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安東(壹)
兵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2
樹林裏壹片的寂靜,那幾聲槍響之後,就仿佛是昨夜的夢靨,忽然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張賢和兩名戰士小心翼翼地向樹林的深處走去,踩在雪地裏的聲音卻發出“咯吱吱”的聲響來,令人感到有些不安,這很可能會引來那個藏在暗處敵人的狙擊。只是黎明的微光已然出現,這個樹林裏又有白雪的映照,所以還不算是黑暗,依稀可以辨得地上的雜亂的腳步,向著樹林的另壹個方向而去。
終於穿過了這片林地,前面就壹條小河,張賢已然看到了壹條黑影從漟過了那條冰封的河面,爬到了對岸,他舉起槍來瞄準了那個黑影,在這個時候,能夠跑過去的除了那個叫湯姆的營長,還會是誰呢?可是,在他正要開槍的時候,身邊的小陳卻當先地開了壹槍,清脆了槍聲立即驚碎了剛剛恢復的寧靜,那個正爬上河岸的黑影顯然是被驚嚇了,驀然倒地,然後壹骨碌從高高的河岸上滾了下去,到了河岸的另壹邊,消失了蹤跡。
“他奶奶的,這家夥跑得真快!”小陳不由得罵壹了聲。
張賢只得放下了舉起的槍,在這個時候,就是壹個逃命的時候,任誰都十分清楚,如果不跑得快壹點,這條命可能就不保了。
那個家夥可能是受了傷,張賢這麽想著,正在猶豫是不是追將過去,耳邊卻聽到小方地呼叫聲:“那有個人!”。
張賢和小陳都不由得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身後的樹林中,壹個人從地上站了起來,靠著樹,卻又掙紮了兩下,摔倒在地。
“是衛東!”不等張賢看清楚,小陳已經叫了起來,已然當先地跑了過去。
張賢和小方也緊趕過去,這個倒下去的人正是被賀強派來壹起追趕湯姆的兩名戰士中的另壹個,此時他的胸口流著血,顯然是被那個逃走的湯姆打中了。
“他受傷了!”張賢急切地道:“快帶他回去!”說著,把這個受傷的戰士抱了起來。
小陳不由得問著:“連長,那個敵人就讓他跑了?”
張賢怔了壹下,的確,讓這個叫湯姆的美國人打死了自己的壹名戰士,又打傷了壹個,這真真得叫人窩火,他也恨不能壹槍把那個家夥打死來報仇,可是如今這名戰士更需要救治,當下只得道:“先救人吧!”
小陳還是有些不甘心,咬著牙道:“我去追!”說著,就要起身向河岸而去。
“妳給我回來!”張賢大聲地命令著。
小陳怔了怔,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連長發這麽大的火,只得停住了腳步。
看著小陳憤怒又委屈地樣子,張賢把話音放低了許多,耐心地勸慰著:“窮寇莫追,如今妳這麽沖動地追過去,是很危險的。來日方長,總有壹天我們可以把這份血債討回來的!”
小陳默然了,鼓了鼓嘴,沒有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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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時候,張賢終於按照曹爽的計劃,趕到了天摩城,只是這個時候,無論是第壹連,還是那些被押解的俘虜,從人數上來說,都比當初從金鐵山團裏出來的時候有所減少,便是連曹爽這個副團長也受了傷。張賢向兵站的負責人匯報的時候,當說到在東面的山谷聽到有槍戰時,這位負責人馬上警覺了起來,聯系了朝鮮人民軍方面,也沒有聽說那個地方有部隊行動,不過,人民軍方面倒是給了答復,他們會派人去進行調查。
“還有壹件事!”張賢又告訴著這位負責人:“我們在半路上,有壹個叫湯姆的美國特務混進了我們的隊伍裏,想要策動那些俘虜反抗,但是被我們成功地控制了。只是這個家夥後來逃跑了,他可能受了傷,我們妳們應該去查壹查,我擔心敵人有特務潛到了我們後方,可能會破壞我們後方的運輸線!”
對於張賢的這個反映,這個姓吳的負責人倒是回答地很是幹脆,壹定會重視起來,並且馬上向負責地方治安的朝鮮人民軍方面進行了通報。
看到自己的建議已經得到了重視,張賢這才放下了心來,正要離去的時候,這個負責人卻告訴他,國內有壹批物資剛剛運過來,到達這裏,有壹個車隊正要回安東,問他們願不願意跟著這個車隊回國。
對於這個消息,就好象是天上掉餡餅壹樣,讓人覺得想也不用多想的。但是張賢還是思忖了壹下,搖了搖頭,告訴著這位負責人,壹來是因為他們這支隊伍已經經過了壹夜的長途跋涉,如果得不到足夠的休息,只怕很難堅持下來,尤其是對那些美國俘虜;這些人可能是第壹批的俘虜,如果再出個三差兩短,就怕會引起國際上的不良反應。這其次的原因,張賢還是擔心跟著車隊目標過大,很大可能會成為敵人飛機的打擊目標,此時的朝鮮戰場上,根本就是美國人控制著整個天空。
當聽到張賢是因為害怕敵人的飛機時,這位負責人卻不以為然起來,告訴張賢,這個車隊從國內過來,壹路十分順利,根本就沒有遇到過敵人的飛機。
“呵呵,我覺得我們還是小心為妙!”張賢如此地告誡著這個兵站的負責人:“來的時候沒有遇到敵人的飛機,並不代表回去的時候就遇不到!我建議以後妳們還是白天休息,晚上行動的好!”
這位負責人也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把張賢的話當真,也許在他看來,這個小連長壹定是在戰場上被敵人的飛機炸怕了,才會有這樣的顧慮。
不管怎麽說,張賢還是決定按部就班地白天休息,晚上行軍,畢竟此時離著鴨綠江已經很近了,最多再走壹個晚上,明天壹定可以抵達安東。
回到營地,張賢向曹爽報告了在兵站的情況之後,當聽說張賢回絕了兵站負責人讓他們跟著回國的車隊回國的時候,不由得大罵他愚笨,能有車坐,就算是路上顛頗了壹些,總要比自己走路來要舒服了許多,更何況,這樣還可以早些到達安東,不用再等到過壹天,讓人不僅操碎心,而且還要擔驚受怕。
“我這是為妳和大家著想!”張賢向他作著解釋:“妳看,妳如今傷得不也不輕,如果被車這麽壹顛,傷口肯定會崩裂的!還有,大家都累了壹個晚上,如果再這麽折磨壹天,我只怕會受不了!”
“這有什麽受不了的?”曹爽不以為然地道:“想當年我們跟國民黨打的時候,經常壹夜趕上上百裏路,然後第二天又要開戰,那個時候那麽艱苦,我們都可以挺過來,如今怎麽了?這點苦就吃不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張賢連忙道:“如果就我們這些人的話,就算是再苦再累,我們也能夠挺住;我只怕那些美國佬挺不住!他們要是再有壹個好歹的,我只怕會造成不良的國際影響!”
“妳想得倒是遠!”曹爽不由得有些嘲諷地道:“國際影響?呵呵,有什麽國際影響?要是怕什麽國際影響,我們還跑到朝鮮來做什麽?”
被曹爽如此壹說,張賢有些啞口無言,的確,自己的這份擔憂根本就是在杞人憂天,仗都打了,人也抓了,這就是戰爭,哪裏有那麽多的啰嗦事?還是曹爽說得對,粗話也粗話的道理,真得沒有必要前怕狼後怕虎。
“阿水,妳現在就回去,跟那個吳站長說壹聲,讓他們的車隊稍等,我們馬上準備跟他們車隊壹起走!”
“其實還有壹點!”張賢不得不說出口來,雖然明知道這個理由在曹爽的面前,也稱不上理由了:“我還是擔心白天行動,會被敵人的飛機發現,到時又麻煩得很!”
“這有什麽麻煩的?”果不其然,曹爽馬上反駁著:“我們來的時候就遇到了敵人的飛機,又怎麽樣了?如果怕犧牲,那麽大家就都不用打仗了,舉手投降好了!”
張賢被說得臉壹陣紅,壹陣白,壹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來說服面前的這個副團長了。
“呵呵,再說了!”曹爽把話題壹轉,接著道:“人家來的時候都沒有遇到敵人的飛機,怎麽我們就這麽倒黴,第壹天遇上了,第二天又遇到了,第三天還遇到呢?”
張賢無話可說,只得道:“好吧,我再去兵站看看,看看車隊出發沒有!”說著,連忙向兵站走去。
可是,當張賢硬著頭皮再找到那個吳站長的時候,卻被他告之,因為確定他們這支押解隊不坐車了,所以這個車隊壹早就出發走了,他已經來晚了壹步。
沒奈何,張賢只好再回到駐營地,向曹爽報告著情況,面對這樣的結果,曹爽又是恨又是氣,卻又無可奈何,半天之後才指著張賢罵道:“阿水呀阿水,妳的腦子真得是進了水了,這麽壹件擺明的事情,也要想得這麽復雜,妳呀妳……”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壹時之間想不起來應該用什麽詞來形容,過了壹會兒才憤憤地道:“妳呀,天生就是壹個濺命,受苦受難的命!”
“副團長,我們部隊裏是不興信迷信的!”邊上的熊三娃看到張賢挨了半天罵,忍不住替他幫著腔,對著曹爽道。
曹爽楞了楞,問道:“迷信?誰信迷信了?”
熊三娃壹本正經地道:“妳呀?董政委說過,算命和信命,都是在搞迷信!”
壹句話,把曹爽逗樂了起來,只得搖著頭指著熊三娃和張賢,罵道:“妳們兩個人呀,真得就是他們說的,穿著壹條褲子,分也分不開!”他說著,也消了消氣,沒有辦法地道:“好吧,我也只好跟著妳們受苦了,先休息,今天晚上繼續行軍!”
張賢與熊三娃兩個人不由得相視壹笑,沒有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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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還沒有到達中午的時候,便傳來了壹個噩耗,早上出發的那個車隊,在白馬城附近遇到了敵人的機群轟炸,損失慘重,尤其是敵人投下的凝固汽油彈,把二十多輛汽車燒毀了壹多半,只有兩輛車逃出了火海;而在人員方面,也損失了十之八九。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曹爽不由得呆若木雞,忽然覺得自己早上批評於得水的話,實在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