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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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妙算盤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5

  “沖過去!”
  “做了他!”
  這是水寨北面的壹條小路,兩邊是叢林,小路盡頭就是湖泊河流。
  暴喝聲起,佘定、史恢以迅猛之勢沖向李瑕與那名弩兵。
  事關生死,他們看起來格外猙獰可怖,仿佛兩只山林中沖出的猛獸。
  那弩兵擡起手中的弩。
  他看起來還算冷靜,但他不知道先射哪個,因為他需要李瑕配合幹掉另壹個。
  第三聲暴喝聲響起。
  “妳左邊!”
  李瑕的喊聲短促而有力,他的語氣還學了幾分聶仲由那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式口吻。
  他雖是個死囚,這壹瞬間還是讓那弩兵感到願意服從。
  “嗖!”
  弩兵條件反射地扣下弩機,壹支利箭貫出,直沖佘定。
  “啊!”
  佘定慘叫壹聲,身子壹撲。
  那弩兵大喜。
  然而,佘定腳步不停,彎著腰繼續猛沖,似壹頭莽牛般又沖撞過來。
  “再射。”李瑕只來得及說了壹句。
  那弩兵連忙拿出壹支弩箭裝填。
  來不及了。
  佘定與史恢已到了他們面前。
  “噗!”
  佘定壹刀擲出,勢若奔雷,單刀在這短短的距離內竟是比利箭還快,猛地慣入那弩兵腹中。
  李瑕眼前壹花,佘定已到他們面前,碗大的拳頭轟然向李瑕砸下來。
  狂奔、擲刀、沖刺、揮拳,他這壹整套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迅猛而剛烈。
  這不是比賽,是生死搏命。
  “妳兄弟魚鷹死了,我砸爛了他的腦袋!”
  李瑕突然大吼了壹聲,同時退了壹步,揮刀劈下。
  “啊啊!去死!”佘定暴怒。
  李瑕的刀已劈下。
  暴怒中的佘定還是理智地避開他的刀鋒,再次欺身而上,又壹拳轟向李瑕的胸膛。
  李瑕再退壹步,收刀,刺。
  他放棄了劈砍,用最擅長的動作擊向佘定。
  但晚了,佘定迅速收拳,雙手如閃電般竄出,拿住李瑕握刀的手。
  這是壹招空手奪白刃。李瑕貼身近戰的打鬥經驗不足,被佘定的虛招壹晃,握單刀的手已被佘定捉住,劇痛傳來。
  這壹剎那,李瑕的局勢就陷入了危急,才交手就死了壹個弩兵,對方還有兩人,而他連刀也馬上要丟了。
  但他最擅長的,就是這種剎那間的反應能力。
  “不對,那弩兵必然已重傷了他……”
  佘定肩頭確實是壹片血淋淋,他右手的胳膊重傷之下又使了全力,幾乎已經要廢了。
  佘定拼的就是在要壹瞬間斬殺掉兩個敵人。
  而這壹瞬間,李瑕忽然棄刀,探手握住佘定肩頭的弩箭,壹拔,又是壹刺。
  “噗”的壹聲響。
  佘定已搶到了李瑕的單刀,甚至已經砍下,刀鋒距李瑕的脖頸不到半寸。
  但李瑕手中的弩箭已刺穿了佘定的喉嚨。
  ……
  李瑕轉頭,對上了史恢的眼。
  此時,史恢剛剛給那弩兵補了壹刀,手裏握著刀;而李瑕已經力盡了。
  如果史恢壹刀砍下,直接就能砍死李瑕。
  但這壹對眼,也許是被李瑕淩厲的眼神嚇到,史恢迅速轉身,向小路盡頭狂奔而去。
  史恢早在腦中勾勒出李瑕的形象——禁軍從牢裏撈出的心狠手辣的少年,壹劍刺死老六、魚鷹、佘定。
  史恢不願與這種武藝可能很高超的人拼命,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站住!”身後有聲音響起。
  史恢腳步不停,但很快,他就聽到機弩拉動的聲音。
  “再不站住,我射了。”李瑕又道。
  “別。”
  史恢回過頭,只見李瑕擡著弩對著他。
  “小兄弟,放過我吧,我阿娘今年都八十多歲了,她重病在床沒人照料,我還有四個孩子要養,迫不得己才做這行。”
  “我看妳才三十歲左右。”
  “求妳放過我,妳的大恩大德,我妙算盤記壹輩子。”
  “妳叫妙算盤?妳連妳娘的年紀都算錯。”
  “小兄弟,妳殺我沒用的,不如留個人情……”
  其實兩人都沒細想,都是在隨口胡謅。
  史恢說著話,目光飛快地打量李瑕的眼睛、手,以及小路那壹頭的動靜。
  突然,他壹轉身,再次狂奔起來。
  “兄弟的大恩大德,妙算盤沒齒難忘!”
  李瑕不由笑了壹下,有些譏嘲,又像覺得有趣。
  “噗通”壹聲,史恢跳入水中。
  下壹刻,聶仲由沖到李瑕身邊,喝道:“為什麽不放弩?!”
  “哢。”李瑕扣下弩機。
  並沒有弩箭射出。
  “我第壹次用這個,不會裝填,只是想嚇住他,等妳們過來。”
  聶仲由又不回答李瑕的話,壹把搶過他手裏的弩,道:“別空放,傷弩。”
  他蹲下身子,探了探死去的弩手的鼻息,為其合上眼,長嘆了壹聲。
  “剛才那家夥叫妙算盤,有點意思。”李瑕道:“他看出來我是在嚇他,而且他最後那句話……”
  “我知道,他故意的,我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伎倆懷疑妳。”
  “知道就好……”
  李瑕目光看去,只見聶仲由在佘定的懷裏仔細翻了好壹會,翻出壹枚銅制的令牌出來、收進懷裏。
  匆匆壹瞥,只見那令牌上的字並非漢字,讓人看不懂。
  想必這牌子原本是在蔣興身上的,聶仲由之所以壹定要找到這股水匪該是為了拿回它……
  ……
  吳德賢死了,白茂還活著。
  劉金鎖壹把提起白茂,像是提起了壹只真的老鼠。
  “白毛鼠,妳說,為什麽這群水匪殺了吳德賢卻沒殺妳?!妳是不是投靠他們了?!”
  “我……我我……”白茂道:“他們準備殺我的,但是正準備動手,妳們就來救我了。”
  “是嗎?老子以為妳叫白毛鼠,正好跟他們江浦十八怪湊成壹夥。”劉金鎖道:“老子鎖命金槍就不行,不像妳們,鼠啊蛇啊魚啊的。”
  “他們……他們已經有鼠了,有鼠了,就沒……沒要我,哥哥,放我下來好不好?”
  劉金鎖才想松手,聶仲由大步而來,壹把掐住白茂的脖子,把白茂又舉起來。
  白茂臉漲得通紅,滿臉痛苦。
  “被俘後泄露軍情,是死罪妳知不知道?”聶仲由冷冷道。
  白茂被掐得說不出話來,看起來要死掉了。
  突然,有人說了壹句:“能不能先讓他把我的鐐銬解開,妳再掐死他?”
  聶仲由轉頭看了李瑕壹眼,似乎是有些惱火。
  李瑕拿了壹根鐵絲在手上,又道:“我試了很久,打不開。妳說過的,過了長江就給我打開。”
  “還沒過長江。”聶仲由道,“我們還在南岸。”
  話雖如此說,他還是把松開手,把白茂甩下來。
  白茂咳了好久,才委屈巴巴道:“小的又不是官差……壹枚銅錢的軍餉都沒領過……再說了,這些水匪也沒問什麽軍情,就只問了我和李瑕蹲牢裏那點事……”
  聶仲由冷冰冰道:“貪生怕死,再有下壹次,我讓妳生不如死。”
  白茂捂著自己的領口,縮著身子蹲在地上,低聲下氣地應道:“不敢了,不敢了。”
  李瑕則是知道聶仲由本來就沒真想殺掉白茂。
  總之多說壹句話,既賣個人情,又讓白茂少受點罪,利人利己的事他還是願意做的……
  那邊聶仲由吩咐兵士把貨物都搬回船上,他自己則又帶著劉金鎖出去了壹趟。
  白茂看著聶仲由的背影,松了壹口長氣,湊到李瑕身邊,小聲問道:“他們去做什麽?”
  “妳別管,把我的鐐銬解開。”
  “好咧……”
  李瑕很認真地看著白茂的動作,又問道:“能教我嗎?”
  “這……”
  說實話,白茂不太想教,這是他世代相傳的吃飯手藝,哪能輕易教人的?
  但看著李瑕那銳利的眼神,那銳利當中好似還有幾分好學精神,再想到呂丙雄、龐天祿都不在了,當年壹起坐牢的朋友只剩下他與李瑕,白茂感動之下,便把開鎖的要點說了。
  李瑕仔細揣摩,又練了好壹會兒,最後把鐵鏈收起來。
  又等了很久,聶仲由和劉金鎖才回來。
  遠遠便聽到劉金鎖那大嗓門在說著話。
  “嘿,那水匪也敢稱自己是佘老太君的後人?連我師父都從來不敢自稱楊家槍的傳人,唯恐辱沒了先人……”
  白茂於是低聲嘟囔了壹句:“可不是嗎?就妳繡在身上的那八美逢春圖,我要是妳師父我打死妳。”
  很快,聶仲由與劉金鎖進了門來。
  只見劉金鎖手裏提著壹個包裹,包裹下面血淋淋壹片。
  那顯然是顆頭顱……
  ……
  這支北上的隊伍出發時有三十二人,才到長江邊,就已死了九人。
  除了吳德賢和今日死掉的弩兵,包括蔣興在內另外七人的屍體已被水匪們丟到長江裏。
  聶仲由找了幾件他們的衣物,在水寨後面立了個冢。
  他還把“水蚯蚓”老六的墳挖了,湊了十六顆水匪的腦袋依次擺開。
  接著,劉金鎖打開帶回來的包裹,也捧出壹顆頭顱。
  “這是稅兵隊統王泰,勾結水匪害死了妳們,我與哥哥拿了他的腦袋,祭奠諸位兄弟……”
  李瑕聽了,不由看向聶仲由。
  聶仲由正背對著他,背影像壹只螳螂。
  但這壹刻,李瑕卻感受到了聶仲由的狠厲……吃了虧,就要找回去把對方的腦袋拿下來,這是什麽心性?
  “歹毒。”
  ……
  這夜,江船順著慈湖河而下,駛入長江,向對岸劃去。
  船上響起劉金鎖的大嗓門。
  “要老子說,我們跟著哥哥辦事,多好!轟轟烈烈辦大事!我們要是死了,哥哥還會替我們報仇!哈哈哈……”
  而白茂看向江中的月亮,只感到無盡的哀怨。
  “好妳個頭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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