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徐（壹）

　　已經不容人置疑了，謝三娘就是落在了曾獨眼的手裏。
　　果然，當聽到山伢子說到自己抓到的壹個娘們兒時，曾獨眼不由得怔了怔，顯然他並不知道被自己抓到的那個女人是什麽人，只是看她拿著槍，定然也不是普通人家。
　　“曾獨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呂奎安也緊鎖著眉頭，有些憤怒地問著。
　　曾獨眼結巴著道：“我……我們是抓到了壹個娘兒們，不過不是昨天抓到的，是剛才在山下的時候抓到的！我哪知道她是誰呀？只是看著她帶著槍，不是個善類！”
　　“人呢？”呂奎安道：“把那個女的帶過來壹問不就清楚了？”
　　“是呀！”曾獨眼恍然大悟起來，連忙命令著自己的手下：“去把那個娘兒們趕緊給我帶過來！”
　　“是！”曾獨眼手下的壹個人連聲答應著，卻是向著山下跑去，顯然這個曾獨眼有些私心，沒有把抓到的謝三娘帶上山來。
　　陳大興卻也精明得很，馬上示意著武小陽跟著那個嘍啰之後，尾隨而去。
　　可是，呂奎安卻有些焦頭爛額了起來，聽著寺院的東側的樹林中忽然傳來了壹陣嘈雜之聲，壹個嘍啰飛快地跑來，向著他報告著：“特派員，那邊的國軍兄弟們要求見他們的軍長，還說不讓見的話，就打過來！”
　　呂奎安不由得罵了壹聲：“他娘的，真是按下葫蘆起來瓢！”說著，對著路徑兩邊的匪徒道：“妳們兩個不要再亂來了，黑大膀，等曾老大把那個女的帶來，再問個清楚，在我過來之前，不許妳們再動手，不然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是！”黑膀子答應著，卻有些不高興起來。
　　呂奎安又叮囑著曾獨眼：“妳也不要亂來，這個事情沒有澄清以前，妳還是很有嫌疑的！否則我只能認為是妳的不是了！”
　　曾獨眼點著頭，也是壹副氣鼓鼓的樣子，只是此時他已然是今非昔比，無論是人數還是實力上，都處於十分不利的下風中，想要蠻橫也橫不起來了。
　　看著呂奎安跟著那個跑來的嘍啰又往寺院東邊的樹林裏去了，張賢知道他壹定又是要去哄騙那些徐海波的手下去了，當下，腦子裏忽然閃現出了壹個主意來。他悄悄地靠近了陳大興的身邊，對著他道：“大興，我想帶著三娃再進廟裏去壹趟！”
　　“哦？”陳大興不由得壹楞，連忙問道：“阿水，妳有什麽想法了？”
　　張賢點了點頭，看了看他的身邊再沒有別人，而離他最近的老山羊還在另壹棵大樹之後，這才低聲地告訴著他：“大興，我想進廟裏把徐海波救了，可以利用他來控制局面。”
　　陳大興楞了壹下，想了想，卻又有些擔憂地道：“如今老徐怎麽想的，妳我都不清楚，要是他不願意合作怎麽辦？”
　　張賢卻是悠悠地壹笑，道：“不錯，這個老徐的確是桀驁不馴，但是也要分是跟誰。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夠說服他，也只有我了！”
　　看到張賢如此自信的樣子，陳大興點了點頭，卻又叮囑著：“哥呀，妳可要小心，如今這幫土匪可沒有什麽義氣好講的，要是不成，就先以保命為要！”面對著張賢，陳大興沒有壹點的虛偽，當然也沒有夏陽的那種為了革命寧死不悔的精神，卻是實實在在，真心真意。
　　張賢點了點頭，轉身招呼著熊三娃，悄悄地沿著來時的路奔向山下，他準備原路返回，從那個密道再折回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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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張賢帶著熊三娃剛剛轉過了壹道山彎，快到山下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前面傳來了壹聲槍響，兩個人驀然壹驚，順聲看去，就見來時的山路之上，武小陽正扶著壹瘸壹拐的謝三娘在前面跑著，而後面卻跟著四五個拿著槍的土匪，這些土匪壹邊開著槍，壹邊大聲地咒罵著什麽。
　　“這個小武真是笨！”熊三娃不由得罵了壹聲：“讓他救個人都搞得這麽狼狽！”
　　張賢看了他壹眼，卻道：“三娃，以後不要這麽說話，武小陽能夠救出謝三娘，就已經很不錯了，換了我也不見得比他強！”
　　熊三娃卻是白了他壹眼，十分自信地道：“要是換了我，肯定比他強！”
　　張賢已經不想再跟他爭辯，在壹棵樹後藏住身形，眼見著武小陽扶著謝三娘到了近前，把他們放將過去，卻看著後面的追兵上來的時候，當先的壹個點射，已然將那個追在最前面的匪兵打倒在地。後面的三個人楞了壹下，知道這裏有了埋伏，轉身就跑，但還是慢了壹步，其中壹個被熊三娃壹槍擊中，而另壹個也在跑進樹林的瞬間，被張賢再壹次擊斃了，只有壹個匪兵卻是抱著頭滾下了山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直到這個時候，武小陽才喘著氣停了下來，謝三娘也坐在了地上，回望著從樹後悠悠出來的張賢與熊三娃。
　　“是妳們呀！”武小陽長長地出了壹口氣。
　　張賢點了點頭，沒有答話，但是熊三娃卻又經不住地揶喻著：“妳不是神槍手嗎？怎麽讓這幾個小嘍啰追得這麽難看？”
　　“三娃，不要瞎說！”張賢經不住打斷了他的話。
　　武小陽的臉卻是壹會兒紅，壹會兒白，強辯著道：“我……要不是我的這把槍卡了殼，我才不會怕他們呢！”想壹想，有的時候真得很無奈，解放區造的子彈的確是與美國人造的子彈不可同日而語，臭子與退不出彈殼而卡住槍膛的事時有發生，有的時候，連手榴彈也拉不響。這壹次是在這麽關鍵的時候，武小陽算是領教了低劣彈藥的厲害。
　　謝三娘顯然也對熊三娃的話很不滿意，沖著他道：“妳這個同誌怎麽這麽說話？是我拖累了武同誌，要不是我扭傷了腳，我們也不會被這幾個土匪追！”
　　熊三娃看了她了壹眼，只好道：“好了！好了，是我說錯了，我向他賠理道歉。”
　　武小陽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是非常真誠地道：“不！不，三娃，上壹次是妳救了我，這壹次又是妳跟阿水救了我，我……我真得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別說這些了！”張賢打斷了他的話，同時道：“這裏不是講話的地方，剛才的槍聲壹定會驚動上面的土匪。謝三娘，妳的腳怎麽樣？不如妳還是先找個地方藏下身。”
　　“我沒有事！”謝三娘倔強地站了起來，同時道：“只是扭了下腳，坐著揉壹揉就好了！”
　　張賢點了點頭，也沒有時間跟他們多說，對著武小陽道：“連長讓我們去做別的任務，妳們兩個別再沿著這條路回去了，還是從樹林裏穿過去，這附近的土匪很多，可千萬要再當心！”
　　武小陽點了點頭，對著他道：“妳們兩個放心地去吧！”說著，對著謝三娘道：“妳還能走嗎？不行我背著妳，先找個地方歇壹下！”
　　“不了！”謝三娘道：“還是我自己走吧！”說著，裝作沒事人壹樣，邁步向路邊的樹林裏走去，哪知道才走了兩步遠，卻又不由得“啊”地壹聲坐到了地上來，顯然是無法承受那份扭腳的痛苦。
　　武小陽搖著頭嘆了壹聲，走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分地俯下身去，示意著她扒到自己的背上來。謝三娘猶豫了壹下，熊三娃經不住在後面催促著：“快走吧，別等土匪來了，到時又走不了了！”。聽到如此壹說，謝三娃不再遲疑，往上壹縱，趴到了武小陽的背上，武小陽把槍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兩只手向後面托著她的屁股，往上壹巔，背著她向路邊上的樹林裏走去。張賢從側面忽然看到謝三娘的臉在日頭的下面，顯得通紅通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過中午後有些熱的緣故。
　　看著這兩個人消失在了樹林裏，熊三娃不由得笑出了聲來，卻是對著張賢道：“哥呀，妳說是要春妮看到武小陽背著別的女人，會怎麽想？”
　　張賢白了他壹眼，卻是不加理會地道：“走妳的路吧，胡說什麽？”說著，當先地拐了下去。心裏卻已然有些感嘆，熊三娃早就到了男大當婚的年齡，難怪他會對男女之間的事如此敏感，反而是自己這個過來的人有些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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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出來的秘道，再回到大雄寶殿下的秘室，已然是四十分鐘之後了，放下了火把，借著蓮座的縫隙向外張望了良久，在確定這個大殿裏的確是沒有人的時候，張賢這才按動了鑲在邊上土壁中的機關，隨著壹聲輕響，蓮座再壹次打開來了，在短暫的眩目之後，張賢當先地爬出洞口，四下裏瞧了瞧，大殿的外面也沒有土匪把守，顯然這些土匪都是在寺院的門前對峙之中。
　　張賢這才招呼著熊三娃從洞裏鉆出來，按照當初在密室受困時小和尚的示意，從如來佛相的手掌上找到了關閉洞口的機關，壹切又恢復如初，從外面看來，就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壹樣。
　　為了以防萬壹，張賢與熊三娃還是穿過了大雄寶殿前寬闊的場地，來到了寺院的大門口，此時這扇大門已然倒了半邊，從那棵高大的大香樟後面掩住身形，可以清晰地看到門口外那兩邊依然對峙的匪幫，還在互相地爭辯之中。
　　原來，山下的槍聲的確是驚動了兩方面的人，曾獨眼與黑膀子都派人下去查看，回來的人卻是告訴他們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個被抓到的李三的老婆，反而是看到了三具屍體，倒是有壹個活著的人跑回來告訴他們，說是那個謝三娘被解放軍救走了。聽到這個消息，曾獨眼反倒坦然了起來，在他看來，昨天黑膀子的人遇難，也就自然是解放軍所為。但是黑膀子卻不這麽以為，雖然開始的時候，他也相信了曾獨眼的解釋，可他手下的人卻私下裏認為這很可能就是曾獨眼的障眼法，因為在湘西地面上，大家都知道曾獨眼的狡詐與殘忍，絕對不亞於當所的向二麻子。想來想去，黑膀子最終相信了自己手下人的話，所以也認為這壹切不過得曾獨眼自編自導的壹場鬧劇。見到黑膀子還是懷疑自己，曾獨眼只能是暗自叫苦，雖然有呂奎安對兩方面的警告，但是雙方的火藥味還是越來越濃了起來。
　　而在寺廟的東面樹林中，呂奎安還在努力地維護著那個徐海波手下士兵的軍心，以為拿出了上面的委任狀來就可以擺平壹切，而實際上，軍隊裏的事情遠比他所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即使面對的是壹群敗兵、壹群殘兵！
　　看著外面亂糟糟的壹切，張賢可以想象得出來呂奎安的頭有多大，也許正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攪和在了壹起，卻讓呂奎安忘記了大雄寶殿下原本是有秘道的這個事實，這也就難怪會給張賢與熊三娃壹個去營救徐海波的機會。
　　張賢猶豫了壹下，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壹些慚愧，雖然自己並不喜歡呂奎安的某些作法，但是不管怎麽說，這也曾是自己的壹個好友，如今自己已經改變了身份，被迫進入解放軍的陣營中，相對來說，不管是呂奎安也好，還是徐海波也好，最少都比自己多出了壹種東西，那就是忠和義！且不說這種忠義的對與錯，他們能夠堅持自己原來的信條，就是自己遠遠不能及的。
　　“哥呀，別看了，快到後面去吧！”熊三娃並不知道張賢內心的活動，反而在催促著，他只想著早壹點完成任務。
　　張賢只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