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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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壹十壹章 堅壁清野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5

  李瑕披甲佩劍,穿過花園小徑。
  他身後還跟著劉金鎖,以及麾下十余人。
  壹群護院小廝跟在更後面跑著,他們理也不理。
  劉金鎖邊走邊看,忽“哇”了壹聲,快步上前湊到李瑕身邊,小聲嘀咕起來。
  “馬上要打仗了,這張員外還在狎妓,看來是沒當回事。”
  “是嗎?”
  “我家柳娘就是養姑娘的,壹看就知道,這亭裏的老頭不正經,那漂亮娘們也不正經……”
  李瑕沒太理會劉金鎖,很快已走到亭中。
  “張員外是吧?”
  張遠明泛著寒霜的臉本已擠出壹絲笑意,聞言又凝固住。
  李瑕比他意料當中還要無禮。
  話雖如此,他還是保持了風度,笑道:“老夫張遠明,見過李縣尉。”
  李瑕壹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道:“莊園裏的兩倉糧食是妳的?”
  “李縣尉原來愛說笑,老夫家中之糧,豈能是別人的?”張遠明撫須笑道,又轉頭向婢子吩咐了壹句。
  “來人,置酒。”
  “不必了。”李瑕問道:“倉裏有多少糧食?”
  張遠明老眼中微微思索,道:“壹千石。”
  “那算來妳有地二十頃?”
  “沒有,沒有。”張遠明擺手道,“不過是租些或典些田地,老夫家是讀書人家,耕地自足而已。”
  “是嗎?我聽說敘州‘度歲糧鋪’是妳的生意?”
  “不過是將家中存糧便宜賣饑民。”張遠明嘆息壹聲,道:“這‘度歲’二字,取自楊誠齋公《憐農》壹詩,‘已分忍饑度殘歲,更堪歲裏閏添長’,楊公與老夫之曾祖父乃摯交。”
  劉金鎖擔心李瑕得罪人,忙問道:“楊誠齋公又是誰?”
  張遠明微譏,道:“‘小荷才露尖尖角’妳可聽過?”
  “沒聽過。”
  “楊萬裏楊公。”
  劉金鎖撓了撓頭,問道:“他跟妳曾祖父是朋友,所以呢?”
  壹句話,張遠明大怒,狠狠盯著劉金鎖。
  末了,他袖子壹摔,道:“李縣尉,帶這粗鄙之人到老夫家中,何事?”
  “馬湖江之戰,大宋水師已敗北,蒙軍馬上要打來,須立即把糧食運進城裏。”
  “不可能。”張遠明不信,搖頭道:“老夫……”
  李瑕側了側頭,道:“知張員外不信,我特地帶了禮物來……金鎖,拿出來給員外看看。”
  匣子打開,裏面是顆蒙卒頭顱。
  張遠明駭然變色,連退兩步,指著那匣子,嘴唇上下開合,卻說不出話。
  亭中那老妓嚴雲雲卻是眼睛壹亮,目光在那血淋淋的頭顱上壹掃,盯著李瑕,目泛異彩。
  她故意輕呼壹聲,吸引李瑕看來,含羞低首,秋波暗送。
  李瑕卻已重新看向張遠明。
  嚴雲雲本想著勾搭這作風強勢的英俊縣尉壹番。
  但壹對眼之間,李瑕顯然是半點沒看上她。
  嚴雲雲趟慣了歡場,迎來送往,對這種情緒最了解,知道若糾纏必得罪對方,再壹想自己大對方十歲有余,只好懨懨地收了心思。
  她又往劉金鎖身上看了壹眼,看得出他窮,眉頭壹皺,轉向別處,心中卻還在暗忖。
  “這小縣尉好生奇怪,小小年紀,這般見慣風月的作態……怎可能?或是老娘竟有看錯的時候?”
  ……
  “李縣尉,老夫的糧不能運到縣城裏。”張遠明終於回過神來。
  李瑕道:“妳想資敵?”
  張遠明壹擡手,強自鎮定,笑道:“請縣尉到書房詳談,如何?”
  “不必。我來,不是與妳商量,是來幫忙運糧。且為了此間所有人性命,須分別送到縣城及各個山寨安置。”
  “縣尉過慮了,老夫這九曲園壁壘森嚴,應可自保。另外,有幾句話請……”
  張遠明還在邀請李瑕去書房,他有非常多的話要私下談。
  但忽然間,李瑕已上前,壹只手按在了他肩上。
  “走吧,去運糧。”
  “縣尉,這是……”
  李瑕壹拉,直接把張遠明丟到了劉金鎖懷裏。
  “阿郎!”
  周圍壹眾護院、小廝驚呼不已,卻無人敢上前。
  在被劉金鎖抱住的壹刻,張遠明終於慌了。
  他並非不聰明,並非沒算計……可當戰火猝不及防燒過來,所有的算計竟是壹點用都沒有。
  他知道許多北地豪強就是在金亡時結寨自保,最後成了蒙古世侯。
  心向往之也好、無可奈何也罷,川蜀危亡之際,他能效仿的也就是這些人了。
  但,壹個小縣尉壹只手按下來,直接把這種妄想按成了碎片。
  這裏是宋,不是金。
  宋收鎮將之權,以受中樞管轄之文官治縣,只有縉紳,沒有豪強。
  ……
  李瑕押著張遠明,向糧倉走去。
  壹路上,他看著那些護院,那些墻垣,只覺可笑。
  自保?當蒙軍是流寇……
  李瑕與張柔家的大姐兒很熟,也聽她說過張柔當年結寨之事。
  簡單來說,肯定不是像張遠明這樣建些花園樓閣,每日吟詩作賦。
  “開倉,運糧。”
  張遠明目光看去,只見外面已站著許許多多民夫,可見李瑕是鐵了心要運他家的糧,說什麽也無用。
  他被那些粗鄙漢子按著,再悲慽、再不願,也只好喊道:“開倉吧。”
  李瑕忽喊道:“今收張遠明家存糧壹千石,清點好,運入縣城。”
  張遠明壹楞,隱約想到什麽。
  “李縣尉,我們私下聊兩句,可好?”
  “不必。”李瑕轉過頭,淡淡道:“妳這壹千石糧運進縣裏,房主簿會妥當安排。”
  張遠明眼睛壹瞪,泛起不可置信之色,心頭那個想法卻已經確認了。
  “妳!妳……我不止有壹千石糧!妳要做什麽?!我不止有壹千石!”
  “方才是妳說的壹千石。戰事在即,想訛縣裏不成?”
  “妳……妳妳妳敢搶我?!”
  張遠明勃然大怒,須發皆張。
  “妳知道我……”
  下壹刻,劉金鎖也不知拿了什麽東西抵在了他的背後。
  “老實點。”
  張遠明又是壹驚,大恨不已,卻不敢再說話。
  李瑕依舊很平靜,道:“張員外,我不是來搶妳的,我是來保護妳壹家老小的,這是實話。”
  他說著,目光向北面望去。也不知是自語還是與誰說,又道了壹句。
  “我們都不知道,敘州城外現在是什麽樣子……”
  ……
  敘州城外,壹片血雨腥風。
  “畫船沖雨入戎州,縹緲山橫杜若洲。”
  兀良合臺已行軍到敘州城外。
  從戰略而言,他要順長江而下,與帖哥火魯赤、帶答兒、汪德臣等部匯合,包圍合州。
  合州,才是整個川蜀戰場的重中之重。
  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攻打敘州了。
  這是“懷擁金岷、勢控滇黔”的長江龍首之城。
  地處三江交匯之處,城池在金沙江以北,夾在金沙江與岷江之間,據大江之勢,墻高城堅。
  蒙軍兵力擺不開,只能在船上對著城頭放箭,不是輕易能攻下的。
  但不攻下敘州,徑直順江而下,萬壹敘州還有兵馬,尾銜而擊……就很麻煩。
  兀良合臺於是駐軍於金沙江南岸的開闊地帶,水師橫於江面之上攻城。
  壹邊攻打敘州,壹邊散出探馬四下燒殺搶擄。
  他的戰略很簡單,能攻下敘州則已。若不能,也要重挫宋軍,搶奪糧草、毀掉宋軍船只。
  戰火蔓延,蒙騎四出,哭聲振天。
  ……
  十壹月二十四日,副千戶尼格領了五個百人隊的探馬赤軍、三百大理仆從軍、四百余俘兵及三艘大船,共千余人沿符江向南。
  他們要沿江搶奪或摧毀船只,並拔掉各縣城、村寨,搶擄糧草。
  是夜,符江邊的豬籠村,慘叫聲、喊殺聲、笑聲徹夜不停。
  紮那從壹間村舍出來,擦了帶血的彎刀,喝令仆從軍把食物搬上船。
  他轉頭壹看村口,忽又想到那八個在打糧時被宋軍偷襲的蒙卒。
  “到底是哪來的宋兵?”紮那喃喃了壹聲。
  他們繼續向前,進了慶符縣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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