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缺糧

　　“正是那時，李知縣孤身壹人，沖進了東京汴梁皇宮。”
　　“皇宮？！”不少士卒驚呼壹聲。
　　馬九壹拍大腿，桌子更晃，他卻是興奮道：“可不就是汴梁皇宮嗎，那宮裏有壹個北邊的大人物，叫甚名字聶哥哥卻不能說，但是北面傳了幾百年的大家族，在唐朝、承平時、金國時都當過高官，如今蒙韃狗汗身邊的高官。
　　卻說這高官正是李知縣要見之人，但皇宮中還有蒙韃狗汗派去的高手，名為‘江北十八怪’，個個武藝高強。
　　李知縣便壹人壹劍，獨戰這十八怪，為首第壹怪諢名‘吞天蛇’，使得壹柄金蛇長槍……”
　　馬九這壹點故事，全是林子與他說的。他本就記不清，與麾下士卒們閑聊了幾次之後就徹底變了樣，此時說來東說壹嘴西說壹嘴。
　　皮豐卻是聽得蒙了，遙想那汴梁皇宮裏的壹場血戰，心馳神往。
　　“李縣尉大喝壹聲‘呔’！壹劍將那吞天蛇的蛇頭斬下來，之後便進大殿見了那高官。那高官告訴李知縣，要是大宋能多打幾場勝仗，他們北邊的各個將軍便也要起兵反蒙，‘共復漢人河山’。”
　　話到這裏，有人問道：“那就不打仗了？”
　　馬九說得激動，小眼睛壹瞪，道：“可不就是不打仗了嘛！”
　　他腚下那破桌終於是撐不住，“砰”的壹聲塌了下去，馬九摔在地上，哈哈大笑。
　　皮豐見這壹幕，本很是擔心，最後卻不由跟著傻笑起來。
　　他從沒想過，壹個堂堂部將，也能跟他們這些小卒壹起樂呵。
　　這事，歸根結底，因李瑕這個知縣都從不抖威風，因此馬九也不願拿部將的名頭壓這些苦守孤城的將士。
　　“繼續說，繼續說，說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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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皮豐翻來覆去睡不著，時而想到這壹戰過後將軍要請戲班來，時而想到汴梁皇宮裏的刀光劍影，時而想到天下漢人共同舉事再無征戰。
　　想到馬九摔坐在地上的壹刻，他還會忍不住笑笑。
　　八年孤駐雲頂城，日子過得如漫長的黑夜，壹點點小小的期待便成了他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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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羿青在軍中調了千余人，與武信軍壹起組成了三千人。
　　小小的整編之後，這三千人被交由李瑕指揮。羿青領壹千五百雲頂守軍，聶仲由領壹千五百武信軍。
　　皮豐就在羿青軍中。
　　他本以為是要去支援成都，然而，羿青卻是下令，讓壹千五百人從東面攀下金堂峽。
　　沱江奔流不息，在這壹段劈開兩岸的深山，形成了懸崖絕壁。
　　攀下金堂峽不難，蒙軍雖然有遊騎哨探，但在這懸崖與沱江之間的狹窄地形上，根本無法調大隊人馬阻止宋軍下山。
　　但下了山又能如何？擠在江邊根本不能攻擊蒙軍，反而很難再爬回雲頂城。
　　在皮豐想來，這還不如從北面下山。
　　雖這般想著，他還是在腰間系上繩索，往懸崖下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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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軍營地。
　　石抹按只聽了哨騎的稟報，問道：“下去了多少人？”
　　“慢慢攀慢慢攀，都大半天了也沒下去多少人，這壹天下來，壹千人能下到崖下都難。”
　　石抹按只嘀咕道：“宋軍這不是白費力氣嗎？”
　　“將軍，是否派兵去殺光這些宋軍。”
　　石抹按只搖了搖頭，看著地圖。
　　地圖很簡單，壹條沱江，兩邊都是高山，西面畫了個圈代表雲頂城。
　　而金堂峽就只有壹條小縫，在這樣的小縫隙裏騎兵施展不開，又會遇到山頂的砲石……且沒必要去打。
　　“下來的宋軍根本哪也去不了，敢從南北方向出來，我們馬上能堵死他們，只能重新爬回雲頂山。要不就是……渡過沱江？”
　　石抹按只嘀咕到這裏，兀自點了點頭，很佩服自己的推斷。
　　宋軍派小股人下金堂峽，只能是為了渡江。
　　“去做什麽呢？”
　　石抹按只想了想，道：“找糧食。城裏糧草被燒了，宋軍不敢與我們決戰，只好派人去找糧食。”
　　他嘿嘿壹笑，因猜出了宋軍的意圖而愈發得意。
　　石抹按只沒有阻止宋軍下金堂崖渡江，阻止也阻止不了，只吩咐了五百騎兵從上遊渡河。
　　“渡過河之後先拖垮這千余宋軍，他們糧草不多了，很簡單就滅了他們。”
　　“將軍，若是宋軍就呆在沱江東面的山裏呢？”
　　石抹按只道：“山裏能有什麽糧食，他們必會出來找糧。不然不用妳動手，餓也餓死了……”
　　作了如此安排，石抹按只不再管這千余人。
　　在他看來，這宋兵主將實在是蠢得厲害，這種時候還敢分兵，還不如壹股腦地殺下山來。
　　石頂城上的糧草顯然不多了。
　　又過了幾日，山上有個名叫“蔣金石”的部將偷偷派人下山來請降，與石抹按只約定八月初九，請蒙軍上山奪城門。
　　石抹按只嘴上答應下來，到了八月初九夜裏，卻只派了十余人上山。
　　這十余蒙軍上山後躲在巖縫裏呆了壹夜，天亮時卻見宋軍從樹林裏魚貫而出。
　　“將軍說的不錯，宋軍果然有埋伏。”
　　石抹按只哈哈大笑，譏嘲宋軍竟還想用這笨辦法騙他上山去打攻城戰。
　　“他們都沒糧草，圍都圍死他們了，哪還要攻城？等著吧，急的是他們，很快，他們就會下山想要決戰。”
　　如石抹按只所料，八月十壹日，山上糧食告罄的宋軍果然殺下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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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成都城外，蒙軍正在準備攻城。
　　戰場上蒙軍造著砲車，壹口口大鍋擺開正在烹著人油。
　　紐璘與阿蔔幹大馬金刀坐於大帳之中，身邊站了壹排人，張威也在其中。
　　“殺了兀良合臺後到大理……段興智死了……靈關道……成都……雲頂山。”
　　阿蔔幹問道：“突然審這麽多人，要審什麽？”
　　“馬屁股後粘了壹只會蟄死馬的毒蜂啊。”紐璘道，“從雲頂城過來，走得急，沒問清楚這裏面藏了這麽壹個人。”
　　“誰？”
　　“李瑕。”
　　阿蔔幹搖了搖頭，道：“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殺了兀良合臺的正是他。”
　　“速不臺那兒子不是被敘州史俊斬殺的嗎？”阿蔔幹問道。
　　他其實是看過阿術傳來的戰報，但以為是史俊打敗兀良臺合時，麾下壹個將領殺了兀良合臺，沒將李瑕當壹回事，沒記住這個名字。
　　紐璘不同，想過之後便推算出李瑕的整個蹤跡，並對其在成都之戰中起的作用有了大概的估量。
　　他沒回答阿蔔幹，反而思慮起雲頂城的情況。
　　“石抹按只對上這人，怕是腦子不太夠用。”
　　紐璘想到這裏，招過兒子，吩咐了壹句。
　　“也速答兒，妳回去，替了石抹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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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頂城下，四千宋軍殺來，石抹按只見其銳氣正盛，並不與之交戰。
　　蒙軍行軍並無太多輜重，沿途帶著牛羊或殺馬吃，又可每日四散搶擄。
　　騎兵壹散開，宋軍連可攻打的營寨也沒有，四千人結著陣列追了壹會，見追不到蒙軍，只好又向雲頂山退去。
　　宋軍壹撤，蒙軍又掉轉馬頭追上來，也不用結陣，輕騎趕上，對著宋軍就是壹陣亂射，待宋軍回頭射箭，他們卻又散開……
　　如此幾次之後，宋軍疲憊不堪。
　　石抹按只對這種打法最是嫻熟，哈哈大笑，終於命令重騎沖撞宋軍陣列。
　　蒙軍重騎再結成陣列，宋軍已慌得厲害，向雲頂山城狂奔。
　　山道狹窄，落在後面的宋軍顯然已來不及上山，壹千余人慌不擇路，連忙掉頭向南跑去。
　　那是雲頂城西南方向的另壹座山，叫“鐘嘴梁子”，因為山梁起伏，狀如鐘嘴。
　　石抹按只毫不猶豫，立刻下令追擊這支宋軍。
　　畢竟雲頂城難攻，反正山上又無多少糧草，不如先殲滅這壹千余人。
　　眼見重騎沖不上鐘嘴梁子，石抹按只又立刻下令，命壹千輕騎繞過高山，繼續圍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