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宿遷（壹）

　　對於此時存在於蘇北的共產黨軍隊方面來說，這個時候其實是兩支部隊，卻都是由當初的新四軍發展而來的。
　　抗戰勝利後，按照共產黨中央所提出來的“向北發展，向南防禦”的戰略，山東的羅榮桓部奔赴了東北地區，為了彌補山東的空缺，在江蘇的新四軍部分，由軍長陳毅帶領下進入山東，與留在山東的八路軍主力匯合，共同組成了津浦前線野戰軍，壹九四六年初，又改稱山東野戰軍，由陳毅任總司令，黎玉任政治委員；而同時留在華中解放區的新四軍組成了華中野戰軍，由粟裕任總司令，譚振林任政治委員。
　　在內戰爆發以後，面對國軍對蘇中地區的進攻，按照延安共產黨中央的決策，是準備放棄蘇中，讓華中野戰軍跳到外圍來與敵周旋。當時粟裕所領導的華中野戰軍也不過三萬余人，面對國軍近十二萬的兵力，顯然如同以卵擊石。但是粟裕卻回電延安，認為在蘇中內線打幾仗再跳到外線才是最有利的，於是他的這個建議被延安方面接受了。哪知道，面對湯恩伯指揮的四路大軍，華中野戰軍打得十分順暢，遊刃於強敵之間，總能夠抓住戰機，集中優勢兵力將來犯之敵各個擊破。在七到八月間的壹個半月裏，這三萬余人的華中野戰軍先後打了七次大的戰鬥，並都取得了很好的戰績，總共消滅了五萬多的國軍，這就是蘇中戰役，也被稱為七戰七捷。
　　華中野戰軍在俘虜了國軍士兵們，又將其編入自己的隊伍裏，稱為解放戰士，同時繳獲了大量的國軍武器裝備來充實自己，這支部隊也迅速地發展壯大起來。
　　但是隨著戰局的發展，面對國民黨軍隊對蘇北地區的四路圍攻，單憑著華中野戰軍便有些難以應付，於是共產黨中央急令山東野戰軍南下作戰。
　　此時，作為共軍指揮官的陳毅與粟裕，壹個在北，壹個在南，已然進入了戰場之中。開始的時候，山東野戰軍與華中野戰軍各有分工，山東野戰軍負責擊退北面兩路國軍，華中野戰軍則負責擊退南面兩路國軍。但是在仔細分析之後，陳毅與粟裕認為，四路的國軍間隙拉得很開，十分有利於各個擊破，至於先擊破哪壹路？兩個人同時都盯住了由宿遷進攻的整編第十壹師與整編六十九師。因為這壹路的進攻路線，正是山東野戰軍與華中野戰軍的結合部，壹旦沭陽地區被奪取，那麽也就意味著敵人在兩軍之中打入了壹個楔子。而對於擊破這壹路的敵人，兩軍都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以最近的距離，就近奔襲加以聚殲。在殲滅這壹路的來敵之後，兩軍馬上可以向西、向南或者向北機動，四處出擊，取得主動。
　　方案壹旦確立下來，共軍山東野戰軍與華中野戰軍便緊鑼密鼓地布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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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歷的節氣大雪剛剛過去，冬天的風從北面呼呼地吹了過來，難得有壹個通紅的日頭掛在天上，但在這個時候也被吹得毫無暖意。這裏按照地理上來說，已經處於了秦嶺淮河以北，屬於北方了，而是實際上還是與蘇中的南方地區民俗相近，村落很小卻很密集，河湖縱橫其間，附近就是中運河上的壹處大湖——駱馬湖，因當年黃河奪淮入海，淮河北面的沂河等支流通道受阻，所以匯聚成湖。雖說也入隆冬，但是節令上還在冬至之前，沒有進入三九，河湖並未封凍，波光灩灩中，倒是壹片得蕭瑟景象。
　　吳司令以整編十壹師為右縱隊，以整編六十九師為左縱隊，小心翼翼地向宿遷攻擊前進，但是這壹路上卻平靜得很，只有六十九師遇到了共軍的壹小股的地方遊擊部隊，稍壹戰鬥便令那些共軍的地方部隊四散而逃，這令剛剛參加戡亂的整編六十九師的官兵們大為驕縱起來，沒有想到共軍是如此得好打。
　　整編六十九師是壹個新近組建的師，由整編五十七師的壹個預備第三旅、整編二十六師的第四十壹旅、及六十旅與九十二旅各壹個團所組成，其實內部的矛盾還未完全解決，許多官兵也沒有完全融合，便被推到戰場之上，根本就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看著這壹群因小勝便洋洋自得的友軍，張賢也只能暗自搖頭，總有壹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胡從俊開著車從後面追了上來，停在了路邊上，看了看騎在馬上的張賢，向他揮了揮手，張賢馬上明白了過來，跳下馬，把馬交給了身邊的熊三娃，跳進了胡師長的車子裏。
　　車子開動起來，張賢這才看到，楊濤旅長也在這輛指揮車上。
　　“張賢，妳們三十二團現在怎麽樣？”胡從俊這樣地問著他。
　　“還行吧！”張賢只能這樣地回答著，張鳳集之戰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了，雖然三十二團很快就重新組建，但是實際上真正在壹起磨合訓練還不到壹個月，這樣的部隊根本就上不了戰場的！
　　“什麽叫還行呀？”胡從俊很不滿意地責問著他，在他的記憶裏，張賢從來也沒有這樣模棱兩可地跟他回答過，要麽就是十分幹脆地說行，要麽就是說不行。
　　張賢當然知道他要想聽到的是什麽，當下笑了笑，對他道：“師長，妳要我怎麽來跟妳說呢？在這個時候，如果我說三十二團還不能打仗，妳可能會罵我無能，或者沒用！可是我要是跟妳說三十二團可以去打，那麽這就是在騙妳！”
　　胡從俊楞楞地望著張賢，卻並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用手指著他，罵道：“張賢呀張賢，妳就是這樣子的狡猾，比我還要狡猾！妳不直接說妳不想讓三十二團去打，卻要我來做決定！”
　　張賢卻是壹本正經地道：“師座，其實三十二團的戰力如何，妳應該早就心中有數的。”
　　“是呀，我是心中有數，我有數的是妳這個國軍裏有名的小團長的治軍之道，當年在石牌的時候，別人的部隊裏的兵都在偷雞摸狗，呵呵，只有妳那個營成了整個十八軍的楷模，連軍長也帶著那麽多的師團長們去妳們營裏參觀學習。我想妳這個團雖說是新組建的，換了別人可能需要時日，妳張賢親自調教的，應該用不了那麽多的時間吧？”胡從俊仿佛是在玩笑，又仿佛是在認真地說著。
　　張賢卻是壹臉得尷尬，喃喃地道：“師長太高擡我了，我又不是神仙！”
　　楊濤在旁邊也幫著腔：“師座，張團長已經很努力了，但是新兵到底還是不能跟老兵相比的。我們十壹旅也才經過這壹個半月的休整，戰力剛剛恢復過來。三十二團要想重上戰場，的確需要時日的！”
　　胡從俊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也罷，看來我們整十壹師只好把妳這個老虎團先掛起來再說了！”說著，想了想，道：“張賢，我看妳們團就當作我們整十壹師的預備團吧，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是放在後面吧！”
　　楊濤與張賢都同時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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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壹路上，幾乎再沒有遇到過象樣的阻攔，兩個整編師十分順利地便進入了宿遷城。這是壹座千年的古城，自古以來，便是運河上的壹處重要碼頭，同時也是徐州與淮陰間的交通要沖。
　　吳司令也緊隨其後地進駐了宿遷，馬上召集整編十壹師和整編六十九師的師旅長們開了壹個會，因為對張賢的特別眷顧，吳司令專門要求他也來參加。
　　會議開始的時候，吳司令自然是表揚了兩個整編師壹番，能夠奪取宿遷城，這已經是他們這壹路部隊的首要勝利了。在冠冕堂皇的壹番賀詞之後，吳司令這才轉入了正題。
　　“各位將軍，如今有了新的變化。”吳司令十分嚴肅地告訴大家：“據我們的空中偵察，以及內部的情報，發現敵人主力已經布置在了鹽城、漣水和隴海路以北地區，分別針對得是我們的另外三路兵馬，也就是說在我們這壹路上，並沒有發現敵人的主力部隊，只有新安鎮與沭陽城有部分的共軍在守備！”
　　他的話壹說出口，坐下在眾人馬上竊竊私語起來，尤其是那個戴師長，顯得異常興奮。
　　胡從俊卻皺著眉頭，問道：“鈞座，妳這個消息可靠嗎？”
　　吳司令非常自信地道：“當然可靠，飛機的偵察可能會有疏漏，但是內部的情報卻是由國防部那邊傳過來的，除非我們國防部裏有共軍的殲細，否則這個情報壹定十分準確！”
　　“如果這是屬實，那麽就真得該是我們這壹路的人露臉的時候了！”胡從俊也不由得有些喜上眉梢。不用多加解釋，任誰都知道其下的後果，那定然是兩個整編師順利推進，占領沭陽與新安鎮，也就是等於把共軍的華中野戰軍整個地包圍了起來，而這個時候在東面的射陽河口附近的海面上，還有國軍的海軍艦隊在海上嚴陣以待，粟裕所部便是插翅難飛了。
　　吳司令也點了點頭，對著大家道：“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我認為我們必須要馬上加快行動，乘虛而入，以最快的速度攻奪沭陽與新安。按照原訂的計劃，整編第十壹師由宿遷向東，沿宿沭公路進入沭陽；整編六十九師，由宿遷向東北，沿沐宿新公路進占新安鎮。明日壹早各師馬上行動，爭取兩天內完成預定的任務！”
　　“是！”眾人齊聲答應著。
　　吳司令又想起了什麽來，對著胡從俊道：“胡師長，宿遷城也是壹處要地，與沭陽、新安鎮正好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絕對不能丟給共軍，所以我要求妳們師留下壹個團來守宿遷，妳看有問題嗎？”
　　胡從俊楞了楞，吳司令沒有讓整編六十九師抽出壹個團守宿遷，而從他這個師裏抽出壹個團來守宿遷，等於又把整十壹師的戰力削弱了，卻也看得出吳司令對整十壹師的信任。當下，雖然心中老大得不願意，卻也只好隨口應允道：“好，沒問題！”
　　吳司令點了點頭，同時又問著他：“妳準備留下哪個團來守宿遷呢？”
　　胡從俊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幾個旅長，目光停留在了張賢的身上，卻又有些猶豫不決，畢竟，如果把三十二團留在宿遷城，萬壹在兩個整編師走後，敵人偷襲宿遷的話，以三十二團的戰力，又能否守得住呢？
　　仿佛是看出了胡從俊的為難，張賢站了起來，自告奮勇地道：“師長，就讓我們三十二團留下來守宿遷吧！”
　　“好吧，那就三十二團吧！”胡從俊只得同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