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口袋（壹）

　　胡從俊親自來到了三十二團中，他已經聽說了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所以特地趕來看壹下情況，順便慰問壹下張賢，並安撫壹下戰士們的心。
　　此時的三十二團裏，只是更換了壹個營長，並沒有引起士兵們太多的反響，三千多人再加上壹個胡師長專門撥歸在張賢手下的壹個炮兵連，都井然有序。壹營中，可能士兵們有些波動，但是王江副團長親自被任命為壹營的營長，官職所在，壹營的那幾個連長倒也說不出二話來。
　　胡從俊以三十二團轉了壹圈，對於這支部隊的風貌還算滿意，張賢作為團長，雖說到任不久，但是看來已經十分麻利地解決了這個團內部存在的壹些問題，完成了尤其是令他放心不下的內部整肅。
　　當胡從俊與張賢單獨相處的時候，這個師長出於自己的交情，所以對張賢很是偏愛，問著他：“張賢，妳當這個團長，還有沒有什麽困難？”
　　張賢笑了壹下，告訴他：“沒有！”
　　胡從俊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道：“其實我也知道，以妳的才華當這麽壹個團長，太大材小用了，所以壹直就想找機會把妳調到師部裏，既然旅長做不成，那就先作我的作戰參謀，呵呵，這樣我就可以省了許多的心。”
　　“多謝師長的厚愛！”張賢道，同時也告訴他：“其實師長，我覺得當這個團長也不錯，可以和我以前的兄弟們在壹起。”
　　胡從俊擺了擺手，告訴他：“這件事我考慮很久了，那天我就想和妳說了。這次的行動如果順利的話，我會調妳先到十壹旅當參謀長，然後再到師部裏。呵呵，我知道，妳其實不想打這個仗的，但是形勢如此，我們作軍人的，就要時時刻刻想到為黨國分憂，為委座出力！”
　　“是！”張賢只好隨聲附和著。
　　“妳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的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了！”胡從俊還是忍不住地告訴了他。
　　“哦？”張賢不由得壹楞。
　　胡從俊點了點頭，道：“其實邱瘋子的第五軍壹個師已經在沙土集那邊發現了共軍，這壹次可能不是他們的地方部隊，而是他們的主力正規軍，昨天壹天他們打得很是辛苦，共軍已經向東邊的龍堌集那裏退卻了。”
　　“他們是什麽時候打起來的？”張賢連忙問道。
　　“已經有兩天了！”胡從俊告訴他。
　　“可是我們這邊怎麽沒有壹點的動靜呢？”張賢很是奇怪。
　　“是呀！”胡從俊也皺著眉頭，同時擔憂地道：“我也是這麽想，我們這邊太安靜了，那些參謀們還說是我們比較幸運，沒有遇到共軍的抵抗，可是，我總覺得這不是什麽好兆頭。”
　　“這確實不是什麽好兆頭！”
　　“還有！”胡從俊又道：“那個邱瘋子認為這只是敵人的壹部抵抗部隊，應該有五六千人，他要求我們整編十壹師，快速向東突進，從南面插到龍堌集的東面去，與第五軍兩面夾擊，把這股敵軍壹舉殲滅！”
　　張賢楞了壹下，卻問著胡從俊：“那依師長的意思呢？”
　　胡從俊嘆了壹聲，告訴他：“我們的對手是那個共軍的名將劉伯承，這個人最善於布口袋陣了，我只怕我們整十壹師壹旦向東疾進的話，會鉆進他的口袋裏！”
　　“師長的擔憂很有道理！”
　　“所以我建議邱軍長，要求他們第五軍盡快與我們靠攏，不要行險！”
　　“嗯！”張賢點著頭：“師長的建議是對的，只是不知道邱軍長怎麽答復呢？”
　　“這個邱瘋子到現在還沒有答復我呢，我想他壹定在背後罵我膽小如鼠呢！”胡從俊有些自嘲地道。
　　張賢笑了壹下，道：“其實，師長，在戰場上能得勝才是道理，何必去管別人說些什麽呢？”
　　胡從俊點了點頭。
　　張賢想了壹下，又告訴他：“師長，我也有和妳壹樣的預感，覺得共軍很可能已經布置了壹個很大的陷阱，等著我們去鉆。”
　　“哦？說說妳的想法！”胡從俊鼓勵著他。
　　張賢道：“我昨天聽到這裏的老鄉告訴我，說劉伯承和鄧小平還在三天前，還在這個莊上住過，而昨天夜裏，黃新遠又出現在這裏，所以，我想，共軍壹定就是我們的附近，不會離得太遠，只是也壹定隱藏在了哪裏，我們還不知道，我派出去的偵察人員也沒有回來！”
　　胡從俊點了點頭，道：“妳說得不錯，只是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我們的偵察機也在這塊地域上盤旋了很久，就是沒有看到他們有大規模移動的痕跡，想來，這些共軍都是在晚上行動的，所以晚上我們更要當心！”
　　“是！”張賢接著道：“剛才聽到師長提到，說第五軍遇到了共軍的阻擊，這讓我馬上想起了不久前的整三師的覆滅，難道這壹次，共軍也玩得是同樣的把戲？”
　　胡從俊楞了壹下，點了點頭，卻又自信地道：“要是劉伯承真得對我們整編十壹師下手，那樣倒是好了，我就怕他不來。他要來了，我會讓他看壹看我們十壹師的真正實力，什麽才是真正的國軍。”
　　看著胡從俊如此豪情滿懷的樣子，不由得令張賢肅然起敬。
　　正說之間，壹個通訊兵喊著報告而來，遞給了胡從俊壹封電令，胡從俊接在手上，看了看，不由得又皺起眉來，轉頭告訴張賢：“這個邱瘋子的回復來了！”說著轉遞給了張賢。
　　張賢怔了怔，這應該是師長的機密文件，他卻毫不避諱地傳給自己來看，顯然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心腹，不由得大為感動。
　　這封電令是接話員轉寫的，顯然是電話打到了師部，沒有找到胡師長，這才復寫了轉呈過來的，電令道：“兄之議可另行商榷，整編十壹師應向第五軍靠攏，以求龍堌集之敵之側背攻擊之！”
　　胡從俊壹聲冷笑，道：“這個邱瘋子，我要他向我靠攏，他卻要求我向他靠攏，以為共產黨是東洋鬼子那麽笨呀？求其側背攻擊？笑話，只怕我們還沒有找到敵人的側背在哪，就已經先鉆進了他們的埋伏圈裏了！”
　　“那麽師長準備如何應答呢？”張賢問道。
　　胡從俊想了想，道：“這樣好了，既然他不願意向我們靠攏，那就不如按既定的方案行進，我們依然從南線並行，向東搜索前進，穩紮穩打。為了以防萬壹，必須要改變原來的作戰模式，每到壹個駐地都應該先建工事，以防共軍偷襲。嗯，張賢呀，妳們團是十壹師的先鋒，昨天夜裏又發生了這麽壹件事，今日就在此休整壹日，明天卻要多走些路了，怎麽也要在日落前，趕到大義集進駐，也免得給這個邱瘋子落以口實，妳看怎麽樣？”
　　“是！”張賢爽朗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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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新遠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自己五十九團的駐地，他原以為憑著他當年在國軍三十二團打下的基礎，怎麽也可以策反幾個營長連長的，原本還是順利的計劃，似乎就要成功了，卻被陳大興這麽唱了壹出。其實他對陳大興也抱著了很大的希望，知道這是壹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但是絕對有熱血。他原本是要自己的警衛員跟過去看壹看這個陳大興是不是真得在替他聯絡各位連長，哪知道這個莽撞的家夥卻開了壹槍，立時地打草驚蛇，他知道無法再等待下去，這壹槍已經把他所有的計劃打飛了。當下，只得見勢不妙，與警衛員拔腿而遁。
　　在回來的路上，黃新遠還嚴厲地將自己的警衛員批評了壹通，如果沒有那壹槍，可能不會驚動那麽多的人，這壹槍不旦暴露了自己，只怕也將尹劍等人暴露了出來。張賢並非是傻子，他經歷過了那麽壹回，不可能再壹次重蹈覆轍。
　　當他在天亮前回到自己的團部時，他的旅長戴明已經面色陰沈地等在了那裏，跟著戴旅長同來的還有二十旅五十八團的另壹個團長，也就是與他壹起沖出重圍的錢雄風。很顯然，戴旅長從五十九團的政委劉青那裏得知了黃新遠的計劃，所以壹見到黃新遠的時候，就對他大加批評了壹番，說他這是無組織無律，這麽重大的事情也不向上面匯報，根本就是他的英雄主義在作怪，這說明他的革命覺悟還急需提高。
　　黃新遠壹直默不作聲，誠然，這壹次的行動他沒有向上報告，而確實是報著了僥幸之心，他想，要是這次行動成功了，或許戴旅長就不會如此得生氣了。他也知道，如果真要把這個計劃向上匯報的話，以戴旅長的作事風格，絕對也會向更上面的縱隊司令請示，縱隊司令多半是不會讓他去冒這個險的。
　　戴明發了壹痛火，最後反而心平氣和了下來，意味深長地道：“老黃呀，妳也算是壹個老革命了，和老錢壹樣藏在國民黨的軍隊裏這麽些年，很不容易呀！要不是妳和老錢的在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我們中原軍區的上萬人也不可能平安地脫險。本來，我們晉冀魯豫野戰軍的作戰指揮官就奇缺，而妳和老錢都是帶過兵的人，尤其是妳，還作過敵人精銳的整十壹師壹壹八旅的副旅長，我們這個二十旅的旅長是想讓妳來當的，只是上面擔心妳對我們自己的革命軍隊還不太熟悉，所以要我先當這個旅長，而妳暫時先作為團長熟悉壹下情況，希望妳不要有太多的恩想顧慮！”在戴明看來，黃新遠之所以要去涉險，多半是為了爭取更大的戰功。
　　“是！我堅決服從黨組織的決定！”黃新遠誠懇地回答著。
　　戴明點了點頭，又道：“妳這壹次去策反敵三十二團，既然沒有成功，肯定已經打草驚蛇了，不過妳們平安歸來，也讓人放下了剛才懸起的壹顆心。如今，我只擔心不要因為這個而影響了上面的作戰計劃！”
　　聽他如此壹說，黃新遠也很後悔，同時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忙問道：“上面是不是準備要開打了？”
　　“是！”戴明點了點頭。
　　“這太好了！”黃新遠不由得喜形於色，同時告訴他：“旅長，妳可不知道，我們這麽東躲西藏地避開敵整十壹師，下面的同誌們早就憋得不行了，恨不能馬上就開打才好！我們確實要好好地教訓他們壹番了！”
　　“不是教訓，而是最少要吃掉他們壹個旅！”戴明這樣地告訴他。
　　黃新遠不由得壹楞，有些不敢相信，皺起了眉頭，問道：“這也是上面的決定？”
　　戴明肯定地點了點頭。
　　“整編十壹師可是國民黨最精銳的勁旅，在國軍裏如果說也象梁山好漢壹樣排座次的話，那麽整編七十四師可以排第壹，整編十壹師定然是排在第二了！只怕我們要想吃掉他們壹個旅，實力上還有些差距的！”黃新遠有些擔心地道。
　　“妳是不是害怕了？”戴明反問著他。
　　“我？我怎麽會害怕呢？”黃新遠笑了起來，同時告訴他：“我就是從那個師裏出來的，對那個師了如指掌，那個師從上到下的官兵我都認識很多，我怎麽能怕他們呢？”
　　戴明笑了，這才道：“那就好。不錯，就如妳所擔心的壹樣，上面也是這麽擔心的，所以才沒有象我們前些日子吃掉敵整三師那樣，敢於吃掉他們整個師，而是僅僅把目標定為吃掉他們壹個旅！”
　　“是這樣呀！”黃新遠這才放下心來，同時問道：“那麽，我們準備吃掉他們哪個旅呢？”
　　“他們這個師裏，哪個旅最強？”
　　“當然是楊濤的十壹旅！”
　　“對，我們就是要吃掉楊濤的十壹旅！”戴明斬釘截鐵地道。
　　黃新遠再壹次楞在了那裏。
　　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戴明悠悠地道：“老黃，我知道妳就是從那個旅出來的，是不是對妳以前的那些弟兄們不落忍？”
　　黃新遠點了下頭，同時又道：“雖然我是從那個旅出來的，但是我壹直知道自己終究不是他們的人，其實在離開那的時候，就已經不容我有絲毫的倦戀了。旅長，請妳放心，我是壹個共產黨員，當然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麽，決對不會因為個人的原因，而動搖黨對我的信任。如果真要打十壹旅，我請求讓我們五十九團來做進攻的主力！”
　　戴明看著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