對他來說,只有地主家才會有牛,普通的農民連地都沒有,哪會有牛呢?
  樸熙順有些尷尬地笑了壹下,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妳家在哪裏?”張賢隨口問著。
  樸熙順道:“我家就漢城附近,呵呵,只是我上學的時候出來了,已經有幾年沒有回過家了,前些時回去壹趟,但是整個村子都被戰火摧毀了,我家裏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聽別人說當初人民軍打過來的時候,他們都跟著村裏人逃難走了,也不知道到了哪裏!”他說著,有些悲傷。
  張賢與熊三娃等人都沈默了,他們都經歷過戰亂的年月,作為老百姓來說,只想遠離戰火,成群結隊的逃難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從他們進入朝鮮以來,就看到過成千上萬的朝鮮難民湧向鴨綠江邊,不顧性命的向中國境內逃難,甚至於這些逃難的人流也會成為美國飛機轟炸的目標。中國有壹句古話,叫做寧作太平犬,不作亂世人,用在這個戰亂的歲月裏,真得就是對老百姓最貼切的形容。
  大同江雖然已經封凍了,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樸熙順還是趕著牛車走那座橋。通過大同江溝通平壤城東西的有壹座鐵路和公路兩用的橋,只是有壹段被美國人炸毀了,正有工兵搶修之中,此時架著個臨時的浮橋,以溝通南北。過橋的人很多,大部分還是老百姓,他們見到當兵的人,十分自然地讓出壹條路來,讓張賢他們先過去。他們對誌願軍相當友好,在壹行人過來的時候,時不時的還會有人對著他們打招呼,說著張賢聽不懂的朝鮮話。
  “他們在說什麽呀?”熊三娃忍不住地問著樸熙順。
  樸熙順笑著道:“他們都在誇妳們呢!說妳們中國誌願軍很偉大,是我們的朋友!”
  “呵呵,是這樣呀!”熊三娃喜笑顏開著,十分自豪。
  樸熙順卻是接著道:“於連長,妳知道嗎?其實我對妳們中國人也很有好感的,當年我就是在沈陽上的學!呵呵,妳們知道嗎?美國人剛剛遇上妳們的時候,是怎麽稱呼妳們的嗎?”
  “怎麽稱呼?”張賢問道。
  樸熙順道:“他們說是遇到了乞丐部隊,沒有見過妳們那麽破爛的軍服,妳們的軍服比人民軍的還不如!”
  聽著樸熙順的話,令張賢和熊三娃等人都不愛聽,不過他說得也的確是實事。朝鮮人民軍其實在戰爭之初,得到的是完完全全的蘇聯的支援,從武器裝備到軍服鞋帽,都十分齊整,甚至於他們還有蘇聯人幫助武裝的起來的裝甲部隊,坦克裝甲車之類也有不少,包括交通運輸也用了很多的汽車。只是金日成能夠捅婁子,卻沒有那個能耐壹戰到底,最終還是被聯合國軍打得找不到了北,壹敗塗地,那些蘇聯人援助的裝備也好,武器也好,盡數的送與了別人!而與朝鮮人民軍比起來,中國誌願軍剛剛入朝作戰的時候,無論是從穿著上,還是從武器裝備上來說,的確是有些土氣,連當初的朝鮮人民軍都不如,這也就難怪開戰之初,那些美國人並沒有把中國誌願軍放在眼裏。
  “呵呵,人不可貌相,以貌取人,到頭來只能是自取其辱!”張賢冷冷地道。
  樸熙順點了點頭,表示著同意,同時也深有感觸地道:“是呀,妳說得對,美國人真得是自取其辱!妳們誌願軍比我們人民軍能打得多,也頑強得多!呵呵,妳們知道嗎?如今李偽軍裏,無論是從軍長到師長,還是從當兵的到班、排長,壹看是跟中國人打,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
  “當初,妳也害怕嗎?”張賢問道。
  樸熙順楞了壹下,有些尷尬,還是點了點頭。
  “呵呵,不是吧!”張賢笑著道:“妳跟別人肯定不壹樣,別人害怕,妳卻不怕!不然,妳也不會自告奮勇地參加美國人的特別小分隊!”
  壹聽到被張賢揭穿了他的底,樸熙順反而坦然了起來,點著頭,如實地道:“妳說得不錯,如果我沒有被妳抓到,跟著他們再回去的話,這個時候,我肯定已經提升了,會成為中尉連長!”
  “呵呵,妳後悔了嗎?”熊三娃在後面忍不住地問道。
  “後什麽悔呀?”樸熙順卻是不以為然,淡然地道:“我們這些當兵的,向來自己都不清楚明天還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陽,今天還活著,明天會不會還在?死了也是孤魂野鬼,不管在哪壹個陣營都是壹樣的!呵呵,我們跟那些當大官的人不同,不管到哪個陣營裏,只要有口飯吃,吃飽穿暖,能夠有點希望就行了,還想那麽多做什麽?”
  被他如此壹說,張賢與熊三娃都默然了,其實,他們兩個人何嘗也不是如此呢?
  壹邊說著,壹行人壹邊過得橋來,還沒有下橋,卻聽到前面壹陣嘩亂,仿佛是出了什麽事情,張賢還以為敵人的飛機又來了,還有些緊張,但是望了望天空,萬裏無雲,連只鳥兒都看不到,根本就沒有飛機。正在奇怪之間,又聽到“啪”的壹聲槍響,緊接著便聽到有人在喊著什麽,只是都是朝鮮話,他壹句也聽不懂,正在奇怪,卻聽到樸熙順指著前面右手邊處的河邊:“有人要跳河了!”
  張賢等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壹個把手捆在背後的婦女,突然跑著從河岸上壹躍而下,紮入了河裏。這條大同江原來是封凍著的,只是在那邊的近岸處,由於人們需要漿洗東西,所以把附近的冰砸開了,露著個十多米長寬的水面。那個跳河的婦女,“嗵”地壹聲跳進去,便沒有再起來,河面上漾著壹圈圈的波紋,好象什麽也沒有發生壹樣。
  在那個女人跳下去之後,緊跟著兩名穿著人民軍軍服,拿著槍的士兵追到了岸邊,卻是倚著欄桿楞楞地望著河面,嘴裏嘰哩咕嘟地也不知道是罵些什麽,還是在說些什麽。
  正走到橋頭,壹個幹瘦地老年人正要過橋,見此情景,不由得搖著頭,嘆了壹聲,轉回了頭來,繼續趕著他的路。
  張賢與熊三娃等很奇怪,看那個女人被人民軍的士兵押解著,應該不是好人,可是她跳下河去之後,河岸上這麽多人,竟然沒有壹個人敢跳下河去救她。
  樸熙順已經在和那個過路的老人搭上了話來,雖然聽懂這個老人說得是什麽,但是張賢可以從這個老人無奈而空洞的眼神裏看得出來他的同情。
  樸熙順與老人談了壹會兒,老人搖著頭,背著他的東西走了,就是壹個路人。而樸熙順卻是呆呆地有些發楞。
  “怎麽回事?”張賢問著他。
  “壹邊走壹邊說吧!”樸熙順說著重新趕起了牛車來,剛才這裏所發生的事,便仿佛只是壹個電影。
  “那個女的是個演員,美國人來的時候,她給美國人唱過歌!”直到走了半天路,樸熙順這才緩緩地告訴著車上的這幾個中國人。張賢與大家都沈默著,他們馬上知道了是怎麽回事,這種事情在中國也時有發生著,不能不說是人性的悲哀!“現在,平壤城裏,人民軍正在抓朝奸,只要是跟美國人和李承晚集團有壹點瓜葛的人,都會被打成朝奸!這幾天,平壤城光是槍斃這些朝奸就槍斃了上千的人!”樸熙順告訴著他們,聲音裏充滿著壹種壓抑,也說不清楚是悲傷還是憤怒。
  張賢只覺得渾身發著冷,驀然想到的是國內正如火如荼壹般轟轟烈烈的鎮反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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