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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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鏡花水月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6

  十壹月四日,冬至。
  今年是己未年,大宋興昌七年也快要過去了。
  接連數年的戰火停歇,臨安城壹派繁華安寧,各家各戶已開始采辦年貨,城隍廟也是香火鼎盛。
  城隍廟建在吳山山頂,翻建於紹興九年,以賀高宗皇帝“龍飛鳳舞到錢塘”,飛閣瓊樓,廟宇堂皇。
  幾名秀異社的女子上過香,聚在壹起,踮著腳往北面山腰望去。
  “能看到李節帥府嗎?”
  “只能看到樓臺,看不到裏面。”
  “聽說他過幾日要回蜀地了。”
  “這般快?回朝述職才兩月吧?過完年再走呀。”
  “又不與妳過年,近日陸續放了十多個美婢出府呢。”
  “我昨日遇到壹個,就在那邊橋上,有人問她怎就沒留在李節帥身邊……說是呀,都沒輪到她服侍,見都沒見到李節帥壹面,如今還了身契,領了筆錢要回諸暨老家。”
  “富貴枝頭攀不住,真沒用,換作是我可賴著不走。”
  “李節帥便被唐大家迷住了,妳還能與人家花魁比美不成?”
  “看,那邊有兩個書生,好姿儀。”
  “狀元郎?莫招惹他,回頭板著臉與妳說教,罵妳不識禮數。”
  “妳怎誰都認識?”
  “嘻,聚景園有我爹壹份啊,詩會可見得多了。”
  “另壹人又是誰?”
  “鄧剡鄧光薦,大才子。”
  ……
  鄧剡踱了幾步,與聞雲孫並肩望向北面的山腰。
  “老師回信了,他如今正在成都,談及蜀中風物,說是這任蜀帥壹改構壘守蜀之策,棄守諸城,回遷軍民。今蒙虜又至大理進犯,恐壹旦長驅直入,蜀地生靈塗炭……更多的,我也不知了。”
  “光薦兄如何看此事?”
  “想來官家命李節帥歸蜀與此有關?”鄧剡擺了擺手,不欲多作評點,嘆道:“今歲恩科未能中第,我壹書生袖手空談,於國事無益。”
  聞雲孫道:“光薦兄不必氣餒,以妳之才華,下壹榜必能高中。”
  “三年又三年,說句心裏話,我深恨丁大全把持科場,李節帥揭舉此事,我對他頗有改觀。”
  聞雲孫點點頭,目露沈思之色。
  “宋瑞在查何事?”
  “朝堂諸事,與我等寒窗苦讀時所想,大有不同。”
  “老師亦是如此說。”鄧剡瞇了瞇眼,看著壹隊到了李瑕府前,遂問道:“那是有人去見李節帥了……他府邸防備森嚴啊。”
  “因朝中黨爭過甚,猜猜,又是哪方勢力……”
  聞雲孫話到壹半,忽聽到遠處壹群女子正聚眾喧嘩,隱隱有“李節帥”三字傳來,他遂轉頭看了壹眼。
  鄧郯道:“秀異社。”
  “光薦兄幫我過去打聽幾句可好?”
  ……
  “大帥,楊郎君找妳蹴鞠了!”劉金鎖趕到書房,大聲喊了壹句。
  李瑕正與唐安安在核對賬目,起身,帶著壹本賬簿便往外走。
  “到堂上見他吧。”
  “咦,不去蹴鞠嗎?”
  李瑕隨口答道:“妳猜猜,哪方勢力叫他來的。”
  ……
  “非瑜哪日走?”
  “五六日後吧。”
  “這壹別也不知何日能再相見。”楊鎮嘆息壹聲,又道:“明日陪我出城壹趟吧?”
  “哦?”
  楊鎮道:“官家的意思,命我明日率右領軍衛護衛瑞國公主到城外功德寺上香。”
  李瑕問道:“官家的意思是讓妳去,還是讓我陪妳壹起去?”
  “壹起去吧?”
  李瑕端著壹杯熱水吹著氣,問道:“哪座功德寺?”
  “城外西南方向白鶴峰虎跑泉附近。”
  “九溪十八澗?”
  “是。”
  李瑕又問道:“那座‘賽靈隱寺’?”
  賽靈隱寺,李瑕是聽說過的,這也是閻貴妃在民間最厲害的惡跡,為了建這恢宏寺廟,差點砍掉了靈隱寺的晉代老松。
  “非瑜壹道去吧,臨行前,妳我多聚聚。”
  “不去。”
  “非瑜,去唄,去唄。”
  楊鎮也沒旁的說辭,無非是賴在那椅子上死活不走。
  這勛貴子弟也就這點本事,性情倒是不錯。
  李瑕懶得搭理他,自拿起算盤在那對帳。
  朝廷說好支川蜀兩千萬貫,給的全是文書調令,要他自己從各地討要,回頭又是壹堆糴米、鹽、酒之類的亂賬。
  “去唄,我實話與妳說,有人威脅我,若請不了妳去,便要選我當駙馬。”
  “那不是很好嗎?想必妳家裏很樂意讓妳當這駙馬。”
  “呸,壹群自私自利之徒,萬不可教他們有這想法,我過陣子便到溫舍人家提親,再納上二十房美妾。”
  “恭喜。”
  “非瑜若不去,我今夜便不走了……”
  “大帥,關閣長來了。”
  李瑕瞥了楊鎮壹眼,道:“定藩可以走了?”
  楊鎮嘿嘿壹笑,起身說走就走。
  不壹會兒,關德已快步進了廳來,先是給李瑕的壹妻三妾封了敕牒,揮退旁人,蘭花指便在李瑕面前亂舞。
  “李節帥,妳可不能忘恩負義吶!做人得講恩義,貴妃這兩年是怎樣對妳的?就叫妳去見壹趟,妳這,妳這……”
  “關閣長,停壹停,我這般說吧,有瑞國公主的情份在,官家不至於再賜死貴妃。”
  “噫,瞧李節帥這話說的,高高掛起了是吧?”
  關德上前,伸手壹撥,撥亂了李瑕案上的算盤。
  “咱們可告訴妳,咱們可不是好惹的,李節帥若再不給情面,休怪咱們恩斷義絕!”
  李瑕也不惱,道:“我是外臣,真是不便與貴妃相見。”
  “妳說的。”關德轉身便要往外走,“咱們這壹步邁出去,李節帥可別後悔!”
  “關閣長慢走。”
  “哎喲,李節帥,貴妃真有頂頂要緊之事與妳說。”
  “有什麽話是關閣長不能帶的?”
  “這話,真得要貴妃當面與妳說。”關德急得跳腳,又跑到李瑕身邊,將那面白無須的臉湊近了,字字誠懇道:“有天大的好處要給李節帥。”
  “不敢受,還請關閣長告訴貴妃,閻馬丁當至此大勢已去,當韜光養晦。”
  “李節帥若不答應,咱今日便不走了。”
  “好。”李瑕道:“關閣長若不急著回宮,我也想留關閣長用飯。”
  ……
  受厘殿,趙衿正踩在地毯上逗著她的貓玩,宮娥捧著飾物穿梭而過,內殿之中,閻容正站在壹塊大銅鏡前試著衣服。
  她披了壹身紅霞帔配著長裙,既顯端重又艷麗,眸光壹轉,又有些苦惱。
  “太厚了些。”
  “貴妃,這十壹月的天,不厚呢。”
  閻容自笑了壹下,熠熠生輝。
  小宮娥有些移不開眼,退下時心中還自語不停。
  “貴妃這心情真是壹日雨壹日晴呢。”
  遠處,關德匆匆跑來,進殿稟報了壹會,之後內殿便傳來物件砸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外殿的趙衿嚇了壹跳,連忙跑過去詢問。
  之後便是哭嚷聲響起。
  “不許不去,說好帶我出城玩的,妳說好的。”
  “我病了,去不了了。”
  “妳才不像是病了,我就要出城玩……”
  小宮娥轉回內殿,只見閻妃坐在那望著夕陽,半張臉上滿是落寞,全無了方才的明媚……
  ……
  李瑕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夕陽,忽想到了趙昀。
  前幾日的覲見,他與趙昀說了很久,是歷次面聖中最久的壹次,足足談了四個多時辰。
  當時李瑕仔細解釋了為何放棄構壘守蜀之策,以及對西南局勢之後的看法。
  談到最後,趙昀很長時間都是撫著額頭的。
  也許是頭暈?
  且有幾次,分明是耳鳴了,飲酒有些嗆咳。
  算起來,大宋歷代皇帝平均活不到五十歲,趙昀怕是沒幾年了。
  旁人感受不到,身邊的有心人必然有所察覺。
  那閻容的心思根本不難猜。
  她還年輕,皇帝壹走,她根本無法憑借瑞國公主的情份維系後半生的尊榮,甚至性命都難保。
  除非當上皇後。
  沒人知道還有幾年光景讓她謀劃,但她在外廷已僅剩李瑕這壹個助力,李瑕卻只有幾日便要回蜀地了。
  李瑕感受得到她那份急切。
  她想見上壹面,說服他助她登上後位……
  但李瑕很清楚,他做不到。
  就閻容那妖冶的姿態,禍亂朝政的名聲,哪怕刺殺了謝道清,滿朝文武也不可能同意皇帝立閻容為後,皇帝也不可能做出這種決定。
  她也什麽都給不了。
  讓李瑕當史彌遠?
  不可能的,哪怕沒有賈似道,還有程元鳳,還有江萬裏、葉夢鼎……滿朝上下數百人壓在那,他根本沒實力,也沒心力去與他們爭權。
  閻容只有她那鏡花水月的妄念,不見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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