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打獵（三）

　　終於聽到了槍響之聲，小虎興奮地在樹上大叫著，顯然是看到了他的舅舅與三叔在打獵，可是這個時候，張賢卻已然沒有心情來看別人的歡呼，他從樹上爬下來，靠坐在大樟樹的樹幹上，壹邊擦著自己的槍，壹邊想著無限的心事。
　　田壯壯以打獵之名，在張義的帶領之下，會見了宋明亮，這本身來說就是壹件十分敏感的事情，看來，韓奇說得不錯，這個小小的田家寨裏，看著田壯壯如此得風光，也許真得只是壹個風光的傀儡！所以，在他要想行什麽事的時候，必須要避人耳目。田壯壯或許真得被張義說服，準備投靠解放軍，卻又不能不擔心自己的那些手下。他來與宋明亮會面，其根本的原因可能還是不相信張義這個嘴上沒有毛的家夥，需要另外壹個可以給他直接承諾的人，宋明亮代表的就是劉興華，他正是這麽壹個人。
　　田壯壯與宋明亮見面，會談些什麽呢？這也是令人非常感興趣的事，只是閉著眼睛，張賢也可以想象得出來，以田壯壯如此得聰明，定然不會只憑著張義的那壹張空口白牙，便是做買賣也是要討價還價的，美其名曰應該叫做談判。他是來與宋明亮談判的，當然想要得到最大的利益！而除此之外，他們商量的應該還有其他的內容，比如，怎麽樣來收編田壯壯的這支隊伍？怎麽樣在不引起火並的情況之下，而成功地清除掉這支隊伍裏的異心者？等等等等，想到這些，這裏面的事就多了去了，張賢的頭腦也無法管用了。
　　只是，張賢又想到了另壹個問題來，雖然他早就已經知道宋明亮已經派了部分兵力先期秘密地到達了田家寨的周圍進行埋伏，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宋明亮會跟著過來。宋明亮如果是出現在了這裏，那麽也就是說他昨天晚上根本就不可能在辰州城，從辰州到田家寨怎麽也要走壹天的時間，除非他會飛，否則不可能這麽快就出現在這裏。
　　如果宋明亮不在辰州城，那麽難道那個空城計就是壹個子虛烏有的東西嗎？
　　想到這裏，張賢不由得倒吸了壹口冷氣。如果真得是這樣的話，那麽韓奇可就虧大發了，本來可以壹舉攻下的辰州城，卻因為自己的壹席話，而失之交臂，如果以後韓奇明白過來，不知道怎麽樣來埋怨自己呢！說不定還會懷疑自己是解放軍的間細了。不過，張賢又想到了另外壹層，宋明亮出現在田家寨的附近，其實也不代表那個空城計就是假的，他壹個人在哪裏實際上並不影響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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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壯壯說兩個多小時的狩獵，實際上卻花了有四個小時，不過到最後壹行人終於滿載而歸，打得不僅有野豬，還有獐子的麅子等許多獵物，最讓人感到意外的，他們還打到了壹只花斑的豹子，那可是壹只猛獸。這些豐盛的戰果，可以開壹個全寨人的篝火晚宴了。
　　走在回寨的路上，已然是下午時分了，看著喜氣洋洋走在前面的田壯壯，張賢可以猜得出來，他高興的並不是這簡簡單單的打獵，可能還是因為他與宋明亮討價還價的成功。此時小虎又騎到了熊三娃的肩膀之上，卻是跟在田壯壯的身側，不知道又纏著他的舅舅講著什麽；倒是張義，卻落在了隊伍的後面，肩膀上還是扛著那把獵槍，臉上卻沒有壹絲的笑容，仿佛在想著什麽心事。
　　“收獲不小呀！”張賢故意地也落在了後面，湊到了張義的身側，壹語雙關的說著。
　　張義轉過頭看著張賢的臉，點了下頭，道：“是，打了這麽多，我都沒有想到，這裏的野獸真得不少！”
　　張賢卻只是微微壹笑，道：“我說得不是這些，我是說我們的收獲！”
　　張義楞了楞，卻是裝著聽不懂的樣子，問道：“我們的收獲？妳指的什麽？”
　　張賢道：“我想，妳的任務應該快要完成了，我們應該很快可以離開田家寨了，是不是？”
　　張義咬了咬唇，這壹次已經明白了他的話意，猶豫了壹下，只是點了點頭。
　　“既然是這樣，妳怎麽還是這麽郁郁不樂的樣子？”張賢問著。
　　被張賢如此問著，張義的眼睛裏忽然閃出壹道光來：“妳知道嗎？韓奇就在田家寨！”
　　張賢楞了壹下，可是還沒有來得及思忖如何來回答的時候，張義卻又苦笑了壹下，自言自語地道：“看我問的，妳肯定知道的，陳大興壹定把什麽都跟妳說了！”
　　張賢有些尷尬，自己的這個弟弟其實還是很聰明的，腦子的反應很快。
　　“妳是不是在擔心韓奇會在田家寨興風作浪，影響田壯壯的投誠？”張賢問著他。
　　張賢點了下頭，卻又搖了搖頭，道：“如今投誠對於田家寨來說，這已然是大勢所趨了，就算是韓奇想從中作梗，又能興起多高的浪呢？”
　　聽著張義如此自信的言語，張賢不由得有些驚訝，既然張義能夠說出這種話來，那就說明他已經對韓奇作足了準備，或許田壯壯也有了擺脫韓奇暗中控制的對策，無怪乎田壯壯從打獵回來，便顯得這麽得興奮，完全與出來之前判若兩人。
　　“那妳還擔心什麽呢？”張賢又問道。
　　張義遲疑了壹下，面對著自己的這位不肯承認身份的大哥有些放心不下，想了壹想，還是道：“妳應該比我更了解韓奇，這個人是當年軍統裏的老特務，又是國民黨在華中地區的特務總負責人，如果能夠抓到他，那麽國民黨在華中地區所有的特務網也就不攻自破！”
　　聽著張義說完，張賢已經豁然明了起來，看來宋明亮給張義布置的任務不只是收編田壯壯的這部匪軍這麽簡單了，宋明亮還想活捉韓奇！的確，如果捉住了韓奇，對於宋明亮他們來說，無疑也就是為解除國民黨特務的破壞立了壹個大功！
　　“不管妳承不承認，我心裏壹直認妳就是我的大哥！”張義接著道：“只是，如今我很擔心，妳跟韓奇的關系那麽好，會不會成為我能成功抓獲韓奇的阻礙！”
　　原來，張義真正擔心的卻是這個！
　　張賢的心不由得壹顫，臉上露出了壹個十分不自然的表情來，他的這個弟弟雖然不如自己對他那麽了解，卻到底還是自己的親弟弟，還是可以猜出這個大哥的心思。這個時候，他只能強裝著平靜地道：“妳多想了，今非昔比，如今是妳們共產黨的天下，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張義沒有馬上說話，只是壹直扛著獵槍望著他，陪著張賢走過了很長的壹段路，默默無語著，良久，卻是長長地嘆了壹口氣，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故意說給張賢聽的：“徐海波那幫人，如果不是……”他說到這裏，停頓了壹下，接著又著還是把話說完了：“他們會跑得掉嗎？”
　　張賢知道他停下的那句話要說些什麽，那其實就是壹種埋怨，卻又是壹種有苦難言的無奈。他咬了咬牙，不快地道：“妳在懷疑是我放掉的徐海波？”
　　張義再壹次抿了抿嘴，卻又如當初那般倔強起來，頂撞著道：“是不是這樣，只有妳自己最清楚！”
　　張賢沈默了，其實想了想，以張義的聰明，在不知道於得水就是張賢的時候，可能不會想到這麽多的事，與其他人壹樣只能看到事物的表象；而壹旦他認出於得水就是自己的大哥，那麽自然而然地就會想到以往壹切不可思異的種種，這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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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田家寨，已然到了傍晚時分，其實時間並不晚，只是因為在冬天的山裏，夜也比平原地帶來得早了許多。
　　田壯壯的隊伍早就驚動了田家寨裏所有的人，大家紛紛來到寨子的大門口，歡笑著迎接這壹群打獵歸來的獵人們，至少對於大家來說，今天晚上可以載歌載舞，有壹頓十分豐盛的宴席了。
　　陳大興陪著王金娜也出現在了迎接的人群裏，很高興自己的兒子平安歸來。見到王金娜的時候，小虎興奮得就好象早起的小鳥，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只是他的口齒還有些不伶俐，表達方式上說得並不通順，很多話讓人聽也聽不懂，但他還是在不停地說著，說著他跟隨舅舅去打獵時的壹路見聞。
　　張賢已然沒有心思在去關心自己的兒子怎麽來跟娜娜說話了，他的目光與帶人迎到門口的田瘌痢撞到了壹起，田瘌痢向他點了點頭，引著他的目光轉向了山坡之上壹個同樣穿著如當地人的黑衣人，只是他卻能夠壹眼看出來，這個人根本就不是這個山寨裏的人，他正是韓奇。顯然，韓奇也對田壯壯的這次打獵很感興趣，在與張賢四目相對的時候，向他點了下頭，然後轉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張賢知道，韓奇的意思是什麽，那就是想要盡快地跟他好好談談話。
　　壹行人被村寨裏的人簇擁著走向聚義堂，田壯壯已經命令人在那個堂前的平地上堆起了篝火，早就準備著要舉行壹次篝火宴，來歡迎娜姐姐和自己的小外甥到來，這也是他這個村寨裏歡迎貴賓的壹種盛大方式。
　　張賢故意落到了隊伍的後面，看著前面的人走得遠了，在經過壹處小巷子的時候，他趁著沒有人註意，壹頭便鉆了進去，也只走過了兩三排房子，剛剛經過壹間屋子，那個屋子的門便打開來，壹只手拉著他迅速地進了屋裏，門也在他的身後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