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團聚（二）

　　對於王輝將軍的盛情邀請，雷霆並沒有感激涕零，只是對張賢道：“等我畢業以後再說吧。”就這麽輕飄飄地過去了。但是，張賢卻知道，在這個時候，他也是心灰意冷。仔細想壹想，在遭到了如此大的打擊，他不心灰意冷才怪呢。
　　郭萬也到了重慶。
　　第六戰區在孫長官被調到第十壹戰區之後，經孫仲的推薦，軍委會任命另壹位西北軍的名將孫蔚如將軍擔任第六戰區的司令長官，但是實權依然是在參謀長郭萬的手中。郭萬到底是陳誠的嫡系，便是任壹個副職，也是主抓的軍權，實際上這個西北軍的孫將軍也是被架空的。
　　在日本投降之後，第六戰區從恩施入駐進了武漢，總體負責對武漢地區及湖北全省的對日受降與接收工作。在那個受降和接收的過程中，新四軍的第五師曾經提出要參加進來，但是被第六戰區毫不客氣地拒絕了。在受降和接收過程中，成立了第六戰區接管日方物資委員會，這個會長便是郭萬，不用想，這是壹個非常讓人羨慕的肥缺，壟斷了對日偽物資的接收。同時，在重慶方面的示意之下，第六戰區又大量地收編偽軍，補充到地方保安部隊和正規軍中。但是，按照國府的計劃，這個第六戰區的長官司令部也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年前便已經在組建軍委會下的武漢行營，已代替原抗戰中的第六戰區。
　　武漢行營的主任已經任命為國民黨的元老程潛，這也是壹個掛職。而副主任是孫蔚如、原第十集團軍的王瓚緒、三十三集團軍的唐式遵三個人，郭萬依然是武漢行營的參謀長，並兼任武漢警備總司令壹職。實際上，武漢行營裏，除了程潛這個資歷過深的元老，而孫蔚如是原西北軍楊虎城的屬下，而王瓚緒與唐式遵都是川軍裏的將領，只有郭萬這個浙江人是中央軍嫡系出來的，依然是掌有實權的人物。
　　此時的十八軍，正是武漢的警備部隊，也就是郭萬手下的壹支王牌。其實在十八軍之前，倒是有兩支部隊，壹個是六十六軍，壹個是九十二軍，也在武漢駐紮，只是六十六軍被調往信陽去包圍共產黨領導的新四軍第五師，而九十二軍也空投到了北平，去擔任北平的警備任務，並搶占戰略要點。
　　既然張賢已經打算回到第十八軍，那麽，郭長官自然是要去見壹見的。
　　郭萬還是那樣神情怡然，便是在他最失意的時候，因為丟失了宜昌而被委員長連降了三級，他也沒有著過急，上過火，依然壹付穩坐釣魚臺的樣子，這讓張賢欽慕不已。
　　這個時候的郭萬，更是精神抖擻，雖說這些年來，他壹直是作為壹個幕僚副手，而非真正的主將，卻比那些做主將的更加愜意，更加舒服。
　　“參謀長還是這樣得容光煥發呀！”張賢不由得這樣感慨萬端地道，半分是真心話，半分也是奉承。
　　郭萬笑了笑，開著玩笑地道：“我們的小上校可是又瘦了壹圈呀，抗戰都勝利了，妳還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難道陸大的夥食不好？”
　　張賢也笑了笑，道：“我哪有參座這麽大的心胸呀，呵呵，這麽多年來，參座都是這樣得不急不躁，井井有條，令人好生佩服呀！”
　　郭萬卻擺了擺手，道：“哪裏哪裏，我也有急得吃不好睡不著的時候，只是妳不知道而已。”
　　張賢好奇地道：“哦，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郭萬道：“就是當年的常德會戰之時，我就有好幾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能自己到前線去。”
　　張賢楞了壹下，常德，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看到張賢不再答話，郭萬知道他又回憶起了常德的那個血與火的場面，盡管沒有親歷那個慘烈的戰場，但是作為長官部的上峰，他當然可以體諒到張賢的心痛。抗戰已經勝利，而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人們，再也無法醒來，也看不到勝利的歡愉。
　　“呵呵，不說這些了！”郭萬打斷了張賢的沈思，問著他：“我聽陳長官說，妳準備在畢業後回十八軍，是不是呀？”
　　張賢點了點頭。
　　“這樣好呀！”郭萬道：“回十八軍，妳就可以全家團圓了。”
　　“是呀！”張賢也打趣地道：“十八軍的老戰友也多，呵呵，我回去後可以和大家壹起喝酒了！”
　　“呵呵！”郭萬也笑了壹下，同時問道：“胡從俊給妳安排什麽職務了嗎？”
　　張賢搖了搖頭，告訴他：“我還沒有去找過他，我想等過年的時候回家，順便去找壹找他，看他能夠安排我去哪裏。”
　　“是這樣呀！”郭萬點了點頭，想了壹下，道：“如今十八軍裏沒有空缺，而眼見著各軍都要整編，還要裁撤壹大批的官兵，壹個職位有很多人在搶，妳就算是去了那裏，也不過給妳個參謀之類的閑職。我看這樣吧，妳不如先在十八軍裏掛個名，到我這裏來吧，等有空缺了再回去。”
　　張賢的眼睛壹亮，忙問道：“不知道參座有什麽好的職位給我？”
　　郭萬笑著指了指他：“妳呀，給妳壹個副官或者文書來做，太大材小用了。我如今是武漢警備總司令，下面的武漢警察局的局長人選還沒有定呢，我肯定要找壹個我信得過的人，我看不如讓妳代理些日子，等妳有了好的職位再換他人。”
　　張賢心中不由得壹動，喜道：“多謝參謀提拔，便是不去軍中任職我也樂意！”如果真能夠當壹個警察局長，那麽在這個政局還不明朗的時候，也比去當壹名師長甚至於軍長要強了許多，雖然手下沒有那麽多的兵丁，但是卻可以避免去前線參戰。
　　郭萬卻道：“呵呵，張賢呀，妳是壹個優秀的軍人，作壹個警察局長太屈才了，到時陳長官也不會同意的！其實我也只是想讓妳幫幫我罷了，等武漢的局勢穩定下來，便是十八軍裏沒有位置，我也會給妳搞到壹個位置的。”
　　“謝謝參座了！”張賢連忙道。心中卻在暗自欣喜，這壹回沒有白來看望老長官壹趟，倒是但願著自己壹直能在警察局裏不要從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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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之前的幾天，張賢沾了郭萬的光，跟著他搭著飛機來到了武漢，飛機降落在了武昌的南湖軍用機場，壹下飛機，他便發現了壹個老熟人——原先經常跑芷江到重慶航線的運輸機機長潘飛。
　　潘飛已經轉到了武漢這邊來，空軍準備在這裏組建第四軍區，許多的飛行員和教官也都從芷江那邊轉了過來，這裏面也包括張賢的弟弟張仁。
　　聽到這個消息，張賢喜出望外，張仁也來到了武漢，而十八軍此時就駐守在武漢，也就是說他的三弟張義也在這裏，他們兄弟三人馬上要團園了。
　　張仁如今是新組建的空軍第四軍區第壹大隊第壹中隊的中隊長，只是這個時候還在飛芷江方向，沒有回來。張賢於是給潘飛留下了自己在武漢的地址，讓他轉給張仁，過年的時候全家能夠團聚壹次。
　　其實，張賢也是第壹次回武漢的家，他還不知道王金娜把家安在了哪裏，只知道是在武昌。十八軍的軍部設在武昌的舊督軍署，離著起義門不遠，離著南湖也不是太遠。又是沾了郭萬的光，郭參謀長專門給他找了壹輛軍用吉普車，倒是成了他的代步工具。
　　告別了郭長官，張賢開著車在陌生的武昌街頭轉悠著，大街上的人們紛紛為他讓道，側目看著這個年青的國軍上校駕車在大街上行駛，報以羨慕的目光，這讓張賢馬上想起了幾年前與韓奇第壹次來到這座城市的情景，那壹次他身負著壹個暗殺的任務，想壹想，就仿佛是彈指壹揮間。
　　按照別人的指示，張賢從起義門開過，拐過了兩條街，就看到了那座標誌性的建築，他知道已經到了第十八軍的軍部，既然來到了這裏，定然要去見壹見自己的老長官胡從俊了，以後還要在十八軍裏掛名的。
　　還未等到他把車開到，便見對面同樣地來了壹輛軍用吉普車，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那輛車卻嘎地停了下來，車上的壹個人高聲大喊著：“那不是我們的小營長嗎？”
　　張賢順聲看去，不由得又驚又喜，馬上把車停在了路邊。那輛車上跳下來了兩個人，當先壹個人飛跑著來到了他的身邊，不是別人，正是三十二團的陳大興，後面跟過來的是他的團長黃新遠，剛才喊他的就黃團長。
　　老戰友見面，自然別有壹番親熱與感慨，互相擁抱著，半天說不出壹句話來。好不容易放開手，卻也只剩下了哈哈的大笑，仿佛這天與地之間只有他們三個人。
　　“什麽時候來的？”半天之後，黃新遠才這樣地問著張賢。
　　“剛剛到。”張賢告訴他們。
　　“呵呵，營長就是不壹樣，壹來就有車開呀！”陳大興在邊上說著，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營長。
　　“什麽營長！”黃新遠回身說著陳大興道：“如今的張賢可是人家五十七師的副師長了，妳怎麽還營長營長的叫著？”
　　陳大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我……我壹時沒有改過來。”
　　張賢也呵呵笑著，道：“沒什麽，我本來就是妳的老營長，這麽叫也沒有錯。”
　　黃新遠看著張賢開的這輛車，比自己的還要新，也奇怪地問著：“是呀，妳剛剛從重慶來，怎麽就有車子開呀？”
　　張賢笑了壹下，告訴他們：“我是和郭參謀長壹起回來的，是他給我找的壹輛車，等過完年，我回重慶去的時候，還要給他還回去的。”
　　黃新遠與陳大興對視了壹眼，對於他們來說，郭萬參謀長，那是比胡從俊軍長還要高的壹個官，他們根本就沒有去見他的機會。這個郭參謀長既然能夠專門給張賢壹輛軍車，想來對張賢的青睞是不言而喻的，張賢肯定會受到重用。
　　“胡軍長在不在？”張賢問著他們。
　　黃新遠點了點頭，告訴他：“我們剛剛從他那裏出來，楊師長也在軍部裏。”
　　“哦，那太好了，我正好去看望他們壹下。呵呵，馬上要畢業了，我可能是要回十八軍的喲！”張賢向著黃新遠首先透露消息。
　　黃新遠怔了怔，遲疑了壹下，不相信地道：“我知道如今的張林福是七十四軍的師長，還以為他升上去了，妳怎麽也可以當五十七師的師長呢，放著這麽壹個好的職位不去，為什麽偏要回十八軍來呢？”
　　張賢悠然壹笑，道：“我是舍不得妳們這些好兄弟呀！”
　　陳大興首先笑了起來，他聽到這句話，心裏暖融融的。黃新遠也笑了，但是他卻不以為然，才不會相信張賢真是為了這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