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抵角(壹)
兵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1
張賢率著特務連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了錢雄風那壹百多號人架炮射擊,他不由得怒火中燒,還著人從斜刺裏沖將出來,拔出手槍,當先將那個正填炮發射的射手擊斃,錢雄風反映過來,後面的國軍士兵們端著沖鋒槍已經沖到,他知道這個時候還不能與張賢對沖,當下招呼著大家,丟下了那門戰防炮,躲進了旁邊的院落中。
可是在這個時候,張賢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消滅錢雄風了,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已經看到了從東北方向的突破口沖突而入的成群結隊的共軍士兵了,這個時候,再想著與十二小時前壹樣用炮火和兩翼去封堵那個突破口,顯然也已經來不及了,對方的兵力源源不斷地跟進來,突破口也迅速向著兩邊不斷地擴大,張賢知道,三十二團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了。
不由得張賢多做思考,陳大興的特務連已經和沖進來的共軍接上了火,夜色中,只聽到爆豆壹樣的槍炮聲不絕於耳,也只看到突突的火舌從各種槍械中噴湧而出,到處都是廝殺的吶喊,到處都是混攪在壹起的人眾,許多時候,這些士兵們都是在近身肉搏中分出勝負,而壹旦分出了勝負,那就只有生與死這壹條路徑。
張賢從容地退了下來,退回了自己的指揮團部,向各營連下達了第二道指令,放棄外圍陣地,不與共軍展開大規模攻防,退守集內,以各營連為單位,各排班為基礎,依托每壹個院落和既有的防禦工事,作堅決之抵抗,阻滯敵人的進攻,只要能夠同對手周旋到天亮,就壹定可以得到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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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在張鳳集西南面十二裏外的馮家沙窩村,整編十壹師的師部裏,胡從俊正背著手在地圖前踱著步子,東北面三十二團方向的槍炮聲早就傳到了這裏,他還在疑惑著敵人的目標。昨天夜裏,壹隊共軍偷襲馮家沙窩北面唯壹的屏障王家垓村,而駐守王家垓村只有三個工兵營組成的壹個臨時戰鬥團,若不是負責該村指揮的王副旅長作戰經驗豐富,巧妙地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只怕此時的整十壹師的師部已經處在了敵人的包圍之下。
而在天亮的時候,共軍的部隊又倏忽地散去,也不知道了去向,直到再壹次入夜,卻又在自己的周圍出現,令人防不勝防。
胡從俊已經接通了自己的幾個屬下的電話,卻唯獨沒有接通三十二團的電話,想來,聽著那邊連續不斷的槍炮聲,他如坐針氈,想來,張鳳集壹定是十分兇險的,敵人把通往那邊的電話線也剪斷了。
十壹旅的楊濤打過來了電話,告訴他,在他駐守的東、西蔣莊和肖家堂方向上,只有敵人零星的戰鬥,而對手大規模的部隊就好象突然間蒸發了壹樣,不知去向。當胡從俊問起他與三十二團的聯系時,楊濤十分憂慮地告訴他:“師長,我很擔心呀,張鳳集的槍聲不斷,是不是敵人把主攻的目標放在了那裏,要吃掉張賢的三十二團呀?”
胡從俊卻不敢過早定論,對著電話那邊的楊旅長道:“很有這個可能,但是也有可能是敵人的聲東擊西之計,讓我們救援張鳳集,然後卻突襲肖家堂或者馮家沙窩!”
“但是我還是很擔心。”楊濤這樣地對他道。
胡從俊想了壹下,對著楊旅長道:“這樣吧,我命令壹壹八旅的三十三團向張鳳集靠攏,妳部暫時還是以防為主,不要輕動,如果在黎明前敵人不來進攻妳們,就說明他主攻的是三十二團,妳馬上令三十壹團東向救援,妳部離著他們比較近,壹定可以逐退敵人!”
“這壹夜的時間,我只怕張賢會頂不住了!”
胡從俊笑了壹下,對著楊旅長道:“楊濤呀,妳對妳自己的手下也太不了解了,換了我們整十壹師的任何壹個團,我都不敢說,但要是張賢的三十二團,我可以肯定,縱使敵人有千軍萬馬,他定然能夠有辦法頂到天亮的!”
聽天師長這麽壹說,楊濤才放下了心來。但是放下電話之後,胡從俊的心還是十多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無法踏實。張賢雖然是他所有的團長裏,最為機靈,也最為兇悍的壹個,他當營長的時候所帶的營,是十壹師裏最牛氣的壹個營;如今他當了團長所帶出來的這個團,也成了整十壹師的王牌老虎團,但是面對共軍兇猛的進攻,他又能抵住多久呢?
壹壹八旅的王元靈旅長也打來電話,向他報告,壹壹八旅當面的敵人已經被他們擊退,如今壹壹八旅的兩個團正護衛在師部東面,等待胡從俊的命令。
當下,胡從俊命令壹壹八旅的三十三團向張鳳集方向靠攏,以增援張賢的三十二團,以壹壹八旅的另壹個團作為師部的護衛,他的用兵還是十分謹慎,生怕會上了劉伯承的當。
胡從俊的命令下達後,三十三團的行進卻十分緩慢,並不是團長徐海波不賣力,而確實是共軍的阻擊部隊十分勇猛,打了半夜,也才走了幾裏地,無奈之下,徐海波向王元靈請求,等天亮之後再行前進,他也怕自己的這個團會被敵人包了餃子。
王元靈馬上向胡從俊征尋意見,在思忖良久之後胡從俊只好點了點頭。的確,在這個月高風黑的夜裏,自己主動出擊就有可能掉進敵人的陷阱,畢竟夜戰還是自己的短項,而是對手的長項。
可是,聽著從張鳳集方向傳來越來越烈的槍炮聲,胡從俊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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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鳳集的外圍陣地已經被攻破了,但是突入的部隊進展卻十分得緩慢,守軍的頑強已經超出了三縱和七縱兩個司令員的意料之外,在晉冀魯豫野戰軍所交手過的國軍部隊中,還沒有哪壹支國軍部隊能夠象這支國軍部隊這樣難打,也難怪這個整編十壹師會被稱為國軍中的王牌。為了打開局面,三縱司令員把手中最後壹個用作預備隊的第九旅也派了出去,第九旅的三個團從北面和東北兩個方向突入集內,這樣,在這個張鳳集內,便形成了野戰軍十個團打國軍壹個團的絕對優勢,外面還有六個團在打援,形勢仿佛是壹片得大好。
三縱所遇到的第壹個棘手的問題便是集鎮北口的國軍地堡,這個地堡的位置恰到好處,正好阻住了從東、西、北三面進入集內的要口,而在這個地堡守衛的正是從後面頂上來的三營李文義連,這個連分散到地堡及其周圍的院落裏,有壹個班五六個士兵駐守在這個地堡裏。所謂的地堡,其實原本是當地的老鄉放菜用的壹個地窖,只不過經過了三十二團的改裝,把裏面的空間挖大,又在上面用石頭砌了個圓形的掩體,四周都開了幾個孔,用來架設機槍或者沖鋒槍。地堡的強大的火力,立時將沖上前來的幾隊野戰軍的士兵打倒在地,沒有人能夠沖過去。盡管戰士們投了大量的手榴彈卻也無法摧毀這個堅固的堡壘,兩個團上千人便被堵在了這個鎮子的北口,無法進入。
此時,在這個堡壘之後的壹個院落裏,錢雄風帶著人已經搶占了部分的民宅,他是被兩隊國軍從另壹個院落趕過來的,只是這個院落裏已經有了國軍駐守,在激烈的爭奪中,錢雄風所帶領的壹百多人終還是憑著人數上的優勢,從側面包抄迂回,兩面夾擊,最終將這裏壹個班的四五個國軍士兵消滅,取得了勝利。
聽著旁邊激烈的機槍聲以及手榴彈的爆炸聲,錢雄風知道那邊應該正是壹場惡戰,他壹邊命人堅守住這個好不容易剛剛奪下的院落,不讓敵人再將之奪占,壹面悄悄爬上了院墻,借著微弱的月光,以及突突火花的映照,他明白了外面所發生的壹切。而這個院子正靠著那個地堡,院墻也緊挨著地堡的邊緣。當下,他瞅準時機,和戰友們壹起,在這個院墻處淘出壹了個可以鉆過壹個人的大洞,將自己這邊所幸存的五個手榴彈綁在了壹起,從這個院墻的洞中鉆了出來,正到了那個地堡的邊上,然後為了防止會出現啞彈不爆的發生,他把五枚手榴彈的弦全部拉開,心中默默地數了十下,猛地從地堡正突突射擊的槍孔裏丟了進去,他的人也隨著迅速地往院墻的洞中鉆進,只聽得外面“轟”地壹聲巨響,那個地堡終於被炸裂開來,堵在鎮口的兩個團的士兵們歡呼著,壹擁而上,根本不等彌漫的硝煙散盡,已經沖了下來。
“妳們是哪部份的?我是五十八團團長錢雄風!”錢雄風倚在院墻之上,大聲地對著沖進來的友軍喊著。
這些沖進來的戰士們,就像是被堵塞很久、已然漲到了高位的洪水,渲泄而下,狂怒著沿著依稀可辨的道路,向著張鳳集的深處沖殺而去,可是,才剛剛沖出街道,便再壹次被前方國軍強大的火力打退下來,壓縮在這個狹小的街巷裏,堆得嚴嚴實實,擠成了壹團。
原來,前方還有壹個國軍的預設工事,兩挺重機槍及屋頂上盤鋸的十數挺沖鋒槍壹齊開火,組成了壹個立體交錯的火力網,瞬間便封鎖了前面的道路,沖在最前面的許多野戰軍的戰士們就這樣撞上了這道火力網,倒在冰冷的泥水中。
“我是五十八團的團長錢雄風,我要見妳們的領導!”錢雄風還在高聲地呼叫著。
天空中出現了耀眼的照明彈,將這個街巷的裏裏外外照得亮如白晝。
國軍的迫擊炮打響了起來,炮彈從天空落下,正落在這個擁擠的街巷裏,立時炸得裏面血肉橫飛,人們亂成了壹團,哭喊呼叫著紛紛向鎮口處退卻,卻又由於人多,反而誰也擠不出去。
“快推倒這堵墻,到院裏面來!”錢雄風大聲的告訴墻外的戰士們。
壹句話驚醒了惶亂的人群,人叢中有壹個人指揮著,壹聲令下,眾人齊推起來,隨著轟隆壹聲響,這堵院墻整個倒塌了下去,人們蜂擁而上,不顧這揚起的灰塵,已然搶進了這座院落裏。
國軍的迫擊炮又壹次打響,那些炮手都是經過抗戰的洗禮,經驗老道而且豐富,所以他們的壹炮打下,十分精準,這種作戰素質,也是共產黨領導的野戰軍的炮手無法比擬的。街巷中落下了第二枚迫擊炮彈,隨著爆炸聲響起,又有不少的人倒在了血泊裏;但是,隨著照明彈的消逝,國軍的迫擊炮也失去了準星。
當第二枚照明彈升起來的時候,這條街巷裏除了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已經沒有剛才還在沖鋒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