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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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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開城門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6

  楊奔聽得懂壹點蒙古語,在堂中聽馬納普說要給寫封引見信時,他看到了李瑕示意,便轉身拿了紙筆。
  才端來硯臺,他便聽到了驚呼聲,只見李瑕徑直壹匕首下去,把馬納普捅翻在地。
  楊奔楞了楞,心想好歹寫完引見信啊。
  轉念壹想,他又想到蒲帥都在攻城了,馬納普也不可能有心思再寫信,不如立刻殺了。
  楊奔馬上又意識到,他繞了壹繞才明白的道理,縣尉卻是當即便有了決斷,這份果斷實在是有些驚人……
  “噗。”
  再擡眼壹看,李瑕已收了匕首,接過佩劍,壹劍結果了楊淵。
  楊奔心想,帶楊淵去詐開城門也好啊……哦,這種混亂的夜晚,普通蒙軍沒幾個認得楊淵,帶他還多了壹個風險,不如殺了。
  這些思量不過壹瞬間,堂上血跡未幹,李瑕已開始披甲。
  楊奔連忙與壹眾佰將去拿了藏好的盔甲穿戴起來。
  忽有人拿手在他腰間壹捅。
  楊奔轉頭見是宋禾,不由皺了皺眉。
  “記住,妳這佰將盔甲是於柄的。”宋禾冷著臉說了壹句,轉身走開。
  楊奔沖宋禾的背影道:“他又不是我害死的,當時若非有我,妳們全被蒙騎追……”
  “知道。”宋禾頭也不回,“我是告訴妳,別做的比於柄差。”
  “呵。”
  楊奔冷笑壹聲,暗道自己怎可能比那馬夫出身的粗鄙人做得差?
  他披甲的速度極快,還有時間向李瑕道:“縣尉,萬壹我們開了城門,蒲帥又來不及進城,如何是好?”
  “不會。”
  李瑕語速很快,道:“蒲帥今夜能到,必然已丟棄了所有輜重,要壹舉攻下成都,逼蒙軍巷戰。那便不會有試探,只有這壹輪攻事,不破城池誓不休。”
  楊奔壹楞,還沒想明白,李瑕已戴上頭盔,執佩劍大步而走。
  “動作快!”
  “是!動作快!都跑起來……”
  夜色中,八百慶符軍穿過成都殘破的街巷。
  他們之所以能進城駐紮,壹方面是因蒙人管治寬松,另壹方面也是因城內空闊,幾乎已成了壹座只有軍隊駐紮的空城。
  ……
  早在二十壹年前,闊端引兵攻掠川蜀,火燒成都,大肆屠殺,千年古城民無噍類,城中堆積骸骨達壹百四十萬具。
  時人稱之為“丙申之禍”,痛哭“昔之通都大邑,今為瓦礫之場;昔之沃壤奧區,今為膏血之野。青煙彌路,白骨成丘,哀恫貫心,瘡痏滿目。”
  十六年前,蒙軍再次攻掠成都,時稱“辛醜之禍”,連忽必烈幕府謀士郝經也唏噓不已,賦詩雲“子規啼缺峨嵋月,嘉陵江中半江血。”
  淳祐五年、淳祐十二年,成都多次被蒙軍攻破洗掠,直到兩年前被蒙軍占下至今……
  李瑕也是第壹次到川西,看著這滿目瘡痍,極受觸動。
  他很難想象,這殘城當中曾經有過數百萬活生生的人是如何受辱、喪命於鐵蹄彎刀之下。
  而今夜,他不必再克制、隱忍……
  ……
  “快!動作快!別等蒙軍反應過來!”
  成都城東,城墻下壹片吆喝聲響起。
  蒲擇之擡眼看著夜色下的城頭。
  他面沈如水,顯得成竹在胸,但其實他眼皮跳得厲害。
  在世人眼裏,他是大宋朝的禮部尚書、是文弱老儒,應該龜縮後方施謀用略。
  但他打起仗來,能比武人更血性、更冒險……
  蒲擇之不是沒嘗試過更穩妥的辦法。
  年初,他也曾上奏請求更多的援兵,朝廷回復他“今處處風寒,皆當援增,又豈止於川蜀?”
  這大宋朝確實是“處處風寒”了,兩淮、京湖,甚至是兩廣皆已處在蒙軍攻勢之下,除了臨安行在,何處無戰火?
  蒲擇之細思之後,反而更堅定了收復成都的決心。
  成都系川蜀安危,不可不復。川蜀系天下安危,收復成都之心不可不堅。
  因此,渡過沱江之後蒲擇之毅然下令,不帶輜重,全軍日夜疾行,搶攻成都。
  銜枚疾行至城下,宋軍不休整、不造攻城器械,趁夜立刻發動了攻勢。
  壹千死士脫掉盔甲,僅以繩索拋上城頭,開始攀城。
  在夜裏值守城頭的多是蒙古漢軍,完全沒想到宋兵會來,未及反應,已有宋軍士卒攀上城頭,亂刀斬下。
  慘叫與殺喊聲並起。
  “殺啊!復成都!”
  ……
  黃甲奎壹刀劈下,血糊了壹臉。
  他是蒲擇之麾下寧遠軍第三軍第十壹指揮都頭。
  比軍職更重要的壹點是,他是成都人,他父母妻兒俱埋骨於此,“哀恫貫心,瘡痏滿目”說的正是他的心境,也是成都屢遭殺戮後無數人的心境。
  時隔三年再次回到家鄉,黃甲奎不由心頭顫栗。
  這壹戰對蒲擇之而言是家國大計,對黃甲奎而言則是血海深仇、也是魂牽夢繞。
  今夜軍中點死士攀城,黃甲奎毫不猶豫就站了出來。
  “收復故土,豈缺死士?!”
  黃甲奎不怕死,要死他願死在家鄉,殺仇寇、祭親人在天之靈。
  僅是踏上城頭,他便壹陣哽咽。但迅速看了壹眼城門,他還是強忍著沒馬上去搶城門,而是守著城頭,等身後的同袍攀上來。
  “快!快上來!”
  城頭上有守軍也同時殺過來,箭矢飛射。
  也有守軍沖到城墻邊,劈斷繩索,使宋兵摔死在城墻之下。
  壹片亂戰之中,黃甲奎沒有披甲,身中數箭,血流不止。
  但好不容易,宋軍死士終於在城頭上立足,殺退城頭守軍的防線。
  他們終於可以沖向城門。
  “搶城門!快搶城門!”
  黃甲奎嘶吼著,收復家鄉的喜悅讓他渾然不覺身上的傷痛。
  突然,壹支激射來的利箭,穿透了他的身體。
  黃甲奎悶哼壹聲,低頭看了壹眼,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他猶不甘倒下,提刀繼續向前沖,心裏只有壹個念頭……哪怕多殺壹個仇寇也好!
  “噗”又是壹根長矛捅進他腹中。
  黃甲奎不退,大吼著,順著長矛向前撲去。
  矛桿上沾滿了他的鮮血,他不顧劇痛,滑到那敵兵面前,聚起最後的力氣,壹刀斬下。
  握矛的敵兵被他的臨死前的氣勢所懾,呆楞在當場,被這壹刀砍翻。
  這敵兵壹倒,黃甲奎也失去了支撐,順之栽倒。
  他依舊不甘。
  太想收復成都了,太想親眼看到宋軍驅趕了盤踞在他家鄉的仇寇。
  不甘心……
  彌留之際,黃甲奎突然望到有壹隊人從長街那頭殺過來。
  “開城門!迎蒲帥!”
  吼叫聲讓黃甲奎腦子裏猛地壹個激靈。
  “快!殺開條道,開城迎蒲帥……”
  黃甲奎憑最後的意念強撐住身體,瞪大了眼,緊緊望著那隊人殺向城門。
  終於,他眼中泛起了欣慰的目光。
  至少,在死前,他確定成都必復。
  “必復……”
  他安然閉上眼,迎上黑暗,去找尋他的親人……
  ……
  黃甲奎身後,不停有人倒在血泊裏,亦有人繼續向前殺去。
  城墻下,火把被丟入蒙軍的駐地,大火猛地揚起,吞噬了這壹方天地的黑暗。
  突然殺出的宋兵已搶到城門前,城頭蒙軍大潰……
  “敘州慶符軍,迎蒲帥入城!”
  隨著這壹聲齊力大吼,城門被壹雙雙染血的手推開。
  “敘州慶符軍,迎蒲帥入城啊……”
  ……
  “進城!”
  蒲擇之睜大了雙眼,緊緊盯著城洞處越來越亮的光芒,在第壹時間下令。
  他並不懷疑是蒙軍使詐。
  這壹戰他輕裝奔襲,蒙軍若真有這樣的埋伏,路上無數次都能殺得他全軍覆沒。
  蒲擇之依舊面沈如水,顯得很冷靜,只有雙眼是通紅的。
  他擔著天大的幹系力排眾議,把川蜀與家國的命運押上,孤註壹擲。他承受了太大太多的壓力、擔憂。
  每想到若是這壹戰敗了,他都感到深深恐懼。
  就像那火光驅逐了黑暗,他的恐懼終於在這壹刻成了無比的激蕩。
  “進城!殺敵!”
  壹聲聲大吼聲中,宋軍迅速向城門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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