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押解（三）

　　說是押解壹百多個俘虜，可是當張賢帶著第壹連的戰士們，隨著張義和曹爽，來到金鐵山這個團看守的這個俘虜營的時候，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這個俘虜營，實際上是壹個大谷倉，裏面容納著這些俘虜，卻也顯得滿滿當當，很是捅擠。這些俘虜都是美國人，並沒有其他國籍的，其中絕大部分是那天晚上被六四三團包圍分割後俘獲的。只是此時，這些俘虜壹個個都無精打彩著，壹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或坐或臥，或倚或立，壹臉木然地看著這些誌願軍戰士們走近，動也不動壹下。顯然，這些俘虜們在金團長的人民軍面前，表現得已經很差勁了。
　　“這些美國佬根本不肯合作！”金鐵山不由得抱怨著，同時指著人群裏的壹位身著中尉軍服、沒有戴帽子，壹頭棕黃色頭發的家夥告訴著張義：“諾，那個家夥最可惡，經常鼓動這些俘虜與我們作對！”
　　“他叫什麽？”張賢也看了過去，這是壹個長得很是彪悍的家夥，年紀大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壹臉得汙穢，想來有幾天沒有洗過臉了，看上去跟鬼壹個樣子。此時，他正坐在屋子的壹角，壹雙深深凹陷進去的眼睛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向門口，正與張賢的目光相接，從這雙眼睛裏，張賢分明看出來，那是壹雙閃著精光的眼睛。
　　“他叫大衛·羅伯特。”金鐵山團長告訴著他。
　　張賢點了下頭，已然記下了這個名字。
　　此時，金團長已經轉過身去，叫著他們團裏的壹個翻譯，讓他告訴著這些俘虜，馬上集合起來，他們要出發了。可是當這個翻譯用比張賢還要爛的英語，連說帶比劃地把這句話講出來的時候，屋子裏的這些美國俘虜兵根本就是無動於衷，甚至於很多人連眼皮都沒有擡起來壹下。這個翻譯很無奈地向著金鐵山把雙手壹攤，說明他也沒有辦法了起來。
　　張賢卻有些好笑，這個翻譯的英語他都聽不懂，就跟鬼話壹個樣子，更不要說這些美國人能夠聽懂了，不過，他還是看出來，那個叫做大衛的中尉動了壹下，向他們看了眼，又重新坐了回去。
　　“大衛！”金鐵山直接喊著那個中尉的名字。
　　大衛擡起了頭來，望著他。
　　“妳——告訴——他們，集合！”金鐵山用漢語壹字壹句地說著。
　　大衛鎖著眉頭，卻是搖了搖頭，裝成壹副聽不懂的樣子。
　　金鐵山氣得臉都青了起來。
　　“他聽得懂中國話？”曹爽不由得問著。
　　金鐵山點著頭，告訴著大家：“他去過中國，聽得懂中國話，可是他就是在裝！”
　　“妳怎麽知道他在裝？”張義問道。
　　金鐵山道：“兩天前這裏還有壹個被抓的記者，那個記者會說中國話。他以為我們是朝鮮人，又怕我們的翻譯把他的話聽去，所以跟那個記者用中國話說，呵呵，我們的翻譯雖然不懂中國話，可是我懂。他想讓那個記者把他們被關押的地點以及情報傳出去，還想讓他們的人過來救他們，呵呵，這真得是在異想天開！”
　　張賢當然知道，那個被抓的記者是誰，那是《紐約時報》的記者，叫做約瑟夫·布朗，只是這個記者在關押幾天之後，被劉軍長親自下令帶往軍部去了，想來，這也是上面的意思，讓這些記者來看壹看誌願軍的正面、真實的情況，而非西方媒體所宣傳的那樣，是些紅色的魔鬼。
　　“我來說！”張賢自告奮勇著。
　　“好！”張義點著頭。
　　當下，張賢走到了大家的前面，對著屋子裏這些懶散的俘虜兵，亮著嗓子用英語大喝著：“集合——”這壹聲命令，就仿佛是霹靂壹樣，令屋子裏面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蹦了起來，渾忘記了自己俘虜的身份，還以為是在原來的部隊裏，條件反射壹樣的連忙聚攏來，可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喊出這聲命令的不過是壹個敵人，於是他們又都如上了當壹樣，想要重新坐回去，卻看了看門口邊荷槍實彈的誌願軍戰士們，還是服從地排起了隊來。
　　“該著？”門口處的曹爽卻是笑了起來，喃喃自語著：“呵呵，‘該著’就是集合，美國話也不難嘛！”
　　張義不由得白了他壹眼，想壹想，自己對於英語根本就壹竅不通，更何況曹爽這個大老粗呢？如果英語真得如他所說得那麽簡單好學，那麽人人都可以當翻譯，人人都可以去美國了！
　　那個叫大衛的中尉是最後壹個走過來，他從張賢的身邊走過的時候，不由得停了片刻，好象是在仔細地打量著他這個新來的翻譯，只過，張賢這個在誌願軍裏並不算矮的個子，與他比起來，卻是還低了半個頭。
　　“現在，我要帶妳們去別的地方，妳們必須要配合！”張賢的話說得很慢，雖然結結巴巴地，但是卻比金團長的翻譯強了許多，讓這些俘虜們聽得懂了。
　　開始的時候，這些俘虜還有些不知所措，馬上卻又竊竊私語了起來，張賢分明聽到大衛說了些什麽，立時，這些人就算是炸了鍋壹樣，紛紛叫聽嚷了起來。
　　“他們在說什麽？”曹爽問著張賢。
　　張賢壹臉得茫然，仔細聽了半天，這才明白過來，告訴著曹爽：“他們說，他們不願意離開這裏，他們就呆在這裏！”
　　“他們為什麽不願意走呢？”張義也緊問著。
　　張賢卻無法回答，面對著這些吵吵嚷嚷的俘虜，大聲地用英語喝著：“安靜！安靜！”
　　很快，這些叫嚷的雜聲平息了下來，人人用壹雙驚恐的目光盯視著張賢，等待他的發言。
　　在張賢的身後，曹爽卻還在學著張賢剛才的英語：“死大夫？呵呵，要叫死大夫，才能讓這些家夥們閉上嘴！”仿佛是又學了壹招似的。
　　張賢卻沒有功夫與後面的這個副團長來解釋那麽多，直截了當地點著名：“大衛！”
　　“是！先生！”大衛條件反射壹樣的答應著。
　　“妳來說，妳們為什麽不願意離開這裏？”張賢問道。
　　大衛想了壹下，然後便吞吞吐吐，半天，張賢才聽明白了過來，卻是好笑地搖起了頭。
　　“他們到底是為什麽？”張義和曹爽幾乎是同時問著張賢。
　　張賢回過頭去，告訴兩個人：“這些美國人都怕死得很，還以為我們要把他們押走處死呢！所以他們都不願意離開這裏。”
　　聽完張賢的解釋，張義和曹爽都不由得笑了起來，張義當先地對張賢道：“阿水，妳告訴他們，就說我們是中國人民的隊伍，只是要押著他們到後方的俘虜營裏去，在這裏才是很不安全的。另外，我們會完全按照日內瓦國際公約的規定來對待他們的，而且還要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老實合作，那麽，我們肯定會優待他們的，肯定能夠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否則，我們也無法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
　　壹下子讓張賢翻譯這麽多的話，張賢都有些冒起了汗來，搜腸刮肚地想著那些都已經漸忘的單詞，半天才擠出壹句話來，然後又要去想上半天。
　　也許是看著這個新來的翻譯太費勁了，那個叫大衛的中尉都有些著急起來，不由得自告奮勇地道：“好吧，還是我來說吧！”他用不是很標準地漢語說著，然後用英語把剛才張義的話重復了壹遍，說到最後的時候，他還不忘記加上壹句自己的分析：“這些中國人是要把我們押往他們的後方去，說這裏不安全，看來可能我們的部隊要打過來了！”他以為自己的話很快，張賢不見得聽得明白，卻不知道，這幾句話張賢也聽得清楚，已然對這個叫大衛的人有了些了解，看來，這個中尉不僅會說中國話，而且還是壹個非常聰明的人，只是有的時候，這種聰明卻表現在胡思亂想上。
　　“呵呵，看來，妳是聽得懂我們說話的！”張義走到了大衛的面前，告訴他：“既然如此，我想也就不用我們多費口舌了。我們奉命要把妳們押回國內，不過妳們放心，我們部隊是十分優待俘虜的，絕對會保證妳們的人身安全！”
　　大衛點了點頭，聽懂了張義的話，然後把他的話用英語轉述給了他的這些同伴們，只是說到最後的時候，不由得又加了壹句：“呵呵，他們說得好聽，優待俘虜，卻讓我們餓著肚子，連飯都吃不飽！”
　　這壹句話，立即引起了所有俘虜的共鳴，有的人喊著：“他們的話不能信！”有的人叫著：“要我們信他們的話，先叫我們吃飽肚子！”“是呀！讓我們吃飽了再說！”……於是，這些俘虜們紛紛的要求著，就像剛才那樣的亂哄哄起來。
　　“他們要求什麽？”張義再壹次問著大衛。
　　大衛還沒有答話，張賢接口道：“他們說要吃飽飯再說！”
　　大衛看了張賢壹眼，也點了點頭。
　　張義與曹爽、金團長等人都有些面面相覷了起來，在這裏，他們自己的都吃不飽，怎麽可能先去保證這些俘虜們呢？
　　“大衛，妳這個人真得很討人厭！”張賢忍不住用漢語罵了他壹句，要不是這個大衛沒事挑事，這些俘虜兵們也不至於會跟著他壹起來起哄。
　　大衛只是哼了壹聲，並不理會張賢的責罵。
　　聽到這些俘虜要先吃飽飯再說，曹爽馬上火了起來，大聲地罵道：“妳們這些狗娘養的王八羔子們，老子都沒吃飽過飯，還要讓妳們先吃飽飯！他娘的，誰要是再敢胡鬧，我就先把誰帶出去吃個飽！”他說著走上前來，壹把扯住了大衛的衣領，其他的人卻嚇得紛紛躲到了壹邊去。
　　“老曹！”張義不由得喝令著：“冷靜點！”揪著他的手，令他放開了大衛。
　　曹爽仿佛是沒有聽到，指著大衛又壹次大聲的問著：“妳不是說要吃飽飯嗎？那麽，妳就跟我來吧！”
　　此時的大衛顯然也有些怕了，卻是連連的搖著頭，根本就不願意走出他的隊列來。
　　“金團長！”張義轉身叫著金鐵山。
　　“什麽事？”金鐵山走了過來。
　　“妳們這裏還有多少的糧食？”張義問著。
　　金鐵山想了壹下，道：“不多，只夠幾天的了！”
　　“今天讓他們吃個飽，妳用了多少的糧，回頭我從我們團裏給妳送多少過來！”張義命令著。
　　金鐵山楞了楞，點著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