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孤膽(壹)
兵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2
天已經大亮了起來,但是雨卻沒有壹絲要停的意思,此時六四五團護送著二壹五師的傷員們也基本上通過了這座飛架在兩山之間的大橋,而正是在這個時候,北面的槍聲突然響起來,就好象是雷暴壹樣剎那間打破了這剛剛平靜下來的早晨。
“不好,壹定是敵人的追兵上來了!”張賢忍不住地叫出了聲來,他的心也在這壹刻突突地跳起來,放眼看向這座還擁滿了人的橋梁,而在橋的這壹邊,還有上千人沒有過去,就算是過了橋的人,此時到達了湖的東岸也並非是安全的,如果這座橋不炸斷,那麽敵人也會很快地追上來。
“怎麽辦呀?”陸凡也焦急了起來,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此時已然是到了二壹五師能不能擺脫危機的最後關頭,而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起來,便是這壹場小雨也終會有停的時候,白天裏敵人的飛機只要撲過來,將又是壹種磨難;更不要說後面的敵人是乘著四個輪子沖過來,壹定還帶著數量不少的坦克。
看到陸凡如此慌亂的表情,張賢反而鎮靜了下來,“靜心!靜心!”他在不停地自己告誡著自己,這個時候是絕對不可以慌亂的,壹定要穩住,如果在這個時候有壹絲的失誤,那麽他們所有的努力就有可能付之東流,最終功虧壹簣。他擡起頭,壹眼看到了王鵬出現在視線裏,正向他跑來,馬上喊著:“王連長,炸藥怎麽樣了?”
王鵬跑到了他的面前,表情沮喪著,搖著頭告訴他:“我還是沒有湊夠,還差得遠呢!”
張賢略作沈吟,放眼看著此時都在加緊過橋的戰士們,終於還是橫下了壹條心來,當機立斷地道:“等不了了!王鵬,現在妳馬上就進行布置,有多少炸藥就用上多少炸藥,我會讓包團長組織人員收集壹批手榴彈,不管如何,我們也要把這座橋下的那個承力的拱梁炸斷!”
王鵬怔了壹下,馬上點著頭,轉身再壹次跑遠了。
“好呀,只能這樣了!”陸凡也連連點著頭,他知道張賢的用意,這座橋上有很多承力點,而下面的那個承力拱梁應該是最主要的承力點,炸斷了那道拱梁,橋也許不會跨,但是卻給敵人車輛的通過造成了威脅,壹輛坦克如果也重十噸,這個重量要遠遠高於橋上人的體重,也許在敵人坦克通過的時候,這座橋就是垮下去呢!
張賢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再多作解釋,對著陸凡道:“陸參謀,妳也帶著人快快過橋吧!”
“那妳呢?”陸凡經不住地問著。
“我等壹等!”張賢隨口道:“我要帶著警衛營先打壹打阻擊,怎麽也要給大家拖壹拖時間,讓大家都可以過橋!”
陸凡怔了壹下,只得點了點頭,同時叮囑著道:“好,妳也要小心!”
“我會的!”張賢答著,轉向了橋這邊的左邊高坡陣地,六四五團已經過了橋,這片陣地已然在張賢的命令下,被警衛營接守了。
※※※
六四五團與師指揮部的人員陸繼地過了橋去,在橋的西面壹下子變得冷清起來,剛才還擁擠的人群已經轉到了橋的東面,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這種小雨壹旦下開來,便很大的可能會下上壹天,此時所有的人都已經被雨水澆得透濕,在陣地上,戰士們臥倒在泥水裏,任憑著細雨無聲地敲打著他們年青而憔悴的臉,卻壹個個渾然不覺壹樣地註視著那條通往公路的泥道,這條道是這座大橋與公路之間的必經之所,如果敵人出現,定然會從這裏經過,而這就是他們的戰場。
雨霧中,槍聲已然是越來越近,張賢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裏,恍然間便看到了壹群身著誌願軍軍服的人出現,他們互相幫扶著,有擡擔架的,有背著傷員的,還有壹些女兵。
“是我們的人!”賀強當先地喊了起來。
張賢的心卻涼了半截,這些先過來的人定然是六四三團的傷病員和非戰鬥人員,而弟弟張義還沒有出現,他壹定是在組織人員在後面打阻擊,邊打邊退,而這樣壹來,往往會阻不成又退不成,落得進退兩難的境地,最怕的就是會被耽誤寶貴的時間,同時也就是變相地等了敵人上來。
“賀強,兩個排跟我過去看壹下!”張賢命令著。
賀強楞了壹下,馬上答應著,很快便集合了兩個排的人,在張賢的帶領之下,沖下了高坡陣地,與過來的傷員接洽,果然就與張賢的推測壹樣,張義的六四三團在斷後的時候被敵人追了上來,無奈之中,張義只得命令六四三團的傷員與非戰鬥人員先行,而他親自帶著尚存的壹個半營的兵力沿著公路向這邊打邊退。
聽到這個情況,張賢簡單地向這些人指明了過橋的路徑,然後急忙帶著人往北增援過去,還沒有跑到壹裏地,便看到了六四三團敗退下來的殘兵,這些戰士們在這個時候已然慌不擇路了,說是邊打邊退,實際上就是在潰敗,根本沒有要抵抗的樣子。張賢心裏暗罵著張義的糊塗,卻也知道仗打到了這個份子上,很多的情況之下,士氣壹旦喪盡,所有的人都會因為求生的欲望,而放棄抵抗,只會奔命,這是任何人也無法立即扭轉過來的,想壹想當年為了阻擊潰兵,彭天廣曾不惜下令把機槍擋在路上對退兵進行掃射,那種情況雖然很令人痛心,但是冷酷的子彈還是能夠讓人清醒壹下。
“把架槍起來,把路擋上!”張賢大聲地命令著,在這個時候,他忽然開始理解當年彭天廣的決策,他也這樣的冷酷地命令著。
賀強楞了壹下,望著跑過來無序的隊伍,提醒著自己的營長:“營長,這是我們自己人呀!”
“我知道!”張賢再壹次命令著:“架槍擋路!”
賀強不敢再作爭辯,只得如他的命令,把兩個排的人擺在了路中間。
那些潰散下來的六四三團的戰士們,已然看到了擋在前面的人墻,都不由得放慢了奔路的腳步。
“這裏是師警衛營,我是營長於得水!”張賢大聲地對著這些人高喊著,同時也命令起來:“所有的人都給我停下來,不然我要開槍了!”
話雖然是這麽喊出了口,但是這些戰士們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還在繼續向前闖過來。
“啪”地壹聲,張賢當先地朝天放了壹槍,這壹槍雖然是夾雜在零落的槍炮聲中並不悅耳,但是卻讓這些跑過來的戰士們馬上清醒了起來,不知不覺地便停下了腳步。
看到自己的威脅終於是起了成效,張賢這才走過去,大聲地詢了起來:“妳們這裏面哪壹個領頭的?”可是,他問了幾遍,都沒有人作應答,他不由得心下壹沈,這說明這些士兵中的幹部已經犧牲了,否則他們也不會如此得潰敗。實際上,在誌願軍的隊伍裏,各級之間的領導還是十分清楚的,就算是連長犧牲了,這個連裏還會有指導員、副連長或者排長,甚至於班長來代行這個連長之職的,很少有這種潰散之狀;但是,在經過了這麽久的艱難突圍之後,六四三團只怕也跟其他的團隊壹樣,中下級的幹部都所剩無幾了,再加上新兵過多,這種潰散的出現也就成了必然。
當下,張賢很快地將這些士兵們分成了兩組,安排到了自己所帶的兩個排裏,林林總總的竟然也有壹百多號人,分明又組成了壹個連。
潰兵被重新組織起來,前面的隊伍也退了下來,這壹波要比剛才的壹波強了許多,最其馬他們還有個隊形。張賢認出了帶隊的壹個連長,這個連長告訴著他,團長張義帶著最後的兩個連也正在艱難地退下來。張義要求各連盡快地擺脫與敵人的接觸,他們這個連是好不容易才擺脫掉敵人,退將下來的。
“有多少敵人?”張賢冷靜地問著。
這個連長想了壹下,告訴著他:“大約有兩個營的樣子,他們有十幾輛坦克開道,我們擋不住!”
張賢點了點頭,命令著這個連盡速趕往大橋處,而他卻依著地形準備排布阻擊的陣地,擡頭間看到了左側山崖邊上壹棵高大的松樹長在那裏,如果把這棵松樹放倒,那麽壹定可以橫在公路上,如何也可以將敵人的坦克阻上片刻。
張賢馬上命令賀強帶人去砍樹,同時又將帶過來的兩個排分散到了公路兩邊的高地上,準備阻擊追過來的敵人。也就在他剛剛布置完畢,就看到了張義帶著人退了下來,而在他們的後面,還緊緊跟著敵人的坦克,這些坦克就是壹個移動著的鋼鐵堡壘,裏面的機槍手乘著坦克的移動,正突突地向著這邊開著火,噴薄的火舌瞬間便擊倒了落在後面的兩個戰士。
張賢急切地轉頭看向左側的山崖,此時的賀強正和幾個人用行軍斧齊齊地砍著樹,眼見著敵人的坦克已經開了過來,賀強也是急了,驀然從身上摸出兩枚手榴彈捆在壹起,同時讓邊上的人躲開來,便將手榴彈丟向了松樹的斧口,只聽到“轟”地壹聲巨響,煙塵中那棵高大的松樹應聲而倒,“哢啦啦”的壹聲巨響,巨大的樹冠從天上砸下來,正砸到了開到的敵人第壹輛坦克之前,那輛坦克也受到了這棵大樹的沖擊,被樹冠拍著倒向了壹側,險些掉下了山崖,停在了那裏。
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張義帶著人已然沖出了敵人炮火和機槍的射擊範圍,跑得遠了。張看著六四三團的人過去了,張賢這才長長地舒了壹口氣,不敢在這裏多作片刻的停留,他也要必須乘著敵人清理道路的可貴之機,迅速地撤走,否則也可能會跟弟弟張義壹樣,被敵人粘上來而無法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