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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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章 底氣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7

  天光初亮時,長安城南門外。
  “夜裏發生的命案……”
  “死了五六個官員,殺手也被官差殺了四五人……”
  潔白的雪地上躺著屍體,灑著的血已然結冰,色澤對比鮮明。
  百姓們雖不敢靠近,卻擠在幾十步外交頭接耳不走,圍著出了事的驛館指指點點。
  可見這亂世之中,長安百姓過得還是相對安定的,包括秦王入主長安時也未有太多戰禍。
  南來北往的商旅們則只淡淡掃了命案現場壹眼,暗道長安人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
  “大命案哩,死的是什麽官?”
  “額問了驛館裏掃地的,說是臨安來的官。”
  “大宋天子派來的?”
  “我們秦王憑甚還理會啥天子?”
  “所以壹刀宰了。”
  “莫瞎講……”
  此時已有不少官差正在查看現場,不多時,又有兩批人趕到。
  卻是軍情司、輿情司同時派了人來。
  作為秦王的鷹犬爪牙,這些探子自帶壹股彪悍冷冽又傲慢的氣質,不少百姓被嚇得不敢多做停留。
  相比軍情司,更讓長安城許多士紳百姓害怕的其實是輿情司,畢竟壹個主外壹個主內。
  此時,軍情司直奔殺手留下的屍體。輿情司的官差卻是按著刀走向人群,目光如炬地掃視著。
  “剛才哪個說‘天子’的?拿下!”
  “是!”
  “……”
  “稟校尉,那幾個在我們來之前就走了。”
  “查!”
  那官差皺了皺眉,招過下屬吩咐了起來,隱隱說什麽“人手不足”“魚龍混雜”之類的。
  “司使來了。”
  “司使來了。”
  這些話卻是出自兩撥人之口,不壹會兒,林子穿著便衣大步從城中出來,很快俯身查看殺手們的屍體。
  “籲!”
  姜飯從城外策馬趕來,不等馬匹停穩就翻身下馬,直接大步趕向圍觀的人群。
  “媽的。”
  壹口痰啐在雪地裏,他掃視了壹眼周圍的情況,招過輿情司的官差問了幾句,其後揮了揮手,自在那又罵了幾句粗口。
  “媽的,要是哪個想擁立之功想瘋了敢動手……死定了。”
  隨著蒙元使節南下的消息,長安城近來確實是有些人心思變。
  此事姜飯是最敏感的,他大概能知道哪些人希望秦王稱帝、哪些人希望緩壹緩,有些是出於公心,有些出於私心,只要做得不出格都沒關系。
  輿情司正是負責控制事態。
  至於姜飯的態度,他知道秦王早晚會走出那壹步,不急在壹時。
  “看什麽看!散了!”
  姜飯瞇著眼看著那些散去的百姓,以及悄悄跟上的幾個暗探,回過神來,走向林子。
  “有壹年沒見妳了,忙什麽?頭發呢?”
  林子拉了拉帽檐,道:“去西域當喇嘛了。”
  “之前我倆各管各的壹攤事,還沒壹起辦過案子吧?”姜飯在屍體旁蹲下,拿鉤子拉開壹具屍體的衣領看著。
  “宋、元要結盟了。”林子嘆道。
  “還沒結盟,使節都還沒到臨安。”姜飯低聲道。
  林子便湊到他耳邊,問道:“怎麽?妳們也打算動手。”
  “先說這眼前吧,死的是什麽人?”
  “放心吧,確實是蒙元做的。”
  “妳確定?”
  “控鷹衛。”林子指了指其中壹具屍體的鞋底,道:“通過鈞州那邊走私鐵礦的路子入境的,過了潼關,每人會發壹套衣帽。”
  “懂了。”
  “指甲縫裏有火藥,狗東西偷過我們的火藥。”林子恨恨不已。
  姜飯則是松了壹口氣,道:“是控鷹衛就好。”
  “不然呢?王上手底下哪個敢擅自動手殺使,不知王上的脾氣不成。要功勞也不是這麽要的。”
  這次死了使節的責任顯然是要軍情司這邊擔了。
  林子蹲在那,壹擡頭就顯出了額頭上的皺紋,頗為發愁。
  若說以前他最大的特點就是長得普通,如今卻越來越醜了。
  “走吧,去見秦王……”
  ……
  這次回長安之後,李瑕壹直在處理大半年累積下來的公文,好像是被囚禁在這秦王府裏了壹般。
  聽著兩個情報頭子與吳澤說了宋廷使節被殺前後的情況,他像是有些詫異。
  “確定是蒙元動的手?”
  “回王上,確定。”林子道:“但我敢保證這是他們在長安城安插的最精銳的人手。只為殺幾個臨安官員,我看是他們虧了。”
  “先查過了再說。”
  “是。”
  吳澤上前道:“王上,臣家在江南猶有許多舊故,亦知曉不少主戰派。這便傳書聯絡,如何?”
  “可,去辦吧。”
  李瑕揮了揮手,讓他們都下去,攤開信紙寫了起來。
  姜飯卻是沒走,道:“蒙元敢派人來我們的地盤殺人,怕是當我們是好欺負的。”
  “妳要怎麽樣?”李瑕頭也不擡,繼續揮筆寫著。
  “輿情司亦可到臨安去,把忽必烈的使者殺個幹凈。”
  “忽必烈派去的是使團,可不像賈似道隨便指派壹個小小禮部郎中來。使團有使者數人,護衛上百人,妳要帶幾人去殺?”
  “我帶人去,能做到。”
  “算了。”李瑕道。
  姜飯壹楞,他很少聽到秦王說算了。
  哪能就這麽算了啊。
  “殺幾個人,意義不大,宋元若真想要結盟,不是靠妳殺了使團能阻止的。”
  “可是狗虜們在長安城殺人,不找補回去,王上顏面……”
  “無妨。”李瑕道:“這些事該看的是利益,國家之利。有利則合,無利則分,小打小鬧沒多大意思,倒顯得我們還是未起勢前的反賊土匪。”
  “是。”姜飯只好咽下這口氣。
  反而是李瑕笑了笑。
  元廷現在都需要派細作到長安殺人來挽回局勢了。再想想大蒙古國最鼎盛時的國力,此事便顯得有些可笑。
  當然,大元的國力還是遠遠強過他的,這不是壹朝壹夕能改變的。
  被迅速改變了的東西,是人心裏的底氣。
  底氣這種東西,能從壹個人的壹言壹行中透出來。
  壹封信寫就,李瑕擱下筆,隨意地將那信紙遞了過去。
  “派個人到臨安,交給賈似道。”
  “那這事……”
  “就這樣,夠交代了。”
  ……
  壹封信離開了長安城。
  它經由急驛被送到了萬州,走的是荔枝道。唐時的騎士為楊貴妃送荔枝很快,如今送信亦不慢,這條路廢荒了又重修、迎來送往,穿過它就像是從歷史的塵煙裏穿出來。
  抵達萬州之後,轉水路,過長江三峽。
  信件抵達巫山時,正是大年三十。
  前方的長江兩岸燈火繁華,城池中有爆竹聲響,有花燈掛起,有家家戶戶端出熱騰騰的酒食。
  也有人抻長了脖子看著這些熱鬧的街景,羨慕著能好好過年的人,然後繼續餓著肚子縮在城墻下。
  也有人凍死在路邊,被白雪覆蓋,默默無聞。
  更遠處,有人在金碧輝煌、溫暖如春的軟毯上,由十數個肌膚如雪的美人們擁著取樂。
  有人闔家歡聚,有人驕奢淫逸,有人貧寒困厄……全都是這世間。
  浪花滾滾,世間就此迎來了大宋鹹定六年。
  ……
  乙醜,牛年。
  大宋鹹定六年,正月十五,元宵。
  壹封來自長安秦王府的信終於在賈似道手上被攤開。
  “狂妄。”
  只是看了壹眼那薄薄的信紙,賈似道便覺得受到了輕慢,隨口罵了壹句。
  “賈相勛鑒,見信如晤。今歲瑕曾西行萬裏,出玉門、陽關,輾轉安西、北庭都護府,斬蒙古主阿裏不哥於大漠;破宗王合丹於樓蘭;殺丞相耶律鑄於輪臺;會盟三大汗國於天山。遙想漢唐之盛,不敢言功業,唯恐後世冠我輩以孱弱之名,恨不能直搗漠北,壹洗澶淵、紹興之辱……”
  “沒妳娘的鳥興聽妳吹噓。”賈似道罵了壹聲,本想拋下手中的信,終究還是繼續看了起來。
  往後看,李瑕無非是引用了當世許多人對紹興議和的評價,提醒賈似道註意身後之名。
  只有最後壹句話,讓人十分在意。
  “瑕雖不才,平生誌向先掃蕩胡塵,而後天下壹統。賈相若願相助,來日猶不失為公侯。”
  這裏的“先”與“而後”,是李瑕開出的條件,即允諾不會很快造反。
  信紙被嫌棄地丟開。
  賈似道用手覆住眼睛、揉著眉頭,顯得極為受挫,壹副累得不想說話的樣子。
  “居然敢招攬我?居然敢……”
  低聲這般說著,他怒意漸生。
  這才幾年,那小畜生從開封活著回來的時候算個什麽東西?
  死囚、逃犯。
  是他賈相公出手相幫,救了走投無路的李瑕。
  就像看到壹只蛐蛐將要被人踩死,他擡了擡手,止住了正要下腳的人,可見李瑕的命有多賤。
  後來這些年,哪怕李瑕稱王了,在他賈似道眼裏李瑕依然還是低他壹等的。
  壹個毫無根基的叛逆就算沐猴而冠也是毫無前途,怎能比得上大宋的宰執?
  “招攬我,妳不配……先掃蕩胡塵,先。而後又是多久呢?”
  賈似道起身轉回臥房,揮手把侍寢的美婢趕了出去,獨自仰躺在床上,感到壹陣疲憊。
  他最近每天夜裏就翻來覆去睡不著,而白日壹處理公務就累得厲害,本想躺下歇壹會兒,很快卻又睡著了……
  “平章公。”
  “官家召平章公……”
  賈似道倦得厲害,睜開眼有些驚訝於天還很亮。
  他本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壹問,卻只睡了不到半個時辰。
  “妳方才說什麽?”
  “官家召平章公入宮議政。”
  “官家?”賈似道訝然。
  如果不提,他都忘了臨安城還有壹位官家了。
  ……
  壹路上不急不緩地進了宮城,轎子直抵選德殿前,有內侍上前扶著賈似道下了轎。
  “平章公來了,官家久等多時。”
  “嗯。”
  理了理衣袍、正了正官帽,賈似道邁步走進選德殿。
  這壹刻他猶認為朝堂盡在掌握。
  然而目光壹掃,卻見禦榻上不僅坐著官家趙禥,還有謝道清、全玖。
  堂上的官員們則個個低下頭,不敢看賈似道。
  壹張張帶著心虛之色的臉轉了過去,賈似道壹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臉色冷了下來。
  他甚至沒心情行禮,草草向謝道清壹揖,才直起身來立即就揶揄了壹句。
  “諸公為何不敢看我?該不會是打算談都不談就答應元廷的條件?”
  事發突然,急智如賈似道卻也沒想出該說什麽,竟是引用了李瑕信上的話,似笑非笑地又譏嘲了壹句。
  “爾等就不怕後世冠大宋以孱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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